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炙熱煩悶,不停山腳下一串長棚裡坐無虛席。十幾個茶座全滿了。棚下坐着的幾乎都是膀大腰圓的魁梧漢子,打着赤膊坦胸露懷,可黃豆大的汗珠還是接二連三的從額頭上滾下來了。天一熱脾氣自然不好,這些平常本就粗疏怪了的漢子更是三三兩兩罵不絕口。詛咒堵罵的話一句接一句,卻好神奇的竟然沒有打起來。原來這些人罵的竟然全是:
“這賊老天,這是要曬死一個麼?就不能痛痛快快的下場雨,好讓老子們趕緊幹完活?”
“已經半個月沒下雨了。這不停山本就是最炙熱難耐的地方,你要是忍不住就甭來賺這個錢。”
“廢話,不來賺點靈石讓老子去喝西北風去嗎?”
“可是這不停山的買賣也越來越難做了。原來忙乎上五六天,總能挖到一兩塊象樣。可最近幾年卻是越來越難挖了。上個月老徐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挖以一塊象樣的。這個月……老子都來了十三天了,還沒開張。東西沒挖到,這靈茶卻喝了不少。王婆子,你這茶也賣得忒貴了。老子們在你這裡喝了多少年茶了?你就不能便宜點?”
茶棚之下,一個年近六旬的老婦人佝僂着腰坐在火爐邊拉着風箱,一邊拉一邊慢慢悠悠的回話:“大爺們到中樞城逍遙一晚上的錢,夠在老婆子這兒喝一百年的茶了。去那裡不心疼,在老婆子這兒喝口救命茶卻成天叫喚。怎麼樣?老婆子就算是人老珠黃了,可茶是鮮嫩的。有本事就別喝。不喝這茶,看你們怎麼去上那不停山?”
剛纔還叫嚷的大漢頓時沒了詞,旁邊的男人們卻是聽到中樞城就來了興致,你一句我一句說得好不熱鬧。而就在這裡,便聽得東邊一陣風響,轉頭一看,路彎之處已經有一名青衣女修走過來了。
這青衣女修身材窈窕,一抹青衫罩住面龐,看不到模樣,只瞧着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還有那彷彿一碰就能漾出水來的肌膚。烏黑如緞的長髮被緊緊的束成頭頂,沒有一件首飾,只用與衣衫同色的髮帶緊緊的束着。懷裡抱着一隻雪白玉團兒的小貓,行止之間如同風擺拂柳一般,說不出的好笑意動。
這些男人本來剛纔就在說些限制級的問題,乍然看見一位女修,頓時心潮澎湃,更兼之還是一位看上去極有風致的美人兒。當場就聽見了一堆口水吞嚥的聲音。其中一個男修更是幾乎忍不住迎了上來:“這位師……師姐……來這裡……喝茶麼?”
適才離得遠些,只顧得看身段了。走得近了那男修才發現,眼前這個女子竟然是個煉氣大圓滿的修士。他才只是煉氣七階,當場就腿軟腳軟沒了底氣。再不敢有半分調笑之心了。
不只他,這棚中坐着的其實全是煉氣弟子,甚至沒有一個煉氣大圓滿的。修真界強者爲尊,碰上階數比自己高的修士,多數人都會選擇避讓。所以不只這男修的態度頓時軟了下來,就連旁邊棚子底下喝茶的漢子們也再不敢說些過分的話了。
好在的是這女修性子似乎頗好,並沒有見惱,相反倒是四下一看後,客氣的笑問:“這裡可是賣冰心菊葉茶的地方?”
“正是。王婆子,接客。”男修本想大喊一聲,順腳溜走。卻不想……剛纔話題說得太投入了,一句話直接喊歪。讓兩邊棚下的諸男紮紮實實的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這個時候,就顯出王婆的作用了。拎着一把大茶壺就出來了:“仙子要喝茶?”
“是!我要進山,聽說凡要進不停山的人都要來這裡喝婆婆的茶。不知婆婆這茶怎麼賣?”這女修不只脾氣好,連聲音也很動聽。一口一個婆婆,叫得王婆子眼睛都彎了:“哪裡敢當仙子這般稱呼。老婆子的這茶只賺點蠅頭小利,這樣一茶盞只要十顆靈珠。”說着,隨手指了指旁邊桌子上的茶盞大小。
女修看了似乎一楞:“就這樣小?”那茶盞快趕上酒杯了。
王婆趕緊賠笑:“仙子別看這茶盞小,可勁兒卻大。這樣一杯,足能撐上六個時辰呢。仙子要多少?”
女修想了想,袖子一翻手中便出現了一物:“那婆婆幫我把它裝滿吧!”
一下子不只王婆,連棚下的百來個壯漢全懵住了。一隻碗口粗細足有一尺的竹筒,這得裝多少杯去?“姑娘,你這是打算到山裡住下麼?”一個大漢心直口快的叫出來了。
那女修回頭看看:“不可以麼?”
這……這當然可以。可是:“那地方不是你們這些嬌滴滴的女修該去的。那地方又髒又苦,你們這些女修不行。姑娘,你去那兒幹什麼?可是要採赤焰玄金?你要想要,可以到城裡去買嗎?不想進中樞城的話,只要份量不多,咱們兄弟湊湊也未見得就給你湊不起來,何苦去那地方?”
