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帝的駕輦到了流雲殿之後,身旁的宮侍正欲揚聲高呼陛下駕到,只是方纔張了嘴還未說出話來便永熙帝給制止了。
司慕涵看了一眼流雲殿的門口卻沒有發現守門的宮侍。
這個時候該是有守夜的宮侍的!
司慕涵使退了宮侍便一個人走進了流雲殿。
這是她第二次踏進流雲殿。
只是與上一次相比,此次的流雲殿更加的清冷,彷彿沒有人氣。
司慕涵的神色頓時間沉了下來。
可以說,流雲殿是除了鳳後的朝和殿宮中最爲奢華的宮殿。
或許司慕涵終究還是沒有忘記當日蒙斯醉所說的那些絕情的話,因而當章善將備好的宮殿呈給她審覈之時,她便又着意章善增添了不少奢華的擺設。
她似乎在這種帶着些許怒氣的行爲中告知蒙斯醉,當初他想要的一切她如今都可以給他。
只是今晚,當她走進這冷請無比的流雲殿後,心中卻蒙上了一層陰鬱。
她並未因爲自己可以做到當日他話中想要而感覺的高興。
或許,有些事情,她並非真正的放下。
室內的琴聲開始澎湃起來,只是聽見人的耳中卻沒有振奮人心的感覺,反而覺得無比的悲涼和沉重。
司慕涵曾經聽過蒙斯醉彈琴只是他的琴聲中永遠只是透着大家公子的端雅和淡淡的愉悅甜蜜,讓人聽了心情身爲的舒廣,只是如今……
她腳步頓了一下,擰緊了眉頭繼續往前。
一路走來,卻還是沒有見到一個守夜的宮侍。
她的臉色隨即更加的難看。
隨着琴聲,司慕涵走進了暖閣,便聞見了一股濃烈的酒味。
憶古正擔心地看着自家主子,焦急地思索着究竟有什麼法子可以讓主子安靜下來就寢,正當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威壓傳來,便擡頭望去,卻見司慕涵臉色沉鬱地站在了暖閣門口。
他先是一驚,隨即便立即上前下跪道:“奴侍見過陛下。”他的話說的很大聲,也是想給蒙斯醉提醒。
只是蒙斯醉卻已然到了忘我的境地,根本未曾聽見他的話,或許便是聽見了他不會有反應。
因爲他根本便不信司慕涵回來。
她這般的恨他如何會來?
憶古見琴聲沒有停下來臉色已然有些蒼白。
主子今晚上究竟是怎麼了,爲何會這般的失態?
而陛下難得來一趟卻看見了主子醉酒胡鬧的情形。
哪個女子會喜歡一個酗酒之人?
主子平日也是一個極爲謹慎之人如今爲何會這般?
憶古驚的連冷汗也冒出來了。
司慕涵並未理會憶古,而是凝視着前方已然繼續彈奏的蒙斯醉,他的臉色酡紅,分明是已然喝醉了的樣子,她眯了眯眼,隨即便上前。
憶古硬着頭皮叫了一聲主子,希望可以藉此讓主子回過神來,只是卻還是沒有成功,倒是引起了司慕涵的注意。
她頓了一下腳步,便揚手示意他下去。
憶古一愣。
“退下。”司慕涵沉聲道。
憶古連忙領命,看了一眼已然在瘋狂彈奏的主子,便退了下去。
司慕涵將視線轉回到了蒙斯醉身上,看着眼前這個申請有些狂亂的男子,她的心終究是無法平靜,她走上前,“夠了。”
蒙斯醉手指頓了一下,同時擡頭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卻似乎並未認出了司慕涵來,只是看了一眼便低頭繼續彈琴。
司慕涵此時發覺,蒙斯醉的手指似乎染上了豔紅的血,隨即彎腰伸手按住了琴絃,沉聲喝道:“夠了!”
琴絃被壓住,琴音也停了下來。
蒙斯醉隨即擡頭,卻是惱怒,“你……你做什麼……”
司慕涵似乎沒想到蒙斯醉會這般,硬是愣了一下,只是卻沒有責怪他,而是伸手握起了他的手,“你真的不想要你的手指了嗎?!”
蒙斯醉晃着腦袋,醉眼迷糊地細細打量着眼前的人,“你是……誰……”他一邊迷糊地說着一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將手從司慕涵的掌心抽回,然後指着司慕涵道:“你……好像……好像我的阿涵……你怎麼這樣像她?……”
司慕涵此時肯定,他是真的喝醉了,只是當司慕涵聽見了那個曾經熟悉的稱呼之後,眼底閃過了一絲顫抖,她看着他,緩緩地道:“你醉了。”
“醉?”蒙斯醉又搖搖晃晃地轉過身,越過琴,走到了司慕涵的面前,卻已經是站不穩了。
司慕涵本能地伸手扶住了他,“你醉了!”
