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個人在睡夢中打着鼾,時而咂咂嘴一樣。
但這種咂嘴聲更響亮,同時伴隨着噝噝的聲音,就像吃麪條一樣。
那是舌頭拖出又嗍進的聲音吧。
我連忙把眼睛貼上去窺看,果然看到古大琴漂浮在空中,眼睛閉着在酣然沉睡,嘴巴微張,打着呼嚕。
一會兒她的嘴巴動了動,咂了幾下,然後再張開,那條舌頭就慢慢地吐了出來,也是那麼紅兮兮的,上面似乎沾有一層甜果醬似的,看上去粘粘乎乎。這條舌頭就放置在她飽滿的胸脯間,貼進溝裡。
我緊緊地盯着她,只要她漂浮的方向朝着窗口,就馬上將瓶子塞給拔出。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我蹲得兩腳都有點痠麻。終於看見漂着的古大琴向窗口移過來了。
我馬上將瓶子塞給拔開,做好了投藥的準備。
然而就在這時,事情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故。突然間圍牆上傳來一些響動,似乎有人爬上了牆頭。
我剛轉頭去瞧,就有一道白光從圍牆上沿射出來,直接擊中了我手中的玻璃瓶。
我感覺手一麻,啊呀叫一聲,玻璃瓶就脫手掉下去了,只聽啪一聲脆響,肯定摔碎了。隨即砂石地面一陣嗤嗤聲,就像冷水澆在燒紅的鐵塊上,並泛起一股刺鼻的臭味。
隨即聽得屋子裡咚地也響了一下,是有人從空中砸向牀板的聲音。應該是古大琴從睡夢中被驚醒,從漂浮中竄回到牀上了。
我不知這道白光是什麼東西發出的。仔細看圍牆上有兩個影子。當然不可能是張嘉瑜和古小琴。
那兩個影子從圍牆頂上往下跳,卻只響了一個聲音:“通!”
然後兩個影子飛快地掠過院子,就站到了我的前面。
其中一個身上帶着綠幽幽的熒光。我一眼認出來不是別人,正是武媚娘。另一個當然就是張加力了。
只聽武媚娘叫道:“黎小睦,你太過分了,你已經殺掉了王三娜,竟然還要殺古大琴,是不是太狠心了?”
張加力則沒有吭聲,一付依然很深沉的樣子。
我不知怎麼來回答她。心裡被恐懼塞滿了。古大嬸不是提到,古大琴曾對她說,自從我身上帶了香囊,她們就不敢出現在我面前,連暗中跟蹤都不敢了嗎?怎麼現在武媚娘卻堂而皇之地來了,站在我面前聲討我,不是跟以前一樣嗎?
我小心地摸了摸屁股後兜,猛地一驚,不知什麼時候後兜癟癟的,那個香囊可能不在兜裡了。
這時我才意識到,剛纔在溪邊配藥汁時,我可能把香囊放在草地上,一時疏忽沒有收回兜內,忘在那裡了。
但就算這樣,我的手裡本來拿着藥汁瓶,不是有一樣效果嗎?難道武媚娘不怕藥汁?
武媚娘見我不吭聲,又大聲質問道:“黎小睦,你要給我們一個說法,爲什麼要殺死王三娜?她害你了嗎?還是害你的家人了?”
我真想說她吸了甄惠蒔的血,罪有應得。但我知道這個時候不適合搞抨擊,武媚娘既然能站在我面前,她肯定有能力對付我,而我除了那個藥汁並無其他能力跟她抗衡。
這時後面的屋子裡也有響動,兩扇門開了,是簡桐和古大琴出來了。
情況更險惡,我被這兩對“鬼伴侶”給包圍在中央。
古大琴和簡桐倒沒說話。仍是武媚娘對我譴責,非要我說出爲什麼要針對她們下手的理由。
我只好說道:“你們每個女的都害死了一個女生,造了那麼重的孽,難道你們一點懺悔之心都沒有嗎?”
“我們是吸過血,但你不是不知道,我們是沒有辦法,如果我們不這麼做就要做啖魔的點心,被他的手下抓去給他吃掉。我們要保持性命,這麼做有什麼錯?”武媚娘振振有詞。
“你們拿別人的性命來保護你們自己的命,這就是你們的罪惡。我無法容忍你們再作惡下去,所以要替天行道,我殺王三娜就是替甄惠蒔報仇,今天來殺古大琴是爲顧蝶飛報仇的。”我說着說着就來氣,聲音變得強硬了。
武媚娘問:“那你最後還要殺我?”
“當然,你不是吃了艾恩麗的血嗎?難道你不應當給她償命嗎?”我質問道。
武媚娘稍稍停頓了一下,並沒有更厲害地發作,反而似乎冷靜了。“好吧,既然你執意要跟我們作對,那我們也沒有辦法。你已經殺了王三娜,本來我們可以替她報仇,但我們也不想計較,先放你一碼。我只是要告訴你,你想殺我武媚娘就沒那麼容易。你的藥來自哪裡,我一清二楚,現在你手上根本沒有藥了,看你還怎麼來對付我們?”
我暗想你懂個屁,我現在手上是沒藥了,但我還有香囊,裡面有大半袋藥,你打碎了我的瓶子,但我下次會用新玻璃瓶裝藥汁,繼續追剿你們。
不過這話不能說出口。我假意嗯嗯幾聲,有點無奈地說道:“真沒想到你會打碎我的藥瓶,這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
“別自吹,你這藥根本不是你自己弄的,是徒增給你的。不過幸好只給你一次,不會有下次了。你自己想配齊這些藥,只能是癡心妄想。所以以後你對我們構不成威脅。”
此時古大琴開口了,問武媚娘怎麼來了?
