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怪異屍體

057 怪異屍體

南江市警察局新成立了法證科,都是從其他縣市抽調過來的有經驗的人員。他們工作有條不紊,而且動作麻利效率很高。

第二天下午,所有的DNA比對結果都出來了,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失蹤者的DNA跟發現的內臟吻合。

“現在只剩下徐佳瑩的家人還沒進行比對。”陸離一邊整理手中的結果一邊說着,“早上接電話的人是她媽媽,說一會兒就過來。剛纔打電話卻沒有人接聽,具體情況不知道。”

“你帶人去一趟,看看到底怎麼回事?”曲寞對這個徐佳瑩的關注度並不高,他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最新的報紙。

時事版的大新聞就是火鍋店驚現人內臟事件,娛樂版則是XX明星走紅地毯的禮服被偷,角落裡還有徵婚徵友啓事,真是五花八門什麼新聞都有。

陸離帶着孟哲開車去了徐佳瑩的家,行了兩個多小時上了顛簸的小路,然後又開了半個鐘頭左右,這纔看見一個小小的村子,大約有五十多戶人家。

村子裡大都是土坯房,只有靠近村中央有一棟水泥磨成的屋子,屋頂上面插着紅旗,可能是村部。

在這樣環境長大,還整天泡夜店喝酒,怎麼能不跟家裡人鬧翻?

陸離開車直奔村部,到了門口才看見上着鎖,裡面沒有人。

村裡開進來一輛警車,早就有小孩子追着跑。車子一停下來,就圍了四五個淌鼻涕的孩子。

他們似乎對車上面的燈挺感興趣,估計是沒見過。他們倒是一點不怕生人,還往車頂上面爬,孟哲怎麼吆喝都不管用。

“二蛋,你快點給我下來!”一個披着外套的老頭抽着旱菸過來,朝着正往上爬的孩子吼着。

那小孩哧溜一下禿嚕下來,一溜煙跑沒影了,其他幾個孩子也都跟着一鬨而散。

“你們是警察同志?”老頭過來笑着說,“我是這個村的村長王福,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不過每次上面單位有人來都會提前打電話,我們好準備準備。”

準備?陸離看看鐘點瞬間就明白了,“我們是來辦公務,不需要招待。”

“警察同志真是辛苦。”王福一邊說一邊拿鑰匙把村部的門打開,裡面只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角落裡是一個大櫃子,桌子上放着一部電話。窗戶旁邊是最老式的擴音設備,窗臺上放着一盆仙人掌。

陸離開門見山,“村長,我們來找徐佳瑩的父母,麻煩你給我們帶路。”

村長聽了一皺眉,隨即說:“警察同志,是不是徐家丫頭有消息了?還是她不學好,被你們給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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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佳瑩失蹤三個月,現在有了消息,聽你的口氣怎麼不高興?”陸離敏銳地發覺他的態度異常。

村長聽了嘆口氣,“警察同志,你們不知道,這個徐二丫是我們村裡的禍害!姑娘家不學好,去外面打工沒學到本事,反而學了一身的壞毛病。抽菸、喝酒,還去丟人的地方。在外面混大了肚子,連孩子爹是誰都不知道!她沒錢了就回來要,徐老蔫不給就拳打腳踢。她還手腳不乾淨,把王家給孩子看病的錢都偷去。警察同志,要是她被抓,就判她一輩子坐牢!千萬別讓她再禍害我們村!”

“哦?”陸離見他恨得咬牙切齒,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她把孩子生出來了嗎?”