“醉……”蒙斯醉腳步不穩地低喃道,“不……阿涵……你以前都只是叫我醉兒的……我不叫醉,我是你的醉兒……”
他一邊說着一邊擡頭凝視着司慕涵,有些傻氣地笑道:“你是阿涵,一定是……否則這世上怎麼……會有這般相像的人……”他說完便伸手死死地抱住了司慕涵,“阿涵,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母親說……若是我在繼續和你在一起便會殺了你……我不能讓你死……阿涵……我不喜歡錦衣華服不喜歡奢華宮殿……我什麼都不喜歡……我只喜歡你給我買的粗布衣裳,你親手給我做的烤野雞……我想跟你一起遊山玩水過神仙眷侶的生活……可是母親說……我若是和你離開……她便殺了我父親……阿涵……我不是想傷害你的……父親跪下來求我……他求我嫁給莊銘歆……”
他的話越說下去,笑意已然轉爲了嗚咽。
司慕涵聽完了他的話,渾身顫抖了一下,或者因爲心中有這怨氣所以這麼長的時間她從未讓人去查過他當日那般絕情的原因。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當日那般絕情的蒙斯醉絕對不是那個與她相處了一年之久的蒙斯醉,可是就是不願意去弄清楚原因。
或許,便是沒有弄清楚她也可以猜到。
她不過是一個江湖女子罷了,如何能夠匹配三大世家的公子?
只是那時候,她刻意讓自己忽略了這些事情。
說到底,不過是逃避和自私。
蒙斯醉擡頭又凝視了她好一會兒,視線卻越發的清晰,他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真好……這個夢真好,他不要醒來,若是醒了,他便再也看不見她了!
一想到這一點,蒙斯醉立即伸手死死地抱着她,吶喊道:“阿涵,不要離開我!”
司慕涵任由着他抱着,身子卻有些僵硬,許久之後,她溢出了一聲低喃,“醉兒……”
蒙斯醉聽了這個熟悉的稱呼,看着她的眸光便是一震,被酒精衝擊的有些迷糊的腦海隨即清醒了不少,隨後呢喃道:“阿涵當了皇帝了……她給了我最好的宮殿,錦衣華服……可是她卻不願意見到我甚至……”
“你醉了。”司慕涵聲音低沉地道。
蒙斯醉卻厲聲反駁道:“我沒有喝醉,我是喝酒了,可是我沒有喝醉!”他說罷,便鬆開了她,隨後認真地看着司慕涵,那神情一眼看下去竟真的像是清醒了一般。
只是司慕涵卻還是人爲他是喝醉了,若非如此,他是不會對她說這些話的。
蒙斯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喝醉,此時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夢中又像是真的見到她了,“陛下……”
他低喃着,眼睛雖然緊緊地盯着司慕涵,但是卻彷彿看不清她的模樣似的。
他是在做夢還是她真的來了?
蒙斯醉上前一步,伸出了手,緩緩地覆上了她的臉龐,真實的觸覺彷彿告訴他,她真的來了,她真的來見他來。
對於這個結果他該是欣喜若狂的,可是這一刻,他卻心如刀絞,強忍了許久的淚水便這樣滑出了眼瞼,“陛下,是你嗎?你來了嗎?”
不管是陛下還是阿涵,她都是她!
“陛下,你說木涵死了,好,我便聽過你的,從今往後你便是陛下,我的妻主……”蒙斯醉滿臉淚痕地笑着,“我是你的豫君,你的豫君……”
“你醉了!”司慕涵的聲音沉了幾分,卻也帶着幾絲無奈,擡手握着他的手臂,“去休息吧。”
蒙斯醉忽然間甩開了司慕涵的手,“我不去休息!你想離開對不對?我不會去休息!我要彈琴,陛下,我給你彈琴,你以前最喜歡便是聽我彈琴……”
他說着,便踉蹌地往琴走去。
司慕涵卻伸手製止了他,“夠了!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我不要休息!”蒙斯醉厲喝道,有種歇斯底里的瘋狂,他似乎要將過去幾個月內一直壓抑着的悲傷完完全全發泄出來似的,“我說了不要休息你聽不懂嗎?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傷害了你,可是難道我不想休息的權利也沒有嗎?司慕涵,你若是要一直這樣折磨我還不如一刀殺了我!”
司慕涵睜大了眼睛,似乎並未想到蒙斯醉居然會說出這般的話做出這樣的行爲。
“是你說你已經放下了當初我們的感情的,可是你爲何還要這般待我!我是你的豫君,是你的君侍,可是你爲何便不將我當成你的君侍,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我知道我自己愛慕虛榮貪生怕死,可是我已經是你的君侍了,你爲何不能如尋常女子般對待她的夫侍一般對待我?我便這般的惹你厭煩讓你連碰都不願意碰我?你愛着宸皇貴君,你寵着翊侍君,你敬着鳳後,他們是你的君侍我便不是嗎!爲何你要這般的漠視我!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蒙斯醉淒厲地喝道,“你根本就是還在恨我,還怨我!既然如此,便明說就是了,我這便死在你的面前好消了你的心頭只恨!”
他喝完,便轉身,尋了一個柱子,便要一頭撞上去。
司慕涵臉色一變,快速拉住了他,同樣厲喝道:“你瘋了!”