女修眼前一亮:“你們手裡有赤焰玄金?”
場面頓時一啞,然後這些男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不說話了。這財不露白,別看這些人平常稱兄道弟說得親切,可誰手上真有,卻是沒人會說出來的。要知道,這赤焰玄金可是指甲蓋一塊大小就足夠他們修煉上好幾年的了。
那女修見沒人應答,十分失望。只是讓婆子給她那竹筒裡裝滿茶水後,便付了帳走人了。付帳之時,大家看得真真切切的,那丫頭一出手就是拿出了三塊靈石出來。連猶豫都沒猶豫一下。
看來是隻肥羊呢?
要不要宰上一筆呢?這些男修們的眼神開始互相轉悠了,有不願意的直接撇開眼睛,可也有一些意動的便慢慢坐到一起了。一旁燒茶的王婆子就當沒有看見。在這裡賣茶賣了多少年,她什麼事沒見過了?不過今天這事倒是有點奇怪,居然會有女修跑到這不停山來挖赤焰玄金?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難道這女修不知道,這不停山的烈焰若雖一旦噴發,會把她那漂亮的臉蛋烤成黑炭麼?
隨着太陽的逐漸西垂,溫度慢慢的降下來了。這些壯漢們陸陸續續的離開準備開始上山幹活了。其中自然有一些是往自己早就找好的地方準備開始開工了。可也有十幾個人一前一後的順着那女修剛纔離開的方向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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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山,其實就是一座活火山。每隔十幾年就要噴發一次,爲着這個緣故,這不停山周遭近百里內就沒有住過凡人。因爲這所不停山上連棵兩米高的小樹都長不成,不等你長高了,火山那一噴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這山上可說是除了一些三四尺高的小灌木什麼都沒有。跟蹤最是方便了。
這些男修走了沒有三四里路,就看到東邊山坡上那個青衣女修正彎着腰,手裡一隻樹枝似在撥弄着什麼?左手裡還抱着她的那隻貓。
互視一眼,正是下手的好時候。說着,各自亮着自己的兵刃,縱身躍過便劈下去了。這十幾個是分散行動的,從各個不同的方面進攻,讓她插翅也難逃。可不成想,他們的手中的兵刃都要落下時,那女修卻是嗖的一下不見了。
好快的身法!十幾個趕緊去看,結果,就頭上一陣靈氣波動,擡頭時便見一張大網已然撲天蓋地的兜了下來。其中五六個站在內圍的來不及便被扣了進去。可身邊六七個卻還是跑了出去。
青衣女修輕罵了一句,手中玉指便是上下翻飛,然後就見六七枚細針衝着那幾人的腿骨就打過去。隨着一聲聲慘叫,有五個趴下了。還有兩個手腳都快躲開了,但很快飛針就再度追了上去。這次,正中紅心。啊的一聲全趴下了。
青衣女修眉眼彎彎,摸摸懷中的貓兒:“這回怎麼樣?”
那些男修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女修竟是故意設局釣他們的。當下便是破口大罵起來。可隨着那女修指尖彈出的靈氣,脖子就象是被人卡住一樣,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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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煉氣弟子能學的法術吧?其中有幾個略微有些見識的覺得不好了。可仔細看這女修,分明就是一個煉氣大圓滿的修士而已嘛。他們都是多少年的煉氣修士了,自認在這點上是不會看錯的。
女修對此甚爲得意,悄悄與懷中的貓兒傳音:“看來這次裝得挺成功的。”
“切!你也不看看這些都是些什麼東西。最高一個才煉氣十階。你和他們比,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那女修懷裡的貓兒本一路睡着的模樣,看似與家貓無異。可一翻起白眼來,卻是發現這貓的眼珠竟是與人眼極似。這不是普通靈貓吧?
這一主一獸到底是什麼來歷?
這些男修無語了。
女修卻是歡快的走了上來,手中靈光頻飛,便見七個略小些的靈網飛出,把跑到外面的這幾個也全罩住了。這網子似有封禁靈力的功能,被它罩在裡面的修士就再難調動自己的靈力了。等到把他們全都收攏在一起後,才見那女修有些遺憾的喃喃:“看來還是收得太慢了,竟然跑了這麼多。”
她那貓兒這次的白眼翻得更大了,那女修卻是一點也不惱,反而笑着摸它的腦袋:“我才玩嘛,你要允許我慢慢來。要不,咱們再玩一玩?”
說着,手上一道靈訣打出。這靈網竟然一下子不見了。衆男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幾個腿快的嗖的一下就跑走了。剩下的那些也趕緊跑路。全朝不同的方向跑,心想這樣總能想上一兩個的吧?結果,他們在前頭沒跑出多遠,便聽見後頭一陣靈風嗖響,然後唰唰唰唰就再被那些靈網罩住,收回去了。
“這次好點了吧?”
“不行啊?那就再來……”
於是,那些網子便一會兒見一會兒不見,而那些男修則是跑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再也跑不動了後,那些不知是什麼材料的靈網便再也不消失了。
而那青衣女修似乎也玩得差不多了,開始提問:“誰能告訴我,這山上溫度明明不那麼高,可傳說中進這不停山卻是非得喝這冰心菊葉茶不可?誰答得好,我就放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