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說,你常年征戰在外,十分辛苦,自從前王妃去世之後,再也不曾有新妃人選,父皇說,應該給你立一個新的王妃……”
琅邪王不動聲色:“多謝父皇和皇兄替我考慮得如此周全,皇兄可有合適人選?”
皇太子的目光再一次落在素女手上的那枚紅寶石戒指上:“二弟,我正要問你,你自己可有中意之人?”
“婚姻大事,但憑父皇和皇兄做主。”
皇太子呵呵大笑:“好,這就好,新的王妃人選有三個,第一個是段大將軍的千金;第二個則是司馬良娣的親妹妹司馬嫣兒,你認識的……”
一股熊熊的怒火在琅邪王心口燃燒,段大將軍,是皇太子的第一親信,而司馬良娣則是皇太子的太子妃————
他安排這樣的兩個女子讓自己選擇,無論選誰,琅邪王妃都可以說是他皇太子的奸細。
此後的枕邊人,朝朝暮暮,就要對着兩張令人不寒而慄的面孔。
而且,如跗骨之蛆,擺脫不得……
皇太子緊緊盯着他:“二弟,這兩個女子都是罕見的美人,絕不會讓你失望,尤其是段將軍的小姐段雪梅,可謂是京城第一美女,豔名遠播,多少王孫公子也求之不得,你看,任何?”
琅邪王暗暗地深吸一口氣,一笑:“但憑皇兄安排,臣弟唯有感激。”
“這兩個大美人,你就任選一個,當然,如果你都看上了,兩個都可以,一個做側妃就是了。”
“司馬良娣的妹妹,臣弟豈敢讓其做側妃?那就選段家千金吧。”
“好,既然如此,那就說定了!”
皇太子不經意地看一眼素女,她已經吃飽喝足,倚靠着琅邪王,乖乖地坐着,烏溜溜的眼珠子轉動,好奇地一直看皇太子。
皇太子努努嘴:“皇弟,她怎麼辦?”
琅邪王漫不經意的:“素女從不會介意名分與否,皇兄不必擔心。”
“那就好。我這就不打擾皇弟休息。”
琅邪王送皇太子出了行宮大門,直到一行人遠去,他還在門口站了良久。
回頭,見素女蹦蹦跳跳地跑來,手裡拿着一束剛踩下來的野花。他剛要迎上去,聽得一陣馬蹄聲以及侍衛們驚訝的呼聲。
他側身,但見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從寬大的行道上直奔過來。
馬背上,是一個一身鮮紅衣裳的少女,她的騎術十分精妙,翻騰之間,一個很瀟灑的動作,穩穩地勒馬落在地上。
一雙手,放在馬鞍上。
雪白的,豔麗的。
那是千金小姐的手。
圍上來的侍衛們本是要攔截她,但見她掀開粉紅的面紗,不由得一個個都住了聲,呆呆地看着她。
女子紅衣豔麗,雪膚花貌,站在地上,有一種懾人心魄的豔光四射。
她開口,聲音異常甜蜜:“參見王爺。”
琅邪王滿面笑容,直直地盯着她:“果然是將門虎女,人都說京城裡,唯段小姐文武全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如今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她臉上露出一抹嬌羞的神情,但依舊英姿颯爽:“王爺過獎了。奴家也久聞王爺英雄了得,所以才大膽前來拜訪……”
“原來段家小姐是來考察本王人品風度的?希望不曾讓段小姐失望。”
敢情是這段家小姐已經聽得了什麼風聲,她豪邁聰明,敢作敢爲,不想糊里糊塗地嫁了一個草包王爺,所以自己親自來考察一番。
如今被琅邪王一言道破,雖然嬌羞,但也並不驚懼,只雙頰通紅,更讓她雪白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極其豔麗的色彩。
她正要說什麼,忽見琅邪王的身後,一隻少女的手慢慢地伸過來,拖着他的衣服,就像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不停地搖曳手裡的一大捧野花:“你看,好不好看?……”
段雪梅的一張粉臉立即沉了下去。
光天化日之下,一個女孩子竟然跟一個王爺拉拉扯扯,簡直成何體統?
“王爺,看來我可來得真是不巧!”
