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彤從沒想過時間會這麼難熬。
她終於得以換下滿是污漬的禮服和已經不能穿的高跟鞋，長寧扔給她一套簡單的白色長袖長褲，還有一雙磨腳的帆布鞋。
不穿就換回原來的衣服，沒有其他選擇。
但穿着會磨傷皮膚的衣服和鞋子還是最基本的，時隔將近一天一夜，她被迫再次看到了蕪華。
沒有棺材也沒有火化，那人的屍體就躺在一張沒有任何裝飾的牀上，周圍全是用硃砂畫上去的她完全看不懂的符號。
房間內哪怕有好幾個火盆在燃燒，但給她感覺還是陰冷可怖得很，進來後她就沒忍住打了個哆唆。
更是不敢再往牀上多看一看。
這樣一個房間，比拍恐怖片還嚇人。
她居然要留在這守着！
“咔！”
下巴被合上。
找回說話的能力後，顧千彤顧不上發酸的下巴第一時間求饒：“你讓我幹別的活吧，我死也不要在這！”
長寧拍了拍她肩膀，笑得讓顧千彤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其他活肯定還有，這個要求可以滿足你。但後面那個不行，現在就這一個活，你不想幹也得幹。”
“其實這個活算是最輕鬆的了，你只需要在裡頭待着，注意讓這幾個火盆裡面的火別熄滅就行了。”
“這火，火有什麼用？”
“有些人死了也就死了，但有些人死了，她的屍體還多少存在一些危險。我們需要有人照看，這火可以消除一些危險，也能讓你覺得暖和點。你只要別碰蕪華屍體就行。”
顧千彤：“……”
她瘋了纔會想不開去碰一具屍體！
但長寧這番話也絲毫沒讓她感覺到安心，她還是想跑，想趕緊離開這。
“我，我幹不來的，我連火都生過，你讓我做這些就不怕搞砸了嗎？”
“沒事，今晚上我陪你，教一個晚上總能學會了吧，除非是個豬腦子。你也別想着能偷偷溜出去，我離開之前會封閉這個院子的，外面也有人守着。”
顧千彤徹底絕望。
她們到這邊來已經是傍晚，就連晚飯都是在這裡頭吃的。
顧千彤這這一天一夜都沒怎麼吃喝，但哪怕餓得要命，在這種環境下也壓根吃不下去東西。
在長寧看來，這是餓得還不夠狠。
她也沒敦促着讓顧千彤多吃點，反正餓狠了總會知道吃的。
等到夜幕降臨，本就陰冷的房間內又冷了好幾度。
顧千彤抱着雙臂縮在角落瑟瑟發抖，一邊困得要命，一邊又因爲恐懼和寒冷怎麼也睡不着。
要是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姜令曦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懲罰，那她就真的是豬腦子了。
寒冷，恐懼，時間變得無限漫長，感覺已經過去很久，可一看腕上的手錶，纔將將過去幾分鐘。
她是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但精神上已經感覺到傷痕累累了。
姜令曦是要把她活生生給逼瘋嗎？
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一個男人，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一晚上終於過去，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
顧千彤恍恍惚惚擡起頭，被光刺得眯了眯眼。
她這一晚上都是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感覺睡着了，又好像一直都醒着。
頭沉得厲害，感覺腦子都快變成了石頭。直到一份還算營養均衡的飯菜擺到跟前。
“快點吃，吃完去隔壁睡覺。晚上纔好有精神繼續守夜，今天晚上可就你一個人了。”
顧千彤剛下意識接過筷子，聞言只覺眼前猛地一黑，差點一頭栽進面前的餐盤裡。
*
姜令曦從長寧口中聽說了顧千彤昨天一晚上的表現只輕嗯了一聲。
小孩子也就罷了，像顧千彤這種已經成年好幾年還分不清是非輕重的，教訓不夠徹底不會長記性。
帶回家裡管教能有起到多大效果，她敢肯定自己這邊的管教會更有效。
沈雲卿在旁邊不發表意見，對於姜令曦的決定他是無條件支持的。
這會只問道：“長影長福他們今天是不是要過來了？”
無覺點頭：“我準備等他們休整今天一晚上，明天就去長蒼門的大本營去看看。還有就是，”他說着看了眼姜令曦，“殷崇說臨走之前，想見您一面。”
“見我？”姜令曦想不到殷崇爲什麼要見她，他們之間恐怕沒什麼話可談的吧，“那讓他過來。”
她倒要看看這人還有什麼目的。
殷崇過來的時候姜令曦跟昨天一樣照舊在院子裡曬太陽。
天空作美，這兩天都是明朗朗的大晴天。
她曬太陽曬得一絲不苟，畢竟旁邊還有個同樣在養傷的默默監督。
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她第一時間睜開眼睛看了過去。
那一瞬間殷崇看過來的眼神，姜令曦一時沒能讀懂。
“無覺說你要見我，要跟我說什麼？”
殷崇走近，朝姜令曦手上看過去。
陽光照射下，紫紅色紋路明顯。
他站定，開口：“我是被蕪華撿回長蒼門的。”
這話說得有些沒頭沒尾，不等姜令曦皺眉，就接着說道：“在被撿回去之前，我也只不過是個無父無母還因爲打架鬥毆重傷垂死的小混混。能有今天，還要多虧了蕪華的一時心軟。”
“不，或許也不是心軟，只是一時興起。但她也確實給了我第二條命。”
“我沒有背叛她，她是因爲遇見了你，才落到身死的下場，在我看來也算解脫了吧。”
“祝陛下事業順利，前程似錦。”
姜令曦目光沉沉地看着殷崇過來說了幾句讓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後轉身離開，“他說這麼一大串什麼意思？”
沈雲卿已經開始處理何助給他發過來的郵件，只不過在殷崇過來之後就再沒滑動過頁面。
抿了抿脣回道：“可能是在交代遺言吧。”
姜令曦忍不住小聲嘟囔：“我們很熟麼，跑來跟我交代什麼遺言。等等，無覺說他會死？什麼時候說的，我怎麼沒印象？”
“無覺沒有說，不過之前在見到殷崇的時候說過他曾經是蕪華的實驗體，蕪華喜歡生命力頑強的小孩。現在沒了蕪華，他早晚會死。”
姜令曦：“……”
好吧。
雖然這人依舊可恨。
但可恨程度稍微降低了那麼一丟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