“我是瘋了是瘋了!”蒙斯醉依然歇斯底里,“母親說我瘋了,父親也說我瘋了,你也說我瘋了,是,我是瘋了!可是爲何瘋了還這般的痛苦。”他揪着她的衣裳,滿目悲傷地質問着她,“你告訴我,爲何我瘋了也這般的痛苦?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不可以不要了,你爲何還要這般不願意見到我……阿涵,你知道嗎?那晚我在新房中見到你之時有多高興我?我一直從那晚開始我便不能再幹乾淨淨地想着你了,可是上天卻給了我這般一個恩賜,讓我回到了你的身邊……阿涵,我不爭不搶,我真的可以不爭任何東西……我只是想一輩子就安安靜靜地陪在你的身邊……可是爲什麼這樣都不可以爲什麼……”
蒙斯醉的話忽然間截然而止,只是他下一刻卻做出了另一個讓司慕涵震驚無比的舉動。
他抱着司慕涵看,隨後便吻上了她的脣,死死的吻着。
司慕涵睜大了眼睛,卻一動不動。
蒙斯醉下一刻便又猛然鬆開了她,神色絕望地道,“我就知道你不願意碰我,我就知道……”
司慕涵看着眼前的悲慼面容,心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似的,無數的說辭在腦海中運轉着但是卻說不出一個字。
她沒有想到他竟悲傷至此。
她上前一步,伸出了手:“醉兒……”
蒙斯醉卻猛然後退了一步,絕望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不管你是阿涵還是陛下,你都恨我……”他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像是着了魔似的。
司慕涵心中忽然一慌,便上前伸手抱住了他。
蒙斯醉卻還是不斷地呢喃着方纔的話。
司慕涵一時間竟然不知所措只能就這樣抱着他。
蒙斯醉忽然間停下了低喃,下一刻卻又來了勁,猛然推開了司慕涵。
司慕涵不想他會忽然這般做,差一點便被推到在地上,待她站穩腳跟之後卻見蒙斯醉隨後拿起一個精緻的玉質裝飾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神情瘋狂地怒道,“都是這些東西都是這些東西……”
他不要這樣奢華的珍寶,不要這華貴的宮殿,他不要這些東西……
蒙斯醉此時已然是完全被瘋狂所控制,或許在他的潛意識中,讓他和司慕涵走到這一個地步的便是這些所謂的榮華富貴,就是它們。
他心中的聲音告訴他,只要毀了這些東西,他便可以和司慕涵回到從前。
又或許,當日他所說的那番絕情的話不僅傷了司慕涵,更傷了他自己,他的心中極度的自我厭惡,而他卻還未失去理智到傷害自己,也許是因爲方纔他的自殘被司慕涵給阻止了,他覺得司慕涵連死的權利都不願意給他,而在酒精的作用下,這些珍寶便成了他的化身,他要毀了這般虛僞的自己,他要爲當日受辱的司慕涵報仇……
憶古聽見了裡邊的摔打聲便立即闖了進來,卻見蒙斯醉像是一個瘋子一般將暖閣內的珍寶給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驚呆了。
雖然摔打自己宮中的物品一向是後宮君侍發泄心頭憤怒的尋常法子,但是向如今豫君這般當着陛下的面做這些事情的卻從未有過。
這可是對陛下的極爲不敬!
憶古畢竟是宮裡面的老人因而很快便回過神來隨即便要上前阻止蒙斯醉,若是豫君因此而被陛下以大不敬之罪打入冷宮,他身爲豫君的貼身宮侍可是死罪一條!
“主子……”
只是他的話方纔出口,還未來得及上前阻止豫君便被喝止了。
司慕涵繃緊了面容喝道:“出去!”
憶古一愣,隨即跪下。
“出去!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進來!”司慕涵沉聲喝道。
憶古連忙從地上爬起,看了一眼瘋狂中的豫君,便轉身驚魂不定地跑了出去。
蒙斯醉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一個插曲,只是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
司慕涵一雙深沉如海的眸子盯着蒙斯醉,卻沒有阻止他。
她很清楚此時蒙斯醉是藉着醉酒將心中所有的痛苦和悲傷給發泄出來,她不該阻止,也不能阻止。
司慕涵緊緊地扣着拳頭,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如今她卻還是發現了,她根本便沒有如自己所說的那般放下了當日的事情。
蒙斯醉是她在這個世上第一個主動放入心房的人,是她第一個沒有任何顧忌付出感情的人,如何能說放下便放下。
她之前所有的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當日他的那一番絕情的話的確是傷了她的心,當時她卻也不是不明白,或許他是有苦衷的,只是卻還是怪了。
爲了要怪他?