琅邪王回頭看着素女,揮揮手:“素女,你先去玩兒。”
素女依舊捧着野花,黑亮的眼珠子落在段雪梅火一般紅豔的紗衣上,忽然把手裡的野花遞過去:“給你……你比花還好看……”
段雪梅但見她拉着琅邪王的衣袖,神態曖昧,心裡早已三分不快,又見她莫名其妙地把這樣一把花遞過來,她以爲這女人仗勢王爺寵愛,得寸進尺,侮辱自己,粉臉立即罩上了一層寒霜,後退一步。
素女偏偏看不懂人的臉色,又上前一步追着她:“給你……你真好看……”
琅邪王冷眼旁觀,見段雪梅馬上就要翻臉,立即喝住了素女:“素女,一邊去玩兒。”
素女好些日子沒有聽過他如此的疾言厲色,嚇了一跳,手一抖,野花掉在地上,散落得一地都是。
但也不走,依舊怔怔地站在原地。
琅邪王提高了一點聲音,喝道“素女,你還不快走?”
“我……”
囁嚅着,也許是想說自己毫無惡意。
但表達不出來。
“素女,你再不走開,今後不給吃點心了。”
她不敢再說什麼,轉身就走。
段雪梅的臉色這才稍稍好轉,琅邪王淡淡道:“段小姐請勿介意,素女她是個傻子。”
“傻子?”
段雪梅大是驚訝,“真看不出來。我還以爲是王爺的愛妾。”
“王爺,她不會是真的傻瓜吧???”
琅邪王一笑,再也不提素女:“既然段小姐前來,本王必當略盡地主之誼,走吧,段小姐,我陪你四處走走。”
“多謝王爺。”
馬伕們早已將兩匹馬牽來,一匹通體雪白,一匹通體烏黑,均是一根雜毛都沒有的罕見千里良駒。
二人並轡上馬,段雪梅有心賣弄,琅邪王不遑多讓,幾乎是同一時間,兩匹駿馬飛馳出去,俊男靚女,好不搶眼。
直到馬蹄聲遠去了,一個人才從一顆高大的白楊樹下走出來。
她的身子貼着樹幹,軟軟地坐下去,好奇地看着駿馬消失的地方。
秦舞陽走過來,恭敬地道:“小姐,你回去吧。”
素女搖頭:“不,我在這裡。”
“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回答不上來,只是拼命地搖頭。
秦舞陽無可奈何,只好退在一邊。
皇上賜婚,說到底,是皇太子的意思,看樣子,新的王妃很快就會入主琅邪王府。
而這個王妃,是他們都不歡迎,卻又得罪不起的。
相比之下,反倒是這個白癡更親切一點兒。
可堂堂琅邪王,又豈會要一個白癡?
現在,無非是一時新奇而已。
新鮮勁頭已過去,便會將她忘到九霄雲外。
最後一抹殘陽已經落下,春日的傍晚顯出一抹淡墨輕和的優雅和寧靜。
琅邪王遠遠地停下腳步,看到白楊樹上伏着一個人影。她背靠着大樹,仰望着夕陽,也許是看得太久了,目光生疼,就慢慢地閉上眼睛,揮着手,又輕輕地放下來。
他慢慢地走近,手伸出,放在她的肩頭。
她身子一震,轉頭見是他,似吃了一驚。
儘管那只是瞬間的表情,但琅邪王看得一清二楚。自從太子和段雪梅出現後,他早已淡化下去的疑心又死灰復燃。
真不知道,太子究竟神通廣大地安插了多少人在自己身邊?
素女的身子又轉回去,看着最後的一縷夕陽,琅邪王也不知自己是否看花了眼睛,但見她臉上露出一縷極其憂傷的神色。
像她這樣的白癡,有什麼好值得傷感的?
“素女,你又在看太陽公公?”
“是啊。太陽公公又走了……又看不見了……”
他不以爲然:“太陽每天都會升起。”
“不,有時一直下雨,有時每天都陰沉沉的,太陽公公,並不是想見就能見到。”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速非常流暢,一點也不結巴,甚至不曾在意琅邪王是否死死盯着她的臉。
“太陽公公走了,我也該回家了。”
琅邪王臉上的神色冷下來:“你要去哪裡?”
“回去割草……我回去……”
“你家在哪裡?”
她臉上露出茫然的神情,喃喃道:“我家……我家……我不知道……”目光落在他的身後,左看右看。
“素女,你在看什麼?”
“她……她呢?”
琅邪王笑起來,深深凝視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有點慌亂,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伸出的手指又縮回去,小孩子一般扭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