“生了。回來的時候肚子都大得不得了,沒幾天就生了。挺乾淨的小子,黑瘦黑瘦,哭得像小貓,真是可憐!徐老蔫兩口子帶着,孩子才四個月,大夥幫忙拉扯吧。”

陸離和孟哲跟着村長去了徐家,這才明白村長說得大夥拉扯是什麼意思。

眼前的房子估計是村裡最破的一棟,屋頂上面長着草,有一面牆皮開始脫落。屋子前面是園子,連個院門都沒有,幾步就到窗根底下。

窗戶上面糊着報紙,一進去就感覺光線暗下來。外屋地有個大竈,蹲着個滿臉皺紋的女人正在燒火。裡屋聽見有孩子哭,還有男人哄的聲音。

“徐家的,警察同志找你們說二丫頭的事。”村長走在前面,使勁大聲的嚷嚷着。

女人擡起頭,火光下露出一張驚魂不定的臉。

“警察同志,徐家女人耳朵聾,腦子又摔傷過,你跟她說什麼都說不明白。”村長解釋着,“走,進去跟徐海說。”說着就往裡屋進。

陸離聽了心生疑惑,既然又聾又秀逗,早上接電話的女人是誰呢?

他從女人身邊走過去,看見她明顯的哆嗦了一下,不由得多瞧了幾眼。女人一直垂着頭,雙手拘謹慌亂的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女人家又沒出過村子,一見到生人就害怕,更別說是你們警察了。”村長似乎看出了陸離的心事,解釋着,“村裡一共就一部電話,平常都是我婆娘看着。村子不大,誰家的狗下崽子豬打圈全村人都知道。”說話間進了裡屋。

一進去就一股子尿騷味,兩間房的土炕,上面鋪着席子。炕頭坐着個駝背的男人,右手拽着一個小嬰兒的腳脖子。

那嬰兒黑瘦黑瘦,好像是想要翻身翻不過去,急得雙腳亂蹬一個勁的哭。

“村長來了?”徐老蔫沒動地方,擡起頭,一雙渾濁的眼睛直愣愣瞧着他們,眼珠子半點不動。

呃!原來是盲人,難怪他只能用手拽住孩子,不敢讓孩子在炕上翻身。

“警察同志來了。”村長盤腿上炕,抱起炕上的孩子,“他們是爲了二丫頭來的。”

他正好擋在了徐老蔫的前面,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見徐老蔫猛咳起來。

“咳咳咳……二丫頭……咳咳咳……”徐老蔫用拳頭使勁捶着胸口,“我不想提她的事,就當她死了!”

“根據三個月前你們報警的記錄,徐佳瑩是跟你吵架從家裡跑出去。她是不是一直沒有消息?”孟哲看見他點頭,接着說,“現在我們發現一點線索,懷疑是徐佳瑩,希望你們能提供一些毛髮之類的東西做DNA比對。”

徐老蔫聽了歪頭瞧着村長,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警察同志,什麼A的是做什麼用的?我們都不明白啊。”村長也一頭霧水。

陸離只好耐心地解釋,“DNA是一種檢測技術,父母兒女的DNA相近程度接近一致,所以只要取你的一根頭髮,和發現的死者的DNA進行對比,就能知道發現的死者是不是你女兒。”他儘量用簡單易懂的語言講,希望他們能聽懂。

“現在這麼發達?屍體爛得看不出模樣也能檢查出來?”徐老蔫馬上問着。

“就算是變成白骨也能查出來!”

徐老蔫聽見剛想要說什麼,一張口又劇烈的咳嗽起來。村長見狀笑着說:“不就是幾根頭髮嗎?這玩意兒有得是,我去外屋找徐家的要幾根。他頭髮掉得差不多,稀罕地很。”說着去了外屋,不一會兒又進來,手裡攥着三兩根頭髮。

陸離讓孟哲收好,又詢問關於徐佳瑩的情況,都跟什麼樣的人接觸,有沒有她一些朋友的聯繫方式等等。

“她覺得我們給她丟臉,拖後腿,什麼都不跟我們說。後來,我們也懶得問,就隨她去了,當她死了!警察同志,你們也別費心查了,她死了更好,省得回來禍害村裡!”徐老蔫咬牙切齒的說着。

陸離沒言語,臨走時說有消息就打電話過來。

村長一直把他們送回村部,看着他們開車離開。

車子出了村到了鎮上,陸離找了一家小飯店停下,“咱們吃完飯再回去一趟。”

“回去?爲什麼?”孟哲不解。

“你沒覺得村長和徐老蔫的反應很不對勁嗎?”陸離帶他進去,找了個角落坐下,叫了兩個簡單的炒菜,“好好想想!”