司慕涵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如今猛然想起,卻也無法找到答案。
她怪他用那般言語傷害她,還是在怪他沒有勇氣與她面對一切,還是怪他在最後選擇了遺棄自己,又或者該說,他毀了她對未來的憧憬。
自從對他動心並且有意與他共度一生之後,她便開始爲將來打算,在她的心中已然有了一副完整的藍圖,只要她堅持努力,那心中的藍圖便就會是她將來的人生,而那樣的人生也是她最想要的。
自從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時空之後,她便一直不安,甚至對未來迷茫不已,可是在遇見了他之後,她的人生開始有了方向,開始有了憧憬。然而,當她最信心滿滿之時,他卻給了她近乎毀滅性的打擊,讓她重歸迷茫,宛如一株浮萍般繼續漂泊無依。
與其說她是在恨蒙斯醉,不如說她在恨自己,恨自己爲了會莫名其妙的流落到這個陌生的時空。
然而如今,蒙斯醉卻再一次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可是,她卻發覺,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安置他,如何在心中給他定位。
曾經的戀人如今的君侍,她真的可以只將她當成如水墨笑一般只是後宮的一個男子嗎?
她的心中沒有確定的想法所以方纔會有這一段時間的冷落,她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這個曾經她愛過的男子。
蒙斯醉幾乎將暖閣內所有的珍品裝飾給摔了個一乾二淨,隨即竟然衝向了燭臺,似乎真的打算就這樣一把火把着豪華的宮殿給燒了似的。
司慕涵見狀,快步走到他面前,在他碰到燭臺的前一刻制止了他。
蒙斯醉已然處於失控狀態,他似乎早已經忘了司慕涵還在這裡,“放開我,放開我……我要燒了這裡燒了它……”
司慕涵卻死死地抱着他,任憑他如何掙扎也不願意放手。
“放開我……”蒙斯醉依然厲喝道,心中盡是一片恐慌,彷彿他若是沒有燒了這一宮殿,她便永遠不會在理他似的。
他好想好想她!
就算如今她站在他的面前,他卻還是覺得她離他好遠好遠。
這種感覺比當日失去了她之後更加的痛不欲生。
“夠了醉兒!”司慕涵抱着他,在他的耳邊低喃着,“夠了,醉兒,夠了……”
蒙斯醉卻沒有安靜下來。
司慕涵用力將扳過了他的身子讓他看着她,“我在這裡,我一直在這裡,醉兒,我一直在這裡!”
蒙斯醉凝視着司慕涵,竟忽然間安靜了下來,他就是這樣看着司慕涵,帶着醉意的眼中滿是絕望與悲涼之色,“阿涵……是你嗎……”
他的頭腦有些混亂不知道眼前的她是真的還是如同過去一般只是他的幻覺。
“是我。”司慕涵聲音有些沙啞。
蒙斯醉呆愣地看了她會兒,便伸手抱住了她,滿足地笑道:“我又夢見你了……”
司慕涵心頭一酸,“醉兒……”
“古兒死了……阿涵,我沒有辦法……古兒就這樣在我的面前被打死了……我不能讓你和他一樣就這樣渾身是血地死在我的面前……阿涵,我不得不說那些話……我不喜歡錦衣華服,不喜奢華住所……不需要奴侍成羣……阿涵,我可以吃苦可以受罪只要能夠和你在一起我什麼也不在乎……可是我不能讓你死……古兒一直叫我救他,一直求着……可是我卻怎麼也救不了他……他就這樣死了……我不要你和古兒一樣……還有父親……母親說不會放過父親她一定會做到的……我也不能不管他……我知道你恨我……”蒙斯醉平靜了下來,只是言語卻更加的刺痛人心,他緩緩地敘述着司慕涵離開雲州回京城的那段時間內他所遭遇的事情。
他以爲自己只是在做夢,就像之前許多次一般這樣更夢中的她解釋着。
這些話他在夢中說了無數遍但是現實中他卻一次也說出來。
便是他都覺得這些只是藉口而已,別人又如何會相信?
更何況,他所認識的阿涵也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
她如何能夠接受?
蒙斯醉不斷地說着,甚至有些地方重複了好幾遍,他的意識因醉酒的顯得有些恍惚,只是卻也只有如此,他方纔可以放下一切,放下堅持了十多年的大家公子端莊的風範而歇斯底里,才能夠將心中壓抑許久的話給說出來。
司慕涵沒有說話,一直安靜地聽着,她的手一直握着他的,正如過去的日子一般。
漸漸的,蒙斯醉的聲音開始減弱,最後卻倒在了司慕涵的懷中,昏睡了過去,然而便是睡着了,他的手始終不願意離開她的。
司慕涵隨後便喚來了宮侍,下旨宣召御醫。
御醫來了之後便爲蒙斯醉手指上的傷口塗了藥包紮好,又診過脈,只言豫君不過是醉酒未醒罷了,並無大礙。
司慕涵隨即讓御醫下去,且吩咐今晚上之事不得泄露出去。
御醫領命告退。
司慕涵隨後便j將憶古喚到了面前,“你是豫君的貼身宮侍?”
“回……回陛下,奴侍是……”憶古驚慌地道。
“爲何流雲殿內只有你一人在伺候着豫君?!”司慕涵聲音雖然很輕,但是威壓卻是甚大。
憶古心中一驚,便隱隱晦晦地將事情說了一遍,雖然豫君位分不低,但是自從豫君被冊封以來永熙帝便從未留宿過,宮侍們見主子不受寵自然也就怠慢了,而豫君也是個溫和性子,且也不喜歡這般多人伺候着,便也沒有多加斥責。
宮侍們見了豫君這般便以爲豫君身爲好欺,更是不將豫君放在眼中,怠慢異常。
司慕涵聞言,臉色陰沉的可怕,“傳旨,流雲殿內所有宮侍除豫君貼身宮侍之外,皆杖責三十,貶去浣衣局!”
