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納川卻是對這番話絲毫沒有懷疑。
跟養大了自家外孫女的這位高姐聊到現在，他也看出來了，對方顯然不是個能言善道的，但說出來的每句話都能讓人感覺到其中的真實和真誠。
剛纔那一番長句還是這位到現在爲止說的最長的句子，那言語之間的驕傲與歡喜全部都是發自內心。
他這剛要附和，轉頭就聽到兒媳婦一聲格外掃興的質疑，他直接就扭頭瞪了過去，“不會說話就別說，沒人當你是啞巴！”
當着一衆小輩的面，林怡舉着筷子的手頓在半空，伸出去不是放下也不是。
老爺子怎麼能在這麼多人面前給她沒臉！
不過這句埋怨她也只敢藏在心裡，乾笑一聲：“爸，這就是太驚訝了，一時嘴快。”
高瀾面上含着淡笑也朝林怡看過去，聽見她這話客客氣氣開口：“林女士倒也沒猜錯，安安這孩子學習一向用功，學校每次考試都是名列前茅，我每次去給她開家長會都被一羣家長拉着問是怎麼教家裡孩子的，她這回高考還真考回來一個高考狀元。”
原本還想着應該是高考成績很不錯的張家幾人：“……”
這豈止是很不錯，這得是相當好了！
起碼在這之前，他們張家別說有高考狀元了，京大和華大都沒人考進去過。
敢情全家人的學習基因全都跑到唯一一個流落在外的血脈上了！
尤其是當年高考沒考好，最後只能花錢去國外留學的張凌洲，再看安安靜靜坐在那的小表妹，在這一刻頓時變成了學渣看學霸的眼神。
“小表妹這麼厲害啊！”
張納川又忍不住瞪了眼學渣孫子，“知道就行，好好跟你表妹學學。”
跟乖巧又優秀的外孫女一比，這學渣孫子簡直啥也不是。
面對連自家親爹都慫得不行的老爺子，張凌洲自然更不敢唱反調了，連忙乖乖點頭，“一定一定，從今往後，小表妹就是我榜樣！”
張納川這才滿意點點頭。
林怡：“……”
她這會是真的什麼都不想說了，這兒子叫回來就是專門來給她堵心的吧？
“華大是哪天開學來着？安安報的什麼專業？”
許令安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間比其他人還要早一些，畢竟志願選得也早。
高瀾在拿到錄取通知書後翻來覆去看了不下十遍，這纔好好保存下來，對通知書上的開學日期幾乎是不用想就能說出來：“八月二十六，好像比其他大學要早兩天。報的是計算機專業。”
正準備回話被外婆給搶了先的許令安跟着點點頭。
“那這不剩多少天了，我還以爲跟其他大學一樣得九月一號呢。”張納川說着看向外孫女，“不過安安怎麼想着學計算機專業的呢？”
他看這丫頭性格文靜內斂，還以爲學的是文科。
“這個專業對我來說更有用。” 這個回答讓張納川一愣，他本以爲會得到喜歡，感興趣之類的回答，卻沒想到是因爲有用。
反應過來後又是一陣心酸，若是這孩子能從小就生活在自己身邊，那麼現在完全可以去選自己喜歡的方向，而不是選更有用畢業後更容易找工作的專業。
張安峰看出來老爺子面上閃過的心疼，心下不由一凜，笑着開口：“安安這個專業選得不錯，現在各大公司對於這個專業的人才缺口都很大呢。等畢業安安可以考慮來舅舅公司，我那的信息部門就很需要你們這樣的人才呢！”
既然能考上高考狀元，那這肥水還是流到自家田裡吧。
許令安爲難地抿了抿脣，“其實我打算等學成之後，想自己組建個團隊。”
“哦？”張納川正想着兒子這個提議不錯，連帶着他那個自己不怎麼看得上眼的公司都開始順眼起來了，就聽到外孫女委婉拒絕的話，頓時好奇心上來，“安安想組建個什麼樣的團隊啊？”
“我想做一個可以依靠計算機網絡來尋人的系統。”許令安說着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目前還只是設想。”
“尋人？”張納川頓時想到了自己小女兒，但很快就又想到把外孫女撿回去的高姐那位失蹤了好些年的女兒。
心頭頓時一陣感慨。
“這個想法很好啊，你這丫頭，真是有心了，外公舉雙手支持你。不過計算機這東西外公不怎麼懂，但外公猜你要做的這東西到時候肯定也需要不少的資金支持，到那時候千萬別跟外公客氣，外公有的就是安安你的，你要是要跟外公客氣的話，我可就生氣了！”
他裝模作樣得虎起臉威脅起來，許令安看了一眼下意識點點頭。
原本只是打算在老爺子跟前向這位便宜外甥女賣個好，好讓老爺子多給自己幾個笑臉和滿意度，卻沒想到居然還能演變成現在這個發展的張安峰：“……”
說實話，他也有點笑不出來了！
老爺子你的就是外孫女的，那他這個親兒子算什麼？
這句話他想聽都想了十多年了，現在終於聽到了，卻不是對他說的。
世上還能有比這更悲催的事麼？
林怡和張凌暄同樣有些笑不出來。
這話她們做夢也都在等着呢，老爺子對許令安這麼個外孫女的重視程度，現在看已經不是出乎她們意料了，簡直是令她們匪夷所思的程度。
現在連這種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東西都留給許令安這個外孫女的話都說了出來，那她們呢？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想過飯桌前坐着的其他張家人沒有？
但這些話，又沒人敢真的提出來。
孝子賢孫裝久了，又怎麼捨得把自己的麪皮當着衆人的面不管不顧撕下來？
原本還算可口的飯菜，這下徹底食不知味。
姜令曦也停了筷子，她倒沒覺得這飯菜難吃，而是她看張老爺子這會真的是高興得忘了形，沒見自己大兒子一家臉色都有那麼億點點太好麼？
她看着這麼幾張哪怕心裡全是不滿但還硬是擠出笑來的面具臉，也跟着沒什麼好胃口了。
但暴擊還在後頭。
張納川壓根就沒注意到大兒子一家的異樣，繼續顧自興致勃勃開口：“博物館那邊安安已經去過知道路了吧，我這兩天讓張業找人把博物館二進的廂房給收拾出來重新佈置了一下，安安有空可以過來住一住，陪陪我這個孤單寂寞的老頭子嗎？”
許令安被‘孤單寂寞’這四個字給凌空震了震，沒等回過神，就聽旁邊勺子被扔到碗裡的清脆聲響。
張凌暄深吸一口氣，手用力按着桌子站起身，“有點悶，我出去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