孟哲反覆回憶,一邊琢磨一邊說:“徐老蔫好像很聽村長的話,連電話都是村長媳婦接。可是那樣的村子,一般都帶着點親屬關係,村民之間的關係會很好。徐老蔫夫妻沒什麼能力,聽村長的意思,村民對他家的照顧很多。

不過,徐老蔫的媳婦好像挺怕咱們。而且一直沒進屋,出來的時候也沒看見人影,不知道去幹什麼了。”

“你說父母跟子女有隔夜仇嗎?兒女再不孝順,父母嘴上說得絕三絕四,可心底還是抱有一絲絲希望。聽見我說找到死者,懷疑是徐佳瑩,徐老蔫竟然半點反應都沒有。

徐老蔫夫妻那種情況,養活孩子肯定有些吃力,他們難道不希望徐佳瑩學好?聽見我說要檢測DNA,他的情緒開始波動,村長這個時候就跳出來打圓場。

你把頭髮拿出來瞧瞧,一定會有發現!”陸離一邊往嘴裡扒拉飯一邊說着,長期的刑警生涯已經讓他養生了快速吃飯的習慣。

孟哲把頭髮的樣本拿出來細細的瞧,突然有了發現,他恍然大悟地說:“徐老蔫的頭髮偏黃,又短還有些自來卷,他媳婦的頭髮又長又細,頭頂部分有大約兩釐米左右白髮。這些頭髮樣本顯然不是他們夫妻,短粗黑直,我猜應該是村長!可是他爲什麼要這樣做呢?”

“不想讓我們知道徐佳瑩已經死亡!”陸離肯定的回着。

“這麼說那些內臟極有可能是徐佳瑩的?”孟哲聞言眼睛一亮,“我們這一趟真是沒有白白跑。”

“現在下定論爲時過早,天黑以後我們再去一趟。”

兩個人很快就吃完飯,陸離打電話簡單跟曲寞彙報了一下。

“窮山惡水出刁民,你們注意人身安全。”曲寞破天荒第一次叮囑陸離。

放下電話,陸離拿出一棵煙抽上,“其實曲隊那個人還是不錯,只是說話的方式有些特別。”

“老大,這兩天你的煙抽得有些多。”孟哲眼中有些擔憂。

劉宛如的案子剛剛結束,陸離沒有半點調適就又開始查案。他也是人,而且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知道心裡怎麼承受。被初戀情人陷害,還差點被當成殺人犯,這對於一個刑警來說是一種恥辱。

他內心深處一直沒有忘記劉宛如,面對情感和職業素養的雙重打擊,他的內心肯定不像表面這樣若無其事。

刑警隊上下都有意無意迴避劉宛如的話題,只是希望給陸離空間和時間,希望他能渡過這道坎。

不過孟哲知道,他心裡備受煎熬,不然也不會煙不離手。他平常雖然也抽,卻是偶爾辦案子累了,困了,纔來一棵提神。

“曲隊給我做過心理輔導了,我沒事。”陸離吐出一口煙說着,“自從我做刑警以來,一切都順風順水,她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在情感上,我終於能徹底放下,解脫了。等這個案子辦完就去相親,家裡面着急抱孫子,我年紀也不小了。”

“你能想開最好,世上好女人多的是。”孟哲打趣着說,“那個女記者似乎對你有意思,有事沒事都要找你聊聊。”

女記者?陸離聽了一皺眉,隨即想到他說得是霍彩妮。那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難纏,上次提供了有用的線索,曲寞放了內部消息給她。說是放消息,不過是借她的手逼出賀萬達罷了。

可從那開始,她就時不時出現在刑警隊。她不敢去煩曲寞,就盯着剩下的幾個人不放,陸離這個副隊長自然是被盯得最緊。

現在一提霍彩妮的名字,陸離就覺得頭疼。

“走吧,開到村子估計就黑了。”兩個人結賬從鎮上離開。

到了村口,天色果然漸漸暗下來。陸離把車停在那裡,他和孟哲兩個人步行進去。

村裡靜悄悄,偶爾聽見一兩聲狗叫,放眼望去,沒有幾戶點燈。

他們摸到徐家窗根底下,聽見女人正哼哼唧唧哄孩子睡覺呢。

“他爹,你說警察還會找上門來嗎?”女人開口說話,哪裡有半點秀逗的樣子?

