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哥和鵑子在這裡,我真的會忍不住撲在她身上痛哭。我會請求她原諒,原諒我之前沒相信她,沒有給她解釋,現在,我後悔莫及,這世上如果連她我都不能相信,我還能相信誰,我再不要對她隱瞞真象,我要告訴她,我真的沒有揹負從前的山盟海誓,我和柔娜結婚是情非得已,是爲了欺騙胡總,是爲了挽救雪兒,等一切都經歷過了,我會立即回到她身邊,和她朝朝暮暮,相濡以沫,白頭到老……
然而,她哥和鵑子就在我身後,我只能心痛的喚着她的名字,讓淚更加瘋狂卻不發出任何聲音的涌出眼眶,大顆大顆的滴在蓋在她身上的白色被子上。
憶蘭一直對我彆着臉,又閉着眼睛,她沒有看到我的淚,但她一定感覺到了我在哭,然而她卻重複道:“你已經見到我了,你可以走了,走得越遠越好,我永遠也不要再見你。”
依舊很冷,透徹骨髓,卻不再是先前不帶任何感情的那種,只是這感情竟是無比的冷漠和怨恨。
她曾在我表面棄她而去後自殺過,她曾在剛度過危險期生命還極度脆弱時對我的名字呼喚過,可我真到她身邊了,她卻說我走得越遠越好,她再不要見我!
可見我傷得她有多深!
可是我卻不能給她解釋,她也不聽我解釋,甚至不要我在這裡再作停留。
我是多麼不想走,多麼想陪在她身邊,像從前我們恩愛時那樣陪在她身邊啊。
然而,憶蘭的哥卻在我背後沉沉的吼道:“你沒聽到嗎?憶蘭叫你走,她永遠也不要再見你!”
並又一次抓住了我的胳膊,要強拉我出去。
我說:“不要你拉,我自己會走!”
我話裡有些怨恨,卻不是怨恨要拉我出去的憶蘭的哥。我是怨恨憶蘭,我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就要怨恨憶蘭,她內心一定比我還難受。也許,愛真是一把雙刃刀,一不小心就會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我雖然怨恨,心卻更酸更痛,我不要讓他們看到我更加氾濫的淚水。
我猛地轉過身,推開憶蘭的哥抓住我胳膊的手,急急的走向門口。
憶蘭的哥和我背道而馳,走向牀前的憶蘭。
鵑子跟着我走在我背後。
我以爲,我可以一直不回頭。但在門口,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憶蘭。
憶蘭的哥站在她的牀邊,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臉依然別向裡面,但我卻總覺得,她緊閉的雙眼有淚水涌出,滑過臉頰,溼透臉頰下的秀髮和枕巾。
然而,鵑子卻一把將我推了出去,然後重重的把門關上。
我再也沒回頭。
我不要看到在我和憶蘭之間橫着一道厚厚的冰冷的門。
憶蘭永遠不要再見我的話,在我耳邊迴響,比鵑子關門的聲音還要震耳欲聾。
我走得那麼快,我不知道,爲什麼在身後有爲我生爲我死的人,我卻能向前走得那麼快。
但我知道,我決不是真心要離她越來越遠。
我撞到了一個人,是那個老醫生。救過雪兒,也救過憶蘭的老醫生。
我忘了說道歉,自顧自繼續茫然的向前。
他沒有責怪我,卻在背後叫住了我。他不知道我和憶蘭的關係,她沒向我提起憶蘭,他只問:“你們怎麼那麼急就把雪兒接出了醫院,並且也不打個招呼?”
很奇怪,也很關切。
我沒回頭,也沒回答。我不能回答。在這個爲雪兒付出太多的老醫生面前我不能撒謊,我只有選擇沉默。
他接着道:“雪兒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你們最好給她轉家更好的醫院……”
他還想說下去,卻有個護士急急的趕來,說有急事。
他不得不去,他急急的走了。
直到這時,我才轉過頭,去看了看匆匆遠去的那位那醫生和那個護士。
那不是昨天跟着我和柔娜離開醫院,又一直跟在劉一Lang身後的女護士。
我沒看到那個女護士,我卻在這一刻想起了她。
我得找到她,她是個善良負責的好護士,我不要她因雪兒的事揹負太重的包袱。我要告訴她,我和柔娜都沒有責怪她的意思。柔娜昨天之所以那麼對她不近人情,蠻不講理,是因爲她太疼雪兒,雪兒的失蹤把她急糊塗了。我還要告訴她,雪兒的失蹤與她無關,我們已有了雪兒的消息。昨夜,接完那個神秘女人的電話,我和柔娜離開那條寒冷寂寥的街道時,她已不在身邊,想必她還不知道。
但是,我找遍了整個醫院,也沒找到她。
我只好去相關處打聽。
然而,我卻說不出她的名字,直到現在,我也還說不出她的名字。
負責的女工作人員聽了半天也不知道我要打聽誰,漸至有些不耐煩。
我忽然記起雪兒昨天住院的病房的門牌號來,她昨天是雪兒的護士負責那個病房。
我如此這般一說,那個女工作人員終於查出,並且不耐煩的臉上有了笑容,她說:“你找的是小玉啊?你怎麼不早說呢?”
