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大面上,彼此都要過得去。
甘甜從未忘記。
但是,要指望那該死的夏原吉遵守,談何容易?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
而且,故意如此。
以爲知道琅邪王心重,因爲知道這個男人特別的驕傲——所以,他才設下這樣的陷阱——
陷阱當然網不住琅邪王,可是,足以牢牢地網住她甘甜。
把她的一切退路都封死。
甘甜完全明白這一點。
甘甜正色行禮:“真是對不起!今後,我一定會更加謹慎。”
幾乎一鞠到底。
俯首請罪。
一如琅邪王當日之對於她。
“王爺請放心,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很小心。夏盟主,他也深深知道這一點,所以,已經離開了。”
這樣的冰天雪地,加上夏原吉那樣的神出鬼沒,當然不會有任何人看到。
至於琅邪王,他頭上的綠雲,只要他自己不在乎,誰能看到呢?
就如他籠罩在裘皮之下的一雙握緊拳頭的手。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
收拾了新帝之後,一定是那個該死的夏原吉。
可他連這點憤怒都不露出來,也不願意看到她那一身耀眼的綠色——就如示威一般,這麼公然地,在世人面前昭告她和那個男人的寵愛。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嚴重的侵犯——
不止是尊嚴,他也說不出那是什麼東西。
彷彿內心的一塊磚,在被人一點一點地挖走。
之前,在夏原吉的地盤上時,他並無這樣的感覺。
此時,卻強烈得不可思議。
那是妒忌!
他知道,這是妒忌!
也不明白爲何要妒忌——
在自己的權屬之下,她的戶口在自己的名分之下,就算是政治聯姻——男人也有妒忌的權利!
風雪那麼大,他的頭卻燒得那麼滾燙,血液上頭,連眼珠子也紅了。
可是,喘息非常急促,連發怒都無從開始。
有好一會兒,他的身子微微彎着,寬大的狐裘下面,就像是一隻受了重傷的老鵰。
病魔啊。
再大的英雄豪傑,也經不起病魔的折騰。
這一二十天的時間裡,他那麼高大挺直的軍人的腰板,都變得軟弱無力了。
“夏盟主的來意還沒清楚!就這樣不告而別,也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甘甜非常平靜:“盟主只是來送那一批火器的。王爺有什麼要求,可以告訴我。盟主已經授權,讓我全權處理。但凡王爺要求,能做到的,綠盟一應承擔。”
火器!
曾經讓琅邪王狂熱的火器。
但是,這種狂熱,也壓不下去心頭的憤怒。
她代表夏原吉呢!
她可以全權處理呢!!!
那麼重大的事情,夏原吉居然毫不猶豫地交給她。
難道說,那個男人對她真就沒有半點的情感?
琅邪王自己是男人。
男人,也許比女人更加了解男人。
瞧她說話的樣子,就像一個驕傲的女王。
薄薄的紅脣,如此的冷酷無情。
因爲有那些,所以更加有恃無恐?
他終於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
這麼久的傷寒,普通人都要咳出血來。
甘甜上前一步,但還是停下來。
她並未攙扶他。
咳嗽,攙扶也沒用,是吧?
沒有實際用處的東西,她向來不喜歡玩虛的——而且,也玩不起那樣的虛情假意。
這些,該他的眷屬自己去完成。
終究還是猶豫了一下。
“王爺,你該回去歇着了。你想知道的東西,我會一五一十告訴你,不要站在大雪下面……”
他擡起頭,狠狠地瞪着他。
“甘甜,我討厭你穿綠衣服!”
她一怔。
“你脫下來!以後,但凡在王府走動的時候,絕對不許穿綠衣服。不,任何綠色的東西都不行……”
他從未如此這般痛恨綠色。
包括春天的青草,柔軟的白楊樹,隨風飄浮的垂柳依依……昔日最美好的一切,都變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甘甜在雪地裡仰起頭來,看他。
他兇狠的目光,落在她雪白的面孔上面。
從不知道,綠色,能把人的皮膚襯得這樣的白。
那麼俗豔的顏色,卻跟示威似的。
美麗,冷酷的示威。
最可怕的是,縱然在這樣的時候,他也會看花眼睛,想起那個蜷縮成一團的小小少女……她的眼珠子那麼明亮,看着自己的時候,那麼溫柔——不,不像她!
