有一瞬間,琅邪王忽然覺得透不過氣來——但是,很快,這種窒息的感覺就變了,輕鬆,愉悅,甚至不由自主地讓人心醉。
那是由於夏原吉的外型,實在太順眼了,這樣的美,一點也沒有侵略性,簡直讓人如沐春風,一見就打從心底滋生了一種強烈的愛憐之情。
他脣紅齒白,眉清目秀,笑容可人,風度翩翩,如果琅邪王是一個女人,手裡當時恰好又有水果的話,他一定會不假思索就扔過去。
這個男人,簡直美貌得讓人心醉。
就是這一瞬間的失神,當琅邪王移開目光的時候,心底忽然一震——立即強迫自己穩定了心神,心底恍悟過來:絕對不要對上這雙目光!
這是一雙殺人的目光。
這個男人有着“瘮人”的美貌。
妖孽!
不折不扣的妖孽!
但是,這也是一種誠意——表明在琅邪王面前,他並非是藏頭露尾之輩。
他的囂張和誠意,如此相得益彰。
囂張是有囂張的本錢!
但誠意,更是一種智慧。
他輕描淡寫:“之所以戴上這張面具,只是因爲這具臭皮囊而已!”
如果他這還算是“臭皮囊”,那麼,這世界上的男人,可以肯定地說,全都是比臭皮囊還臭一萬倍了。
但是,如果他不戴上面具,可以想象,無論走到哪裡,都會造成強大的交通堵塞,只怕天下的女人見了,一多半都會害上相思病。
琅邪王深深吸一口氣:“百聞不如一見,果真如是。如果今日不曾親眼見到盟主,小王真是做夢也不敢相信,天下竟然有如此這般的人物!!!”
“王爺風采,也比夏某預計的好得多!”
原來,男人看男人,第一眼也是要看相貌的。
相由心生,不是麼!
琅邪王似笑非笑,目光又落到了旁邊那個女人身上。
這一看,更不知該如何形容。在一般人看來,女人身子窈窕,如花容顏,尤其是她的一雙眼睛,點漆一般,眉峰翠羽,蟬翼飄渺。
可是,這女人不美!
一點也不美——這是琅邪王的第一印象,因爲,這個女人的眉毛太過烏黑,神情太過冷淡,嘴脣雖然紅潤,但略嫌單薄,一望而知是薄情寡義之人。
尤其是她的眼神,有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冷酷無情。
她的皮膚非常白,隱隱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游走,呈現一種半透明的溫潤,但是,她的神情卻與之相反,這就讓溫潤的感覺完全被抵消,一眼便知,那是一個權力***極其強盛的女人。
琅邪王卻不知怎地,覺得這個女人很熟悉——不是眼熟——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
他不由得站起身來。
就連夏原吉也暗暗吃了一驚。
“我見過你麼?”
這話,是對着那個女人說的。
他之所以站起身,顯然是心底震驚,不受控制。
對面的女人眸子一閃:“怎麼?王爺覺得我面熟?”
琅邪王好生迷茫,只是搖頭。
面熟麼?
爲何一點也不認識。
按理說,但凡見過一眼這樣的女人,必定叫人終生難忘,但是,琅邪王迅速地在自己的記憶庫裡搜索半晌,確定自己從不曾見過這個女人!
真是奇怪,這種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
“甘甜!希望以後跟王爺合作愉快。”
她的名字叫“甘甜”,渾身上下哪裡有半點甜蜜的味道?
就連聲音都是冷冰冰的,如鋒利的箭穿過玫瑰的花蕊,一片一片,凋零無蹤。
朱果繁霜後,甘甜半自零。
琅邪王本想說一句“小姐,你的名字和人實在是太不相符了”,但想了想,還是閉嘴。
琅邪王第一眼就對這個女人沒有半分好感。
只是心底莫名其妙的怪異。
他再一次細細打量她,卻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可是女人卻大刺刺地坐着,徹底的旁若無人,非但是對他這個王爺,就算是對旁邊的夏元吉尊敬也不大,以至於琅邪王有了一種錯覺,到底誰纔是一把手?
但是,這個狐疑很快解開,夏原吉開口,懶洋洋的:“琅邪王,你可知道,你父皇已經只有二十天壽命?”
20天?
計算得這麼精確?