“村長說了,警察看死得不是二丫頭就會查別人,沒空理睬咱們。一年到頭,失蹤的人有不少哩,警察能查得過來?”徐老蔫好像在搓玉米,“你不是又去後山看了一遍,還在那裡呢。”

“大晚上的別說這個了,我心裡慌。二丫頭,你看在我們替你養活兒子的份上別找我們報仇。你爹不是故意的,是失手。要不是你想用石頭砸你爹的腦袋,你爹也不會……唉……”

徐老蔫沒言語,咳嗽了幾聲又深深嘆口氣,“那個畜生死了也乾淨……只是可憐我孫子……”話說到一半就停住,誰都能聽出裡面濃濃的哀傷和後悔。

“徐佳瑩到底是怎麼死的?她埋在後山什麼地方?”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兩口氣魂飛魄散,徐老蔫的耳朵最尖,聽出是白日裡來的警察動靜。

“警察同志,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得,不關我婆娘的事啊。”他到底是沒什麼心機的老實樸實的農民,不等陸離逼問就馬上認罪交代了。

原來,徐老蔫是老來得女,之前有過一個兒子夭折了,所以對徐佳瑩嬌慣的不得了。儘管這個家一貧如洗,夫妻二人卻從不拒絕她的要求。

可隨着徐佳瑩越來越大,她的要求不再是書包鉛筆,而是高檔衣服化妝品,甚至是金銀首飾。這讓徐老蔫夫妻承受不起,徐老蔫甚至多次去賣血,可卻遠遠不能滿足她的需求。

徐佳瑩不能滿足,在家裡哭鬧,還打罵父母。

剛開始是小打小鬧,發展到最後把父母打得滿地打滾,渾身青一塊紫一塊。她見這樣都擠不出任何油水,就打起鄰居得主意。

村裡民風淳樸,從來都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徐佳瑩算是有村以來的一個異類,把村子攪得烏煙瘴氣,村民怨聲載道。

徐老蔫整天跟人家賠禮道歉,可又拿女兒半點辦法也沒有。徐佳瑩不想在小山溝裡待一輩子,就去外面打工。她怎麼能吃苦?就跟着一羣社會上的閒散人員混日子,偷摸賭賣什麼買賣都做。

沒事她不會回家,闖了禍就躲回來住一段,她一回來村子就不得安生。

失蹤之前她大着肚子回來,生下孩子竟然想要賣出去換錢花。徐老蔫老實本分了一輩子,怎麼會讓女兒做這樣的缺德事?

父女兩個爭執起來,徐佳瑩把父親推倒在地,還順手抄起石頭照着的父親的頭砸下去。

“你眼睛看不見,怎麼那麼準確的躲開徐佳瑩的攻擊?當你把她反推倒地,頭撞在石頭尖上,怎麼確認她當場死了?你怕被人發現把她的屍體拖到後山,你又是怎麼做到的?”孟哲接二連三的問着,“你的說法漏洞百出,就是爲了自己一個人頂罪,這也是違法!所有知情不報的人都是共犯,都要一起坐牢!”

聽見他這話,女人嚇得哇哇大哭,鄰居家的狗使勁叫喚起來。

不一會兒,就有人往徐家來,村長也披着衣裳到了。他看見陸離和孟哲兩個人一怔,徐老蔫小聲說:“村長,事情漏了。”

村長聽見一皺眉,隨後朝着屋子裡一個大個男人使了個眼色。

就見那男子一扭身出去,陸離心裡暗道不好,想起了曲寞的叮囑。

“李村長,我們是來查案的,不會隨便冤枉任何一個好人,有什麼事情說出來才能妥善解決。”

“警察同志,本來就沒有什麼事情,你們非要刨根究底弄出事情。”村長嘆氣搖頭說着,“你們真不該回來!”