從來不像她。
素女從來不這樣看人,就算人家惡毒欺負她的時候,她都不會。
可這個女人,如果你打了她一拳,琅邪王毫不懷疑,她會給你一刀!!!
“從今往後,你決不許再穿綠色。”
她笑起來。
眉毛微微地揚起來,她總是喜歡做這個動作,而且是無意識的,就像一個男人。
“王爺,我們的合約上,沒有對着裝的任何約束吧?”
“這是本王的新規定!”
他憤怒得只喘息。
可是,簽約的時候,難道這些不是他琅邪王早就清楚的?
現在才憤怒?
食得鹹魚抵得渴!
但是,甘甜居然提點頭,非常的和藹:“好,我以後不穿就是了。”
當然是在王府。
出了王府,他就管不着了,不是麼?
“夏盟主,他送這批火器並無其他附加條件!你知道,他再是神通廣大,可是並沒有大規模戰爭的機會,火器在他手裡,發揮不出來威力。而他,非常渴望能有親眼見到那些紅衣大炮發揮威力的時候……”
“我不是說火器!”
琅邪王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
“作爲王妃,你失職了。”
她揚起眉毛:“王爺何出此言?”
他幾乎是喊起來:“我病成這樣,你不但不看顧一下,反而忙着招待你的舊情人,難道就這麼迫不及待?你叫我在王府裡給你面子,可是,你和你的情人在我的王府苟且,這算給我面子?”
甘甜並未變色,也沒生氣。
這是指責?
終於,還是喊出來了??
“王爺,我說過,我若是病了,也不會要求你照顧!”
他重重地喘息,噴出的熱氣,幾乎要將她吹倒:“你們竟敢在本王眼皮底下***,……竟敢睡在本王王府的牀上……”
她很快將他打斷:“王爺,我感覺你像兩頭豬!”
“!!!”
“因爲一頭豬已經不能形容你的蠢!”
琅邪王徹底怒了。
他幾乎是咆哮起來,聲勢驚人:“甘甜,你竟敢如此對本王說話?”
厚重的靴子,把地上的積雪也踢起來,漫天的飛舞。
甘甜後退一步。
積雪瀰漫了眼睛,彼此看不見彼此的表情。
許久,都很靜默。
甘甜忽然也覺得疲倦。
而且很冷很冷。
長久地站在雪地上,再昂貴的紫貂都遮擋不住寒氣。
她寧願站在六月最暴烈的烈日下面,也不願意站在這樣的陰冷裡。
就如她的口吻:“王爺,你寵幸那些女人的時候,我並未感到任何的痛心疾首!”
他揚起的拳頭,又放下去。
“王爺,無論是路上還是王府,一路上,你寵愛不斷。段雪梅、花無影、瀟瀟……那麼多的美女……我從未來干涉過你,對不對???”
“!!!!”
“你無論怎麼寵愛任何女人,我都不會無理取鬧——我們早就商議好的,不是麼?我認爲,契約最大的功效,就是合作雙方彼此平等。否則,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她的目光一轉,雪白細小的牙齒微微咬着紅脣:“莫非,王爺忽然又反悔了?該不會說,你受到了我的吸引?”
琅邪王的拳頭再一次捏起來。
她幫他說出口:“我這樣的女人,哪怕是天下女人都死光了,你也不會要,對不對???”
他狂吼一聲:“你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本王不過是……不過是……”
“不過是什麼?”
“不過覺得你有時候,像死去的素女而已!“
如果不是這樣,他連看都不會正眼看她一下!!
…………
她在世界上最後的照片
我嚇一跳,那麼像我的臉
然後我才發現
是你無名指長情的曲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