憶古鬆了口氣,“謝陛下隆恩……”
“下去。”司慕涵隨後道。
憶古領命退下。
寢殿隨即安靜了下來,司慕涵看着蒙斯醉沉睡的面容,心卻在這一刻沉痛不已,“對不起……朕只是一時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
朝和殿
水墨笑尚未更衣就寢,依然穿着鳳後的華服,面容依舊尊貴端雅,完全符合鳳後的風範,只是此時,他的心卻一片陰鬱。
這些日子,永熙帝也並非沒有來過朝和殿,但是每一次來都不過是警告他要安分守己罷了,便是宿在了朝和殿也不過是一場戲。
她便真的認定了他不敢將他們之間的事情說出去!
水墨笑心中有氣,卻只能壓抑着,然而越是壓抑,心中的怒火便越盛,可是除了壓制之外,他卻想不到任何的法子。
如今外邊時疫橫行,裡面永熙帝和皇貴太君不和,他若是在暗中做些事情卻也不是不可以反敗爲勝,可是若是這樣而導致了永熙帝倒臺,那對於他也不是一件好事。
幾日前,左相水韻雲曾經進宮見過他,明確地表明,如今永熙帝方纔是她第一個要扶植的人,所以希望兒子儘可能地討得她的歡心。
水韻雲似乎已經打算了完全放棄寧王。
水墨笑自然知曉她爲何這般的堅定立場,因爲永熙帝承諾,將來水家若是有嫡女她便會嫁給她一個皇子,讓水家成爲正真的皇親國戚。
本來永熙帝是想讓水韻雲將庶長女過繼給正夫,從而在先帝的皇子中擇一個嫁過去。
不過水墨笑卻並不覺得永熙帝這般做是處於好意,而是庶長女如今依然成年,且於父親的感情一向不和,若是將她過繼給父親,也不可能成爲父親的依靠,反而會成爲父親最大的威脅。
而且水家的庶長女生父也還在世。
水墨笑自然不可能讓任何人威脅道水家正夫的位置,便是他曾經因爲水家正夫漠視他而動怒,但是卻也知曉,若是水家正夫失去了正夫一位,他中宮鳳後的位置也未必能夠保得住。
自從他成了鳳後之後,水家的那些側夫侍夫和庶子便想着法子想進宮見他,從而尋找機會博得一個後宮君侍的位分。
如今是水家正夫壓着,他們方纔不敢太過放肆,若是水家正夫失勢,那些人便再也無人壓制。
而水韻雲想必是樂見其成。
永熙帝,她更加不會在乎,甚至極有可能讓另一個水家子來取代他的位置。
他爬到這個位置費了多少心思豈能讓他人坐享!
水墨笑婉言拒絕了永熙帝,並且與她達成協議,他不動雪暖汐,她便不下手做這件事,至於水韻雲,她自然也是不願意。
因爲如今先帝皇子除了以定親的十一皇子之外,其餘的皇子皆是蜀家子所出,而且,先帝的皇子與永熙帝的皇子相比,總是隔了一層。
所以水韻雲便尋了個藉口說稍後再議。
水家是需要娶進一個皇子光耀門楣,但是卻只能是永熙帝親生的皇子,而這皇子最好鳳後所出,親上加親。
只是這樣,迎娶皇子的便必須是她的孫女。
不過如今最讓水墨笑不悅的並非永熙帝所提及的這件事,而是方纔宮侍來報說今晚上永熙帝留宿流雲殿的消息。
自從那豫君被冊封以來,永熙帝便從未留宿過,之前他一直想着要拉攏那豫君,可惜他不識擡舉,他便也不再討沒趣。
只是如今永熙帝忽然間便駕臨流雲殿,雖然她此舉極有可能是爲了後嗣,但是若是讓這個豫君先他一步誕下後嗣,那豫君便會成爲他最大的危險,在加之他出身蒙家,家姐又在軍中任要職,家兄的妻主又是永熙帝的心腹,若是他有了孩子,那他便是除了雪暖汐之外對他威脅最大的一個!
水墨笑咬牙切齒地暗恨,心裡認定了永熙帝是故意而爲之,寵着一個宸皇貴君還不夠居然如今又多了一個豫君!
這件事比之白天裡接到西戎皇子染了疫症的消息更讓他憂心不已。
這時,水華進來稟報說官錦求見。
水墨笑微微眯了眯眼,便讓水華將人領進來,他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見見這個官錦,沒想到他居然先一步找上門來。
不過,他喜歡聰明人。
因爲用起來會事半功倍。
半晌後,官錦緩步走了進來,“奴侍參見鳳後。”
水墨笑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一眼,“如今清思殿內的西戎皇子染上了疫症,若是本宮沒有記錯,之前本宮依然下旨清思殿內所有宮侍在尚未確定沒有染上疫症之時不得離開清思殿,你的膽子倒是挺大的!”