“雖然徐佳瑩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可誰都沒有權利剝奪她的生命,除非是法律對她進行宣判。”

聽見陸離的話,村長竟然大聲反駁起來,“我們村一直民風淳樸,萬曆年間還有一位姓王的寡婦被賜了貞潔牌坊,從來沒有人作奸犯科。我爺爺是村長,我爹是村長,我也是村長,可偏偏到了我這裡出了亂套事。

好好的村子被一個女娃子攪得烏煙瘴氣,不解決二丫頭,日後到了地下我也無顏見先人。

什麼法律不法律的我不懂,可我知道一個道理,老天爺也容不下壞人在世上!天作有雨,人作有禍,二丫頭腳上的泡是自己走出來的,怨不得旁人!”

看樣子陸離估計的沒錯,他們整個村子都知道徐佳瑩已經死了,甚至很有可能集體參與了埋屍。

“誤殺不會判得太重,如果有你們集體聯名求情,法官更會酌情處理!”陸離儘量放緩語氣勸着。

可是屋子裡的這些顯然對他的話懷疑,而且他們都聽得出來,再怎麼樣判刑是肯定的了。

“就是推了她一把,誰知道她自己倒下磕到了尖石頭上?”徐老蔫擡頭說了一句,又垂下頭。

睡在他婆娘懷裡的孩子醒了,睜開眼睛看看四周,似乎是被這麼多人嚇着了,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女人急忙抱着顛,見不管用又站起來在地上來回走,孩子越發哭得厲害,閉着眼睛雙腿亂蹬。

“可能是餓了,方纔就沒吃飽。”徐老蔫聽了着急,伸手要接孩子。

女人把孩子放進他懷裡,從外屋拿進來一碗黃乎乎的漿糊,又往裡面兌了些開水攪拌了幾下。

她拿起小勺喂孩子,拿孩子就一口一口吃起來。

陸離見了有些心酸,難怪孩子這樣瘦弱,竟然連奶粉都吃不上。

“警察同志,你看看他們的日子。要是徐老蔫夫妻倆再被逮起來,這孩子就更可憐了。”村長嘆着氣說着。

“他們的情況是比較特殊,我們會跟檢察機關說明,請求他們寬大處理。”陸離繼續做村長的工作,只要他點頭,估計徐老蔫夫妻二人沒什麼意見。

村長見狀眉頭緊縮,似乎在考慮,“你們先喝口熱水,容我好好想想。”說着讓地下站着的小年輕倒兩碗水來,又讓他們都散了回家睡覺。

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幾個人,氣氛沒有方纔那麼劍拔弩張了。陸離和孟哲一邊喝水,一邊動員徐老蔫說出實話自首。

突然,陸離覺得頭暈乎乎眼睛睜不開,他瞧了孟哲一眼,看見那傢伙“咕咚”一聲倒在炕上,心裡暗叫不好,可意識卻不受控制。他也往後一仰,瞬間迷糊了過去。

等到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和孟哲被手腳捆住關在小黑屋子裡。腰間放配槍的地方空落落,估計是被拿走了。

身爲刑警丟了槍,這是莫大的恥辱。都怪自己疏忽大意,沒想到看似淳樸的村長一肚子的詭計,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孟哲,醒醒。”嘴巴沒有被堵上,估計他們叫嚷也不會有人來救。方圓幾十裡就這麼一個小村子,裡裡外外都是他們自己人。

都說山高皇帝遠,越是這樣的地方越沒有法律,都是村長一個人說了算。

孟哲被他喚醒,瞧清楚四周破口大罵起來,“這羣王八蛋真是狡猾,肯定是在水裡下了米藥。等我出去,把他們全都抓起來,連警察都敢攻擊……”

“得了,你省省勁吧。這裡鳥不拉屎,咱們死在這裡被埋在後山,估計一時半會也查不着。他們可不管你是誰,天王老子來了,也是村長的話最管用!”