“20日後,老皇帝必死。”
琅邪王迅速盤算,此去京城,相距500餘里,快馬加鞭自然趕得及。
他心裡震駭,但面不改色:“夏盟主既然確定,本王就相信!”
“好,痛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琅邪王,我沒有看錯你。”
“那就開始我們的合作吧。”
這次的密會只有一個主題,他們討論的是:支持琅邪王奪取帝位的計劃成功之後,他們可以有什麼好處,以及琅邪王到底需要什麼樣的支持。
言辭之間,皇帝之位早已是囊中之物,只等老皇帝一死,坐等可取。
琅邪王顯得有些興奮,語氣也很急迫:“希望夏盟主能夠提供一個秘密的訓練場所,爲我訓練一支精銳的甲兵。”
夏元吉大刺刺地坐着,並不輕易發言。
皇太子登基之後,天下軍馬過百萬,就算他本人不通戰事好了,但他懂得駕馭羣臣。只要用好了那幫武夫,他的江山牢不可破。
而琅邪王則是率軍打仗的大行家,十五歲開始上戰場,十幾年下來,罕有敗績,軍中多半將領跟他過從甚密。
外界傳聞他有四大將,秦舞陽,周向海、趙玄虎、路衛軍。
隨着他被沒收軍權,其中勢力最大的秦舞陽、周向海等人也失利,但跟在他身邊運籌帷幄,不可小覷。
此外,趙玄虎和路衛軍等人因鎮守邊關,一時之間沒有合適的人馬可以取代,此時仍舊手握重兵。
換而言之,琅邪王所需要的是起兵之時的看家本錢,振臂一呼,自然從者雲集。
可這本錢,必須下夠。
甘甜問:“王爺希望是多少人馬?”
她開口的時候,琅邪王也覺得奇怪,一時沒有回答,只是看她——這聲音,他其實並不熟悉!她那種盛氣凌人的冰冷,他更是不曾見過。
但是,就是覺得怪怪的。
自從遇到這二人之後,氣氛就顯得詭異。
琅邪王心想,是不是這二人太邪門了?
本來,覺得夏原吉最邪門,但看樣子,這個女人,比他更加邪門。
他看着甘甜咄咄逼人的目光,這纔回答:“韓信將兵,多多益善。”
她玩味地反問:“多多益善?多少爲好?”
琅邪王沉聲道:“我希望是八千到一萬人,訓練好之後,要全權歸我指揮,召之即來,來之能戰。”
甘甜冷冷道:“如果是一萬人,訓練一年也要20萬兩銀子。”
夏元吉的手指在自己的面具上彈了一下,發出一聲極其古怪的回聲,他的聲音也很古怪,悶悶地,就像夏天的悶雷:“剛剛王爺說的什麼?召之即來,來之能戰!這就需要裝備精良的戰馬!”
琅邪王補充:“還有時下最先進的火器。”
“兩萬匹戰馬,從江南雷家購買火器裝備500人的火槍隊,每年的費用至少50萬兩。琅邪王,你能出多少?”
琅邪王面色一黯,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
他從小極得帝后寵愛,七歲時被封爲琅邪王,有廣袤的封地,無數的宮殿豪宅,珠寶黃金自然不在話下。
可是,那只是相對於大衆眼裡的貴胄富豪而言。
王孫公子一擲千金,隨意可以***一個名動一時的揚州名妓,大筆一揮也可以買幾十個姿色不俗的小妾,吃一餐飯動輒耗費無數銀兩,也可以一夜豪賭,千金散盡。
可是,要用在戰場上,十萬兩銀子也是滄海一粟。
昔日孟嘗君豢養食客三千,天下傳爲美談!但是,你叫他豢養三萬食客看看?能養得起幾年??
本朝的財政總收入,一年gdp也不過三四百萬兩銀子,再是權勢雄大的王爺,哪裡一出手就能拿出50萬銀子?
更何況,這練兵是個無底洞,一年起步,也許兩年,三年……你就算拿得起一個50萬兩,但第二個第三個五十萬兩呢??
所以,夏元吉的嘲諷雖然明顯,但他還是無言以答。
要他一下拿出五十萬兩銀子,這根本辦不到,而且,太子對他監視十分嚴密,他總不可能大張旗鼓地把自己的封地拿去典當了吧??
但是,琅邪王自然也是有本錢的。
他的本錢便是他今後可以得到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