官錦垂頭,“奴侍這般做卻是迫不得已,還請鳳後恕罪,而且鳳後乃中宮之主,必定得天庇佑,豈會被一個小小的疫症損傷貴體。”
“你倒是會說話。”水墨笑似笑非笑地道,“不過本宮倒是好奇,你是如何能夠說服守住清思殿的侍衛走到本宮的宮中的。”
官錦依然低頭道:“自然是託鳳後之福。”
“哼。”水墨笑輕哼了一聲,“本宮的福氣可不是這般好託的!”
官錦將頭壓的更低,謙卑地道:“奴侍知曉枉顧鳳後旨意是死罪一條,只是奴侍呆在清思殿也是死路一條,奴侍不願意就這般死了,所以奴侍方纔會使勁了法子出來求見鳳後,奴侍求鳳後給奴侍尋一條生路!”
“本宮爲何要救你?”水墨笑挑眉道。
官錦擡頭,一臉的決然,“奴侍有件事情要稟報鳳後,若是鳳後聽了奴侍的稟報覺得奴侍有那麼些許功勞,望請鳳後將奴侍調離清思殿,奴侍實在不願意給那西戎皇子陪葬!”
“消息?”水墨笑神色淡淡地道,“那倒要看看你的消息值不值你的一條命。”
官錦連忙磕了一個頭,“奴侍所要稟報的事情是關於西戎皇子染上疫症之事。”
水墨笑卻微微變色,“西戎皇子染上疫症一事?”
“正是。”官錦擡頭,一臉的嚴肅,“鳳後難道不覺得奇怪,爲何京城尚未出現疫症而西戎皇子深處深宮卻染了疫症?”
水墨笑沉眸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官錦道:“兩日前,寧王殿下的側君給西戎皇子送來了一件新衣,說是寧王殿下親自囑咐要送給他的。”
“繼續。”水墨笑不急不躁地問道。
官錦領命,便繼續道:“幾日前奴侍派派到了西戎皇子身邊伺候,西戎皇子收到了寧王殿下送來的那件衣裳之後便立即穿在了身上,而次日,西戎皇子便覺得不適,之後御醫便診斷西戎皇子是染上了疫症。”
“你的意思是說西戎皇子之所以染上疫症是因爲寧王送進來的那件衣裳?”水墨笑神色轉爲凌厲,若是這件事與寧王有關,那他便不可以等閒待之!
寧王靜默了這般長的時間也是時候出手了吧?!
官錦卻低頭道:“奴侍不敢,只是奴侍曾經聽聞若是康健的人穿了染過時疫病人的衣裳那便也會染上時疫的,而且奴侍也遠遠地查看過了那件衣裳,發現其實那件衣裳無論是樣式還是款式都並不像是新做的,奴侍不敢因爲此事便認定了這件事與寧王殿下有關,只是奴侍在西戎皇子身邊伺候這幾日卻可以看出寧王是極爲的在乎西戎皇子的,而這衣服卻是寧王側君親自送進宮來的……”
他的話沒有說完,卻也已經達到了效果。
水墨笑蹙了蹙眉,自然也是明白了官錦的意思,寧王有沒有參與這件事他並不知曉,也尋不到實際的證據,只是既然這件衣裳是寧王側君送進宮來的,那便一定與他有關係,寧王側君想謀害西戎皇子,那寧王便也逃脫不了干係,雖然不一定可以因爲這件事便徹底剷除寧王,但是卻可以打壓她一下。
他想到這,心中便莫名其妙地生出了許久未曾出現過的厭惡,對寧王的厭惡。
他想起了司慕涵冊封當夜所說過的話。
之前他對寧王示好是認爲她便是他的妻主,如今既然她不是他的妻主,那過去的事情便是他的恥辱,是恥辱便要抹去!
水墨笑更加擔心的寧王會不會將他們之間的事情宣揚出去。
司慕涵雖然厭惡他,但是卻也不會往自己鳳後的臉上抹黑,因而他並不怎麼擔心她,可是寧王卻是不同,這一次水家可是徹底背棄了她,以寧王那般陰沉的行事作風她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一定會對他和水家下手!
水墨笑擡眼凌厲地看着官錦,“這件事本宮知道了,只是事關重大,本宮需要好好查查,在這之前你不得將此事泄露出去!”
“奴侍謹遵鳳後吩咐。”官錦回道,隨即便一副驚慌的表情問道,“那鳳後,奴侍方纔的懇求……”
水墨笑看了官錦這一模樣,心裡便生出了一陣厭惡和蔑視,“你既然是清思殿的人本宮也不方便立即將你調出來,你暫且先回去,待本宮稟報陛下之後方纔給你尋一個好出路。”
官錦一聽,臉色驟然蒼白起來,“可是……”
“好了。”水墨笑不耐煩地揮手,“水華,送他回清思殿。”
水華立即喚來了宮侍將官錦給押出去。
官錦在不斷地哀求中被宮侍給拖出了朝和殿。
看着朝和殿緩緩關起的大門,官錦一掃臉上的悲慘驚恐之色,嘴角邊染上了一抹笑意,在夜色下,顯得更外的陰森。
他看了一眼進步的大門,隨後便轉過身,緩步離開。
他這趟來朝和殿只爲了一個目的,那便是讓鳳後減輕對他的防備之心,經過前些日子的接觸,他可以肯定,鳳後是想將他收爲己用,而這鳳後水氏卻也不是宸皇貴君那般沒有心機之人,他若是不能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可以控制之人,他是不會輕易地信任他的。
次日清晨
永熙帝自聽雨殿起駕前往正宣殿上早朝,卻在路上被鳳後水墨笑給攔住了。
“臣侍見過陛下。”水墨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司慕涵坐在轎輦上看着他,“鳳後一道早的這是做什麼?”