陸離和孟哲被背靠背捆在一起,想要相互看一眼都困難。他試着動動,發現繩索捆得非常緊,想要掙脫不容易。

“他們不會真想殺了咱們吧?”孟哲使勁掙脫着,“我可不能現在就死,我還沒好好談過一場戀愛!再說了,男兒有志在四方,戰死沙場也無妨,死在這裡算什麼?還不讓人笑話死!”

“哈,你還有些文采,連詩都會做了。”

他聽見陸離的話面露焦慮,“老大,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打趣我。咱們哥們是陰溝裡翻了船,不僅丟人還要丟命啊!”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外有腳步聲。不一會兒,門被推開,一縷陽光照進來,他們這纔看清屋子的全貌。

一間房,沒有任何擺設,地上鋪着稻草,窗戶用木頭條子釘死。

“李村長,接下來你想怎麼辦?”陸離絲毫沒有半點緊張懼怕,淡定的問着。

“我們村很偏僻,平常沒什麼外人來。殺人的事我們做不出來,不過把你們藏起來,我保證警察都找不到。”村長雖然膽大,卻不是個壞人。

孟哲聽見這話懸着的心落地,命是保住了。他就不信屁大點的地方還能藏在哪裡,只要曲隊來了,分分鐘就能找出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曲寞在他眼裡成了無所不能的人物,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村長,我們已經把車拆了,零件沉到河底。後山的山洞也收拾出來了,現在就能把他們帶過去。”昨天先出去的小夥子進來,“我準備了一個大籮筐,估計能一次把他們兩個一起運上去。”

籮筐?運上去?陸離聽了一皺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當他們被裝在籮筐裡擡上山頂的時候驚呆了。

對面大約一百米左右還有一座山峰,中間有一條繩索,感覺就像簡易的索道。

村民拿出大鐵鉤子,一頭鉤在他們身上的繩索上,一頭鉤在索道上。他們手腳的繩子被解開,屁股捱了一大腳,身子就沿着索道朝着對面一路滑下去。

兩座山峰的高度不同,完全是下坡,再加上他們兩個人的體重,速度竟然飛快。

下面是萬丈深淵,嚇得他們不敢低頭看。好在距離近,驚魂未定間就到了對面。

陸離和孟哲腳一着地,就立即想辦法往回劃,可上坡的坡度很大,他們唯恐吊在中間進退兩難,不敢再利用那個鉤子。可除了這個鉤子,荒山野嶺的更沒有其他工具可利用,他們只好找其他路下山。

可當他們站在山頂往其他面看,不由得心生涼意,全都是懸崖峭壁,根本就行不通!

“靠,這裡難道是《笑傲江湖》裡的思過崖?”孟哲痛罵着,“怪不得那老頭說能藏咱們一輩子,這地方,誰能找得到?”

“山洞?”陸離想起村長的話,趕忙四下裡找。

果然,在雜草叢生掩蓋之下有一個洞口。他鑽進去,孟哲隨後跟上,裡面光線很暗。他們掏出手機照明,看着上面一個格都沒有的信號嘆氣。

“廣告果然都是騙人的,什麼喜馬拉雅山都覆蓋了信號,這裡海拔纔多少?”孟哲又罵着。

“估計是四面都有高山遮擋,所以收不到信號。”陸離倒是一直很冷靜,“山洞裡應該有一些生活必需品,我們好好找找。”聽村長話裡話外的意思,應該不會任由他們餓死。

越往裡面走山洞越開闊,就像個窄口大肚的瓶子。他們在最裡面發現一些柴米油鹽青菜,柴火、打火機,竟然還有一個小鍋。

陸離初步估計了一下,這些東西足夠他們吃一個星期。既然走不了,那就暫時留下吧。

“老大,你說曲隊能找到咱們嗎?”兩個人升起火,圍着火堆坐着。

陸離一邊撥弄着火,一邊說:“年少不懂事的時候也曾經羨慕武俠裡面的男主角仗劍走天涯,山崖遇險夜宿山洞,身邊有個紅顏知己。沒想到想象變成了現實,就是有些——差距。”說着瞧了孟哲一眼。