武媚娘一得意就說漏了嘴:“我剛纔測到,黎小睦身上的香囊離身了,馬上叫上張加力趕來。幸好我們到得及時,他正要對你下手呢,我們給你撿回一條命。”
古大琴喘着粗氣問:“他想怎麼對我下手?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武媚娘又說道:“其實很簡單,他摸透了我們的特點,最初他想到我們常常在凌晨活動,那麼前半夜會不會睡覺?他昨天是無意中碰上王三娜在睡,今天他將這個情況作了推測,設想我們這三個會在前半夜睡覺,而且睡着後會做夢,因爲我們吸過血了,那種夢無法自我控制,依然會夢到喝血的美好場面,於是睡覺中不自主地把舌頭伸了出來……”
古大琴驚道:“原來王三娜就是這樣被毒死的?她的舌頭伸在外面,黎小睦就用毒藥滴在她舌頭上了吧?”
“對,正是如此。”武媚娘傷心地說,“我以前以爲,我們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不用怕,沒有任何人可以威脅到我們,可是我們看輕了黎小睦,他不知怎麼的找到了我們的弱點,王三娜就是這樣被他抓到了弱點才害死。”
古大琴問我:“你怎麼會發現我們的弱點?”
我說我並沒有發現你們的弱點,只是碰巧了而已。我也不知道那個藥有沒有用,本來想跟王三娜開個玩笑,以爲這是甜漿呢,就往她舌頭上滴了一滴,誰知她馬上就死掉了,這是歪打正着。
武媚娘斥道:“明明這藥是徒增給的,而這藥是山木道長親手配製的,他們給你藥就是對付我們的。還說什麼不知道是毒藥,當成甜漿,真是一派胡言。不過,現在你藥沒了,就算你知道我們的弱點,你也休想再害我和大琴了。”
我乘機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滿不在乎地問:“既然你說沒事了,那我就走了。”
我以爲他們肯定要攔住我,但沒有。但當我走到院子中央時,武媚娘在背後喊道:“黎小睦,你一定要記住,王三娜不會白死,我們會跟你算總賬的。”
算總賬?是你們跟我算,還是我跟你們算?誰跟誰算還不知呢。我心裡哼了一聲,打開院門走了出去。
我沒有立刻前往張嘉瑜和古小琴隱蔽的地方走,而是拐向另一個方向,前往我們剛纔停留過的溪邊,尋找那個香囊。
我要先找到香囊,如果沒這個東西,下一步我就沒法行動了。
可在山中轉了一陣,我找不到那個地方了。
在陌生的山中是容易迷路的,何況現在是夜裡。我即使有手電也沒用。
最後我走累了,索性坐下來休息,想等天亮了再說。
天朦朦亮後我才發現自己正處在那條小溪對岸。如果是白天早就認出來,白白等了小半夜。
我連忙趟過小溪,來到夜裡配製藥汁的地方尋找那個香囊。但找來找去沒有找到。
香囊的確失蹤了。
失蹤了我倒不怕,我擔心的是香囊是否被武媚娘發現了,然後給毀掉了。當然毀掉了也不怕,就怕她把香囊中的藥料給弄明白了,自己找到能抵消這種藥的另一種藥來,到時我就算再弄到這種藥也對她不起作用。
找不到香囊也只好放棄。現在我要去尋找張嘉瑜和古小琴。
我翻過山來到朝東的一面,到了山腳下,這裡離那個老屋有幾百米。可是沒見張嘉瑜和古小琴的影子。
我拿出手機想打張嘉瑜的手機,但這裡根本沒信號,也不知是不是被女鬼搞了屏蔽。
找不到她們怎麼辦?我倒不擔心她們的安全,畢竟小琴是大琴的妹妹,大琴對妹妹還挺關照的不會害她,張嘉瑜是張加力妹妹更不會有事。
我又在附近找了一陣,直到確定一時找不到她們,就在夜裡她們藏身的地方,在一面山壁上用一片小石子寫下幾個字:“找不到你們,我回去了,你們也回吧,離開此處再聯繫。”
由於我和張嘉瑜多次一起探險又一次分散,最後都安然無事,所以我不擔心她們的行蹤。
然後我一個人回家去了。
還沒到家就在村頭碰上我老爸。老爸連忙把我拉到一邊,問我昨天到底去哪裡了,怎麼一夜都未歸呢?
我說去看同學了。他問我看哪個同學?我說就是我大學的同學。
老爸擺擺手說道:“你還是不要騙我了,我告訴你,這些日子你在外邊幹了些什麼,我都知道。前天夜裡是一個道士半夜來找你,給了你一個東西,你拿着去毒死了一個女鬼,對不對?”
我霎時大驚,怎麼老爸竟然一清二楚的?我想起了三嬸,問老爸是否三嬸告訴他的?但老爸卻又告訴我一個驚人的秘密。
原來我老爸會看星相,他常常會在深夜裡觀察天象,能從中看出一個人的行爲和運氣。
我不相信,老爸一定是在哄我,他就懂得種田種地,平時進山弄點山貨,雖自稱讀過高中,但也就是個識字的山民而已,什麼時候成了星相家了?
“老爸,你是自吹的吧?”我問道,“你怎麼又搖身一變成星相家了?人家到街頭去賣狗皮膏才自封怎麼怎麼神,你在我面前也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