“臣侍有件急事要稟報陛下。”水墨笑正色道。
司慕涵眯了眯眼,“有什麼事情待朕下了早朝之後再說吧。”
“臣侍擔心若是待陛下早朝之後方纔稟報怕是已經遲了。”水墨笑神情凝重地道。
司慕涵笑了笑,“既然鳳後這般緊張,朕便先聽一聽。”隨後她便下了轎輦,與鳳後水墨笑走到了附近的一個亭子中坐下,“鳳後有什麼事情便直說吧。”
水墨笑看着司慕涵這般漫不經心的樣子心裡隨即冒起了一把火不過此時卻不是他發作的事情,於是深呼吸了一聲,便將官錦昨夜所說的事情給講述了一遍,自然,他沒有說事情是官錦告知他的,只是說他無意中查到的。
司慕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什麼時候一向清高的鳳後水墨笑居然也想着搶了別人的功勞?不過官錦居然將藉着水墨笑的嘴揭發這件事卻也出乎她的預料。
只是他爲何要這般做?
水墨笑說完之後便發現司慕涵臉上根本沒有一絲驚訝的痕跡似乎早已經知曉了這件事一般,他忽然有種受辱的感覺。
司慕涵揉了揉額頭,“鳳後可有實際證據?”
“陛下這是不信臣侍?”水墨笑冷下了面容。
司慕涵搖頭,“鳳後,那人可是寧王。”
水墨笑一窒,他彷彿發覺在這個女子面前他越發難以壓制住情緒,以往無論他面對什麼樣的人或許什麼樣的事都可以從容以對,可是自從遇上了這人便屢屢失控,他咬了咬牙,沉聲道:“臣侍讓御醫檢查過那件衣裳,在衣裳的隱秘處御醫發現了一些穢物,御醫推斷這件衣裳極有可能被患有時疫的病患穿過,況且,西戎皇子的確是傳了這件衣裳之後便發病了的,所以寧王側君便是怎麼也逃脫不了干係的,證據一向都是人找出來的。”
“鳳後是想說證據是人造出來的吧。”司慕涵似笑非笑地道。
水墨笑淡淡笑道,“陛下乃大周之主,所說的自然便是真的。”
司慕涵凝視着眼前的男子,卻見他眼底之下盡是烏青,想必昨晚上是連夜查了這件事,這樣的男子有能力有手段,足以當的起鳳後的位置,若是他能夠放下心中那些雜七雜八的心思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鳳後,“鳳後進宮也有些日子了,不過朕卻在今日方纔知曉,朕的鳳後也並非一無是處。”
水墨笑眸光微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他凝視着她的眼眸卻沒有發現戲弄和嘲諷的意思,不過他也不會直接問出口,只是微微行禮道:“臣侍乃後宮之主,自然容不得有人在臣侍管械下的後宮興風作浪。”
司慕涵聞言,卻只是一笑置之,然而始終未達眼底,“既然這件事是鳳後查出來的,那便隨朕去一趟正宣殿吧。”
水墨笑訝然。
“怎麼?”司慕涵挑眉道,“鳳後不願意?”
水墨笑凝視着她會兒,便道:“臣侍雖爲鳳後,但是卻也是後宮之人,正宣殿乃百官上朝之地,臣侍如何能夠踏足?”
“朕還不知道朕的鳳後這般的知禮。”司慕涵似笑非笑,“若是朕沒有猜錯今早朕的五皇姐也會出現,鳳後若是執意不願意去,朕倒是懷疑鳳後是不是對朕的五皇姐餘情未了。”
“你——”水墨笑氣結。
司慕涵站起身來,“朕也希望藉此告知鳳後,誰方纔是後宮真正的主人。”
水墨笑心中的不安瞬間轉爲了戒備,“臣侍乃先帝親自賜婚與陛下的,且臣侍自認爲從未做過任何不妥之事,若是陛下想廢后恐怕也太早了吧!”