“老大,你是不是受了打擊性向變了?”孟哲被他這一眼看得渾身發毛,急忙用手捂住前胸,“雖然咱們活不久了,雖然你被女人耍了,雖然我也算是脣紅齒白陽光美少男,雖然……”

“雖然你個頭!”陸離一個爆頭,打得他直咧嘴。

“老大,我不過是想要逗你開心一下。”他滿臉寫着冤枉二字,“說真的,我不擔心曲隊找不到咱們,就怕等他找到咱們已經變成白骨了。”

“你放心,用不了幾天就能重見天日。”陸離對曲寞倒是信心十足,“我在鎮上給曲隊打過電話,他那時候就提醒我要注意安全,是我沒往心裡去大意了。我想,現在曲隊已經有所行動了。咱們的手機要保持有電狀態,輪換着開機。”

“有電也沒用,沒信號啊。”

“笨瓜,現在的手機都帶衛星定位。”陸離一句話提醒了夢中人,孟哲徹底放下心來。

兩個人常年忙着破案,很久沒這樣痛快的休息休息。他們簡單做了點蔬菜粥,吃完倒頭就睡,竟然一直從下午睡到第二天。

還是外面一陣轟轟的響聲把二人吵醒,跑出來一瞧,竟然是一架直升機在頭頂上面盤旋。

仔細瞧,駕駛位置上坐的竟然是曲寞。

沒有合適降落的地方,曲寞儘量讓飛機保持原地,放下上面的軟梯。

陸離和孟哲爬上去,飛機直線上升,直奔南江市方向。

“曲隊,你還會開飛機?”孟哲雙眼閃亮,崇拜之情溢於言表,“這飛機是哪裡借來的?曲隊,你是不是用衛星定位找到我們的?”

陸離卻沒心思談論這個話題,趕忙彙報關於自己和孟哲被關的過程。

“曲隊,接下來怎麼辦?”

“現在這個案子並不重要,由地方警察接手了。”曲寞瞥了孟哲一眼,“你手機接不通,你姨媽把電話打到刑警隊來,說唐寧失去聯繫三天了。我懷疑……郝明去她宿舍收集了頭髮,現在正在比對中。”

孟哲正在四下裡亂摸,聽見這話先是一怔,隨即使勁搖着頭,“不會是小寧,肯定不是!”

他掏出手機,不管有沒有信號,一個勁的狂打。

直升機就落在刑警隊的大院裡,孟哲下了飛機就往法政大樓跑。可門口新安裝的指紋驗證程序把他攔在外面,他就一個勁的按門鈴。

陸離上去把他攔住,“孟哲,你忘記自己是刑警了!”

一句話就把他驚醒,他整個人就像被抽取了靈魂,傻愣愣的站着。

陸離知道他打小就跟着姨媽長大,小唐寧更是他的小尾巴,他跟這個妹妹感情不一般。

“或許不是唐寧……”

“不,我有不好的預感。”孟哲痛苦地打斷他的話,“而且曲隊一般不會輕易懷疑,小寧……一定是出了意外。”說着他狠狠捶了一下旁邊的牆壁,血一下子就從指縫流下來。

手機突然響起來,孟哲拿出來瞧,猶豫了一下才接通,“姨媽,小寧不會有事,你不要胡想。她可能又躲起來鼓搗電腦,我馬上就動用關係查查。”他又安慰了姨媽幾句,這才把電話掛上。

