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司慕涵自讓雪千醒前去觀星殿勸雪暖汐之後,便斂下了淡然的神色,心煩意亂起來,拿着雪千醒交上的太學院學子的名單看了會兒,卻進不了心,思緒也無法安定下來。
她苦笑一聲,曾聞修身齊家方能治國安天下,如今想來卻還真的是說對了。
如今她可以說是家宅不寧,自然無法安心政事。
所幸如今朝中雖然事務繁多,但是礙手礙腳的基本也剷除了,雖仍有一些蠢蠢欲動的,但是卻也暫且鬧不出太大的亂子。
若說蜀羽之的怨恨讓司慕涵憂心不已,那雪暖汐懼怕便是讓司慕涵亂了心神。
雪千醒是應該明白她的用意,但是司慕涵卻無法肯定雪千醒會幫她說話,或許她更想做的便是沉着這一次的機會斷了兒子對她的迷戀。
這是司慕涵此時最放心不下的。
雪暖汐在感情方面極爲的單純,甚至一根筋,但是並不意味着他便沒有腦子,便不意味着他會像傻子一般變成她成了十惡不赦的人,他還會認爲她是世上最完美的人。
之前水墨笑的挑撥加上如今蜀羽之這事,若是如今雪千醒並沒有如她索希望的那般勸他,而是火上添油,那……
司慕涵心中倏然生出了一股恐懼,若是雪暖汐真的對她徹底失望了,那她往後又該如何?
一想到這個可能她便猛然起身想要立即趕去觀星殿阻止雪千醒,但是方纔踏出了兩步,卻又猛然停了下來,想着此時她是否過於的小人之心?
就在司慕涵內心掙扎不已的時候,一宮侍進來稟報道說豫君求見。
司慕涵快速壓下了凌亂的思緒,沉了沉眼眸,讓那宮侍將蒙斯醉請到了旁邊的暖閣中。
蒙斯醉只帶着憶古走了進來,而憶古手中提着一個食盒。
司慕涵見蒙斯醉欲要行禮,便道:“不必多禮了,怎麼來了?”隨後讓他坐在了自己身邊。
蒙斯醉微微一笑,“臣侍見陛下午膳之時用得不多,便想這個時辰陛下該是餓了的,所以便送一些點心過來。”隨後吩咐憶古將食盒中的點心擺上。
司慕涵看了手邊小桌上的點心,心頭的陰鬱消減了些,微笑道:“這兩日天氣都不好,路更是不好走了,你讓人送過來便行,無需自個辛苦走這般一趟,身子要緊。”
“如今孩子還小,不礙事。”蒙斯醉笑容中添了幾許幸福,“而且御醫也說,出來走走對孩子也是好的。”隨後便指着小桌上的點心,“這些點心臣侍都嘗過,味道不錯,陛下嚐嚐。”
司慕涵笑了笑,應言捻起了一塊放入嘴中,半晌後道:“的確不錯。”
“陛下喜歡就好。”蒙斯醉笑道。
司慕涵端起來茶杯抿了口茶,“醉兒是還有事想問朕吧?”臉上的笑意微斂了些。
蒙斯醉自然注意到了她神色的變化,“陛下可是再爲翊侍君一事憂心?”
司慕涵擡眼看了看他,卻沒有回答。
蒙斯醉不以爲意地道:“臣侍先前派人去聽雨殿探望過了翊侍君,雖然御醫說翊侍君的病情已然沒有大礙,但是神色卻還是不好。”
雖然他並不知道翊侍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據憶古的回報,似乎是和陛下有關。
“嗯。”司慕涵應了一聲,卻沒有打算將蜀羽之一事告訴蒙斯醉,倒不是擔心蒙斯醉也會如雪暖汐一般懼怕她,而是她始終認爲這是她和蜀羽之之間的事情,若非雪暖汐無意中得知,她怕是也不會告知他,“翊侍君的身子需要好好靜養,你如今有着身子,便不要爲此事憂心了。”
這件事在某種程度上是蜀羽之的傷疤,她已然傷了他,不該再將他的傷疤揭給別人看。
蒙斯醉看着她會兒,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司慕涵又喝了口茶,低着眼簾緩緩地喚了他一聲,“豫君……”
蒙斯醉見司慕涵忽然間轉了稱呼,雙手微微一緊,“臣侍在。”
“在你診出有孕的同時,莊銘歆正夫早產誕下了一個嫡女。”司慕涵擡起眼簾淡淡地道。
蒙斯醉聞言,先是訝然,隨後驚喜道:“是嗎?父女可是都平安?!”