“朕何時說過想廢后?”司慕涵卻挑眉笑道,帶着幾絲好笑的意味,像是聽了一個笑話似的。
水墨笑也不故作恭敬,便冷笑道:“陛下嘴中不說,但是心中卻時時刻刻地想着。”
“鳳後錯了,朕此生只會有一位鳳後。”司慕涵神色淡淡地道,“只要鳳後一日活着便一日是大周的鳳後,便是將來鳳後英年早逝了,朕亦只會有你一個鳳後。”
水墨笑雙眸微瞠,便是有意壓抑情緒此時卻還是壓不下去,“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鳳後這般的聰慧自然可以明白。”司慕涵淡淡地道,“好了,時候不早了,朕該去正宣殿了,鳳後若是想領這個功勞便隨着而去,若是不想,朕也不勉強,不過,若是水相見到了鳳後居然能夠得此恩寵出現在正宣殿上,想必會欣慰不已。”
她說完,便起步走出了亭子,上了轎輦。
水墨笑只是在原地靜站了會兒,隨即便跟了上去。
永熙帝最後的那句話是他永遠也抵抗不了的誘惑。
水墨笑早已經習慣了,在水韻雲面前展現自己最又能力的一面。
正宣殿
當衆臣看見永熙帝攜着鳳後水氏走進來之時,都不禁目瞪口呆,雖然大周沒有明令禁止後宮不得干涉政事,但是由於先帝極爲不喜後宮君侍干預政事,所以大臣便也形成了一個意識,那便是後宮君侍是不該出現在商議朝政的地方的
便是鳳後也不行。
永熙帝坐在了皇位之上,而鳳後水氏則是坐在了旁邊宮侍方纔準備好的椅子上。
衆臣還處於震驚狀態,放佛連三拜九叩都給忘了。
正宣殿內一瞬間靜的可怕。
永熙帝環視了衆人一眼,最後將目光定在了站在安王身旁的寧王身上。
水墨笑自然也看見了寧王的存在,此時她一身朝服,臉色平靜無波,像是已經臣服在永熙帝腳下,不過寧王這般反應卻也不怎麼奇怪,不過讓他驚訝的便是司慕涵的預感,她究竟憑什麼堅信寧王今日一定會上朝?!
水墨笑緩緩擡眼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皇位上的女子,也正是因爲這一眼,他猛然發覺,坐在皇位上的司慕涵似乎多了一種尋常沒有的氣質。
一種帝皇該有的霸氣。
他的心猛然顫了一下,第一次真正地意識到他的妻主是一個帝皇,是大周的皇帝。
隨後,他耳邊回想起方纔司慕涵的話。
她說要告訴他,誰方纔是真正的後宮之主……
如今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真正的後宮之主不是他,而是如今皇位上坐着的女子!
水墨笑雙手緊緊握着,心中更加迫切地想盡快要一個孩子!
唯有這樣,他方纔可以真正地安心!
忽然間,不知從哪裡傳出一聲輕咳聲,衆人方纔回過神來,隨即下跪行禮。
司慕涵一直注意着寧王的反應,她便想是面對先帝一般,中規中矩地行禮,只是一直垂着頭,讓人看不清此時她的眼神。
三呼萬歲之後,永熙帝依照慣例道了一聲平身之後,早朝正式開始。
在衆臣還未開始說話之時,永熙帝便第一個開了口,“朕還想着過些時候出宮去探望一下五皇姐,不想五皇姐今日居然上朝了,傷勢可是大好了?”
寧王傷勢痊癒的消息早已經傳開了,永熙帝卻還是這般問,自然不僅僅是單純的關心罷了,而且,自從永熙帝登基之後,便是對安王也未曾稱呼過十三皇姐,如今卻這般稱呼寧王。
衆臣不禁尋思着永熙帝這話後邊的深意。
永熙帝的用意很簡單,只是想刺一刺寧王的心中最痛而已。
昔日她也是這般的喚她,只是那時,她敬她如長輩,如今,即便她依舊是她的皇姐,但是一切卻也已經不同了。
而今日她出現在早朝之上,便是已經輸了她一步。
蘊靜賢貴君之死是她從夜太侍君口中得知的,也是她示意祥貴太君通過謝淨芸之口傳給沈茹,而昨日,沈茹去了一趟寧王府,且與寧王見了面。
也是在這時,她方纔得知寧王曾經讓祥貴太君查過蘊靜賢貴君之死一事。
既然她這般想知道,她便告訴她!
寧王既然能利用皇貴太君來亂她的心智,她也一定可以利用她生父之死來擾亂她的計劃。
人一旦處於極度的憤怒和仇恨之中便會出差錯。
寧王如今出現在早朝上便是一個好例子。
自然,永熙帝也明白寧王會提前出現在早朝中而且不惜對她行跪拜之禮的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怕是她也知曉了西戎皇子染了時疫一事。
時疫出乎她的意料居然傳進了京城,最擔憂的怕是不是她這個大周之主而是寧王這一散播時疫之人!
永熙帝忽然間有些明白爲何先帝留下遺詔保了瑞王一命卻隻字未提寧王。
寧王緩緩擡頭,眼底的洶涌恨意已然消失無蹤,她看着永熙帝,言語淡淡地道:“御醫診斷已然無大礙。”
她的話中沒有自稱臣,也並沒有承認永熙帝的身份。
“那便好。”永熙帝不以爲意地微笑道,終究寧王還是無法在她的面前暫且低頭。
若說瑞王最大的缺點便是不穩重,那寧王的缺點便是放不下尊嚴與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