“曲隊,唐寧失蹤超過四十八小時,我要報失蹤!而且我請求這個案子由我負責,現在馬上就立案偵查。”孟哲情緒明顯有些激動。

“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查案,我放你大假。”曲寞半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他急了,拍着桌子喊:“曲隊,你這是區別對待!爲什麼上個案子老大不用迴避,我就要放假?唐寧是我表妹,她失蹤了,卻不是嫌疑犯!我要親自查這個案子,第一時間把小寧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個案子我親自負責,你質疑我的能力?”曲寞眉頭一挑,盯着他問。

“不是,我……”

“有什麼發現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放心回去吧。”曲寞話不多,語氣也很平淡,卻讓孟哲激動的情緒一下子冷卻下來。

他知道自己能力不如曲寞,這種情形之下又容易衝動壞事,顯然對破案不利。

冷靜下來稍微思量一番,孟哲聽從了曲寞的安排。可他怎麼能在家裡坐得住?還是去唐寧喜歡去的地方找人,可惜一無所獲。

第二天,DNA比對結果出來了,證實那些內臟正是唐寧的。孟哲聽見這個消息如五雷轟頂,盯着一夜未睡的黑眼圈跑去刑警隊。

他反覆看檢查結果,實在是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我們已經打電話通知你姨媽了,現在你要振作起來,好好安慰安慰老人。”陸離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希望他能有男人應該有的擔當,這個時候還不能倒下。

孟哲點點頭,要求旁聽他們開會研究案情,曲寞同意了。

“現在已經證實那些內臟屬於唐寧,她今年二十歲,是XX大學大二的學生,於五天前從學校出來,之後再也沒回去。因爲她偶爾會翹課玩兒失蹤,同寢室的同學都沒有在意。

直到她母親接連三天聯繫不到她,這才引起老師的注意報了警。我們去學校調查,調取了學校和周邊的監控錄像,發現了她的蹤跡。”

郝明的話讓坐在角落裡的孟哲眼前一亮,雙手不由自主的攥緊。

他盯着投影屏幕,看見唐寧揹着雙肩包,穿着一身休閒的白色帶橫條紋學院風的衣裳。他的心猛地一揪,騰一下站起來,隨後又慢慢坐下。

曲寞瞥了他一眼,讓郝明接着說。

“根據所有的監控錄像顯示,唐寧是一號下午兩點零八分出了學校的大門。她沿着春暉路一直走,三十五分鐘之後進入沒有安裝攝像頭的區域。十五分鐘以後,她再次出現在南寧路。

從春暉路往南寧路去有兩條幹道,暫時還不能確定她走得是哪一條。三點十分,她在南寧路逛街,一直到晚上六點三十二分接到了一個電話,然後匆忙拐進馬路旁邊的一個小衚衕,此後再也沒有追蹤到。”

“也就是說她從春暉路消失到南寧路出現,用了十二分鐘。”曲寞讓大夥看南寧市交通圖,“唐寧想要從春暉路到南寧路只有兩條路可行——中央路和延輝路。根據實際距離,再考慮她步行的速度,我們基本可以判定她走得是哪一條。”

“中央路,一定是中央路!”陸離肯定地說着。

很顯然,走延輝路最少也需要二十分鐘左右;可走中央路只需要五分鐘不到,那麼中間的七分鐘她在幹什麼?而且大夥都注意到,中央路有火鍋店的分店。根據他們之前的推測,那個裝有人內臟的紅色塑料箱,極有可能是在那裡被人搬上送貨車的。

這一切都有了交集,看來並不是偶然。

“我們馬上去中央路實地走訪,看有沒有人能認出唐寧。”曲寞下命令。“王仁甫,你去通訊公司調取唐寧近一個月來所有的通話記錄,尤其是失蹤前接到的那個電話,必須查出給她打電話的那個人是誰!柯敏留下等唐寧的父母,做好安撫和接待工作。”

可還不等衆人分頭行動,就接到了120報警中心轉過來的報警電話,中央路一家品牌服裝店裡發現怪異女屍!

又是中央路?怪異女屍是什麼意思?

孟哲一個箭步衝出去,跳上一輛警車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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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節正式開始,從現在一路追隨寶媽的親們要破費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