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亮還有三個小時,算上才滴了一小部分的藥液,還有三袋。實習生走了以後,老師送來了一件嶄新的白色工作服,阿金捧在鼻子前聞了聞,還有殘留的消毒水味。雖然什麼都沒說,她心裡清楚,老師怕她受涼,畢竟,深更半夜穿着睡衣從公寓樓跑來,雖然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但是她好歹是她的學生,不是說“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嗎,那麼,老師是母親吧?
穿上潔白的護士服,阿金的心裡泛起陣陣溫暖,她起身去陽臺關上了玻璃門,又移步到門口關掉了刺眼的白熾燈,只留下一盞微弱泛黃的照明燈。
將這一切做好,她又回到了先前的木製方凳上。
病房裡並不冷,阿金卻還是伸出手,給小文掂了掂被角,劃過肩膀的位置,她停頓幾秒,輕輕的把手背覆在他的額頭上~~
距離上一次的測量纔過去了10分鐘,她親眼看到那個粉色身影拿着圓珠筆,飛速的在記錄單上寫下一個數字“37°9~”
阿金是不擅長照顧人的,雖然她的職業跟這個脫不了關係,可是,她還是覺得自己粗心大意,風風火火。
溫柔,體貼,賢惠,這些品德,跟她離的好遙遠,如果放在古代,她只能做一個闖蕩江湖的屌絲女俠,嗯,對。
如果,自己能細心一點,再細心一點,今晚上的事情,是否就不會發生?
如果,能早一點來看看小文,那麼,他是不是,就不會受這樣的痛苦?
她懊惱的坐在凳子上,心裡煩躁的厲害,難道,自己真的是個害人精,殺人狂,太重感情,真的是一種負擔嗎?或者如老師所言,是一件傷害他人的利器···
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阿金擡頭看着房頂,煩悶的時候,她經常這樣,醫院的陳設果真死板,除了白,還是白,快速的掃了一圈,她將目光放在了那袋藥液下,透明輸液器裡的景象~~
一秒,兩秒,三秒,一個小小的透明水珠從細細的軟管探出頭來,然後開始變大,凝結,終於,在它形成橢圓的時候,被地心引力吸了下去,繼而,緩緩流入針頭,藉由針尖,進入小文深青色的血管~~
不知怎的,在藥液形成水珠掉落的那一瞬間,阿金的心猛然一震,一種莫名的情緒浮上心頭~~
一年前,同樣的季節,同樣的地點,甚至,同樣的病房,她在這裡遇到了一個男孩。
他,懵懂可愛,陽光少年;
她,青澀自卑,內心敏感。
第一天早上,她剛剛來到這個陌生的科室,內心惶恐,處處小心翼翼;
入院第一天,他被部隊強行送到這家醫院,無聊至極,卻也心生好奇。
她緊張的換好粉紅色護士服,拿了一隻口罩,邊走邊往耳後扣去;
他剛剛被醫生檢查完病情,換好嶄新的病號服,準備去走廊晃盪。
疾步匆匆;
百無聊賴。
“嘭~~~”
眼冒金星,她撿起散落的護士帽和髮夾,慌亂的扶起他,
“你沒事吧?”
他麻利的站起身,咧開嘴大笑,
“我可不可以叫你姐姐啊?”
從此,她每天都從他的病房門口經過;
從此,他每天在她上班的時間段,準時守候。
“金姐,早啊~”
“小文,你早~”
那段日子,是她在這家醫院,最快樂的時光,因爲,她的生命裡,闖進來一個像彩虹一般的男孩,因爲,他管她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