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第二天一早,護理部通知所有的實習生去電子教室,說是要培訓。阿金特意翻出了臨走時媽媽和小姨給她買的新衣服,對比了半天,最後選定一條藍白相間的花朵裙子,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這可是她從初中到現在,第一次穿裙子,阿金覺得自己很漂亮,在鏡子前照了很久纔出門。

本來,玲和芬是叫阿金一起走的,可是她不願意,跟她們在一起,阿金會覺得非常自卑,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她纔能有一點點自信。

電子教室離實習生公寓樓並不遠,大概300米不到的距離,,裡面設計的很漂亮,第一層是很大的一個開放式大廳,周圍全部是落地窗,白色的光打在地板上,很乾淨,很美。

第二層,有網吧和圖書室,裡面有一些人稀稀落落的人正在專心致志的上網或看書。

阿金的學校也是有電腦課的,那個時候大家最高興的事情就是每星期一次的上機課,當時纔剛開始流行網上聊天,QQ還沒有開始推廣,比較難申請,大家用的都是免費的UC,阿金也有一個號,是小天給她的,上課的時候,大家都偷着上,互相聊天,每節課都派一個同學在門口放哨的。

阿金一直最想的就是有一天,可以自由自在的上網,跟她的朋友們聊聊天,看看電影。現在看着眼前的情景,她很激動,心想着,“我也可以嗎?也可以坐在裡面跟她們一樣嗎?”

電子教室的人很多,大家都坐的很整齊,阿金找到靠後面的位子坐下,她粗略算了一下,大概有500人左右,

“這裡坐的應該都是實習生吧。這麼多人,該怎樣才能留院呢?”

再次面對這個問題,阿金的心情跟來之前完全是不一樣的。

剛選上時,她認爲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肯定,留院的希望是很大的;可是現在,她不光是頂替,而且樑助理並不像她期望中的那樣喜歡她,甚至,甚至還有一些討厭她,該怎麼辦呢?

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培訓很快開始了,授課的老師是一位50歲左右的女人,一身筆直的軍裝,身材修長而挺拔,言行舉止都非常優雅,面帶微笑。

走上臺後,她簡單的說了一些歡迎的話,就開始講專業的一些內容。

事實上阿金一句沒聽進去,她走神了,至於爲什麼走神,她自己也不清楚。講到一半的時候,老師提了一個很抽象的問題,讓大家回答。全場沒有一個人舉手,在停頓了10幾秒以後,她拍了第一排一個女生的桌子,只見那女生緩緩站起來,不急不慢的說出了一堆阿金從來都沒聽過的東西,毫無疑問,這就是老師要的答案。

老師很激動,她指着那女孩大聲說:

“看到沒有,這纔是我們需要的白衣天使,她不愧是你們所有人中學歷最高的一位,當然,也是最優秀的一位。”

聽到這裡,阿金知道了,那個女孩就是玲,“她能讓老師滿意,應該也能讓樑助理滿意吧,或者更有很多人喜歡她吧。”她在心裡默語。

第一天的培訓很快就完了,阿金也不知道老師到底講了些什麼。

回去的路上,芬很熱情的搭着阿金的肩膀,

“你有沒有看到那個老師的軍銜,是兩毛四唉,真厲害。”

“什麼叫兩毛四?”她疑惑的望着芬。

“這個你都不知道啊,兩毛四就是兩槓四星,團長級別啊。”

阿金那時候才知道,什麼叫軍銜,也養成了只要一見到穿軍裝的,就往肩膀上瞅的習慣。

午飯時間到了,她和大家一樣,拿着飯卡去了食堂,醫院裡有好幾個食堂,阿金她們吃飯的地方就在公寓的二樓,旁邊還有一個小食堂,是幹部就餐的地方,聽說內科和外科大樓中間還有一個營養餐廳,是給不願意吃病號飯的病人準備的,當然,任何人都可以吃,裡面的飯比較貴,也比較精緻。

食堂里人不太多,阿金找了一排人較少的隊伍排着,隊伍的前面是一排排窗口,每個窗口旁邊都有個正方形的不鏽鋼盒子,她當時也沒留意。更沒注意看前面的人都是怎樣用飯卡的。等到她的時候,阿金看了看窗口裡面一排排豐盛的菜餚,最後將目光鎖定在8毛錢一份的青菜和5毛錢一份的米飯上。一共1.3元,刷卡的時候,廚師指了指旁邊的不鏽鋼盒子,阿金仔細看了看,上面有一條細縫,她就把卡往裡塞,可是,任憑她怎樣使勁,卡就是塞不進去,阿金很着急,額頭上滲出了水珠樣的汗,她乾脆把卡拔下來,擦了一把汗,邊拍着盒子邊說:

“這個機子壞了,換一個吧。”

說完一擡頭,發現所有的廚師正瞪大眼睛,齊刷刷的看着自己,包括旁邊打飯的人也都看着她。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給她打飯的廚師直接從窗口裡面伸出手拿起她的卡,往不鏽鋼盒子上一貼,顯示屏上已經出現了阿金卡內的餘額。

她一瞬間臉就紅了,從腳趾頭一直紅到脖根,阿金端起自己的飯就跑,邊跑邊聽到身後傳來一羣人的笑聲···

她沒想到第一天就能搞出這麼一個大烏龍,而且還是這樣丟人,她很懊惱,自己爲什麼就不知道看看別人呢,她覺得是徹底沒臉了,不知道以後該怎樣去飯堂。

回到宿舍,大家都很詫異阿金爲什麼會端着盛飯的盤子回來,而且滿臉通紅,都以爲她受了委屈,關心的詢問。大家越是這樣,她越是受不了,覺得自己很難受。

那頓飯,阿金吃的很煎熬,心理負擔更重了。

一連幾天,除了培訓就是吃飯睡覺,阿金是越來越不願意去電子教室了,因爲每一次進去的時候,別的實習隊的女生總是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們幾個,那種眼神,如同看動物園大猩猩的感覺。

阿金知道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她們確實很土,不管是穿着打扮還是外表氣質,就像從外星球來的一樣。她不敢說別人,就自己而言,乾乾瘦瘦小小的身材,臉色又黑又紅,比高原紅還醜。不像其他學校來的女生,高高白白的,每個都很會打扮自己。

這樣明顯的對比,讓阿金走在路上都一直低着頭,似乎自己跟周圍的情景格格不入,她感覺自己就像只醜小鴨,不知道爲什麼,落到了天鵝湖裡,她想掙扎,想逃脫,無論怎樣使勁,離岸邊只是越來越遠。

可能,真的已經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