我對她笑笑,心裡卻很是不舒服,暗自嘀咕,我這不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嗎!
“小玉是個好女孩,是我們醫院最討人喜歡的護士。”她忽然盯着我,笑得更開心,也更好奇,雖然是冬天,穿着那麼厚的衣服,可白大褂下面的兩個**,還是明顯的跟着一顫一顫的,她故意神兮兮的問,“怎麼,是不是什麼時候住院得到過她的照顧,對她動了感情,看上她了?那可要抓緊,小玉遇上的像你這樣的病人,可不只你一個哦。”
我只是笑,不置然否。我最厭惡這種信口開河,又喜歡打聽別人私事的人。對於這種人,她越是想知道的,我就越是不讓她知道,越是要讓她去猜測。我相信,她們猜測的過程一定不會有多好受。
我問:“她在哪裡?我怎麼找不到她?”
她這才道:“她請假了,說來也奇怪,她上班上得好好的,怎麼今天忽然就來請假了,請很長很長的假,她也不說是爲了什麼,要去哪裡,更不說什麼時候可以回來。而且,她人也彷彿昨夜剛被雨打風吹過的花朵,突然凋敗不堪,不再有了往時生動活潑的顏色。醫院本來是不給她准假的,但看她這個樣子……”
不知道她怎麼忽然就這麼熱情起來,熱情得近乎有些過頭,那些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卻還在沒完沒了的繼續下去。
我卻不要再聽,我知道小玉是因了雪兒的事才突然變成這個樣子,我也知道小玉是因了雪兒的事才離開了自己喜愛的工作崗位,但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我轉身走了,反正小玉已不在醫院了,我還聽她說下去,我還徘徊在醫院,有什麼意義?
我走得很傷心也很茫然,我忘了對那個女工作人員說半個“謝”字。
但她卻在背後叫住我,她道:“怎麼你就這樣走了?你不找她了?你記下她的手機號碼吧,你有事可以打她的手機。”
然後,她報了串數字。
我記下了小玉的手機號碼。
我走了,我走了好遠,她還在身後像是關心又像是取笑的喊:“小夥子,記住,記住可要抓緊喲!”
一走出醫院,我就迫不及待的撥打小玉的手機。
電話接通了,她那邊很安靜,她奇怪的問:“誰?”
“是護士小玉嗎?”我自我介紹道,“我是尋歡。”
她說:“哦,是你?……你……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的呢?”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疑惑又極是負罪的語氣。
我知道她誤會我了,我忙道:“小玉,我找你不是要爲昨天的事責怪你,我只是想告訴你……”
她沒讓我說完,她說:“他醒了,我得去看看他……”竟是要掛斷電話的意思。
我急了,我話還沒說完,我還沒把我的意思表達明白,她還不知道雪兒的失蹤根本不是她的失職,那完全是一個神秘女人的陰謀,她只是中了那個神秘女人的調虎離山之計。引開她注意力的是那個向她打聽廁所方向的女子,抱走雪兒的是那個女人自己。昨夜我在電話裡,聽到過她們兩個的聲音。而且雪兒已有了暫時安全的消息。
她心理還揹着沉重的包袱。我不要她這樣善良負責的女子被無辜的包袱壓得喘不過氣來,哪怕晚一分鐘也不能。
我正着急的要挽留她的電話,要她多聽我說一會兒,哪怕是隻聽一句也行,我卻聽到那邊有人道:“你怎麼在我這裡?你在跟誰通電話?”
很無力的聲音,只是勉強能聽見,卻極度的不友好和驚疑。
竟分明像是劉一Lang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