以前在家中他對於這個庶出的弟弟沒什麼感情,但是這段時間他深處深宮,而他卻不顧自己身懷有孕,常入宮給他請安,陪他聊天。
這樣的心意讓他也生出了感動。
先前蒙斯醉雖然口口聲聲說怨莊家正夫奪了他嫡子的身份,但是卻也不過是一種發泄罷了,並非真的介意,心裡反而有種解脫了的輕鬆,再後來,在他得知了十六皇女便是他所愛的那個人之後,他便更加的慶幸,若不是莊家正夫奪了他嫡子的名分,他與她定然從此天涯永隔。
因而,如今蒙斯醉雖然好奇爲何司慕涵此時跟他提及這件事,但是卻也是真的爲莊家正夫趕到高興。
“聽聞一切平安。”司慕涵回道。
蒙斯醉道:“那便好。”
“在莊家正夫誕下莊家嫡女的前一日,你母親攜着你父親進了京,如今正在莊家暫住。”司慕涵繼續道。
蒙斯醉又是一愣,母親和父親來了?可是爲何他沒有收到消息?爲何他們沒有進宮看他?
“朕本是想讓他們立即進宮看你的,但是那時你方纔被診出有孕,御醫說你需要好好休息,而且,如今莊家正夫畢竟還是你父親的嫡子,他自然要先照顧自己的嫡子的。”司慕涵緩緩地道。
而此刻蒙斯醉也聽出了一些什麼,母親進京自然不可能是爲了莊家正夫,也不可能只是爲了看望他,而是爲了……
蒙斯醉的心微微一沉。
司慕涵凝視着眼前忽然沉寂下來的男子,眼底閃過了一絲不忍,但是卻還是斬釘截鐵地道:“豫君,朕不會廢后!”
她沒有說明理由,而是直接告訴他結果。
蒙斯醉安靜地看着她,沒有說話,永熙帝的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豈會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司慕涵擱下了茶杯卻也凝視着他。
蒙斯醉垂了垂眼簾,然後伸手覆上了她的,緩緩微笑道:“臣侍如今已然知足。”
上天給了他重新回到她身邊的機會,如今又給了他一個孩子,他若是仍不知足,定然會遭天譴。
司慕涵眸光微微一閃。
“臣侍從未想過要當鳳後。”蒙斯醉看着眼前這個沉靜威嚴的女子,繼續微笑道,“臣侍只想好好養着身子,然而等我們的孩子出世。”
司慕涵面上雖然平靜,然而心中卻已是動容,她反手將他的手握在掌心,“明明朕便讓人接你父親進宮與你相見。”
蒙斯醉點了點頭,“好。”隨後垂下了眼眸,看向了桌子上相握的兩隻手。
他的手被她握在掌心中,溫暖紮實。
永熙帝爲何不廢鳳後其實他心裡也是猜到了幾分,只是沒有明說罷了,雖然不說出來並不代表便不存在,但是至少,他可以騙騙自己。
“陛下……”蒙斯醉擡眼看向司慕涵,“永遠不要放開臣侍的手,好嗎?”
司慕涵神色微顫,隨後笑道:“你是朕的豫君,一生一世都是。”
蒙斯醉的臉上漾出了淡淡的卻是真實的笑意。
司慕涵看着他臉上的笑容,一陣失神,彷彿回到了許久之前在雲州的那些日子……
卻在此時,一個宮侍急匆匆地趕來打破了一室的溫馨。
而那宮侍的稟報夜勾起了永熙帝心中的陰霾。
那宮侍言,官公子大鬧宸皇貴君的觀星殿。
……
卻說官錦不顧觀星殿宮侍的阻難闖了進來。雪暖汐本就心裡煩得很,如今見了官錦這般行爲,心中的惱火更濃,“你這是做什麼!?”
官錦衝到了雪暖汐的面前,沒有如在交泰殿一般苦求永熙帝,甚至沒有說話,只是凝着一雙似怒非怒,似怨非怨的冷眸盯着雪暖汐。
他這般模樣卻比起他當日那般對雪暖汐爭鋒相對讓忍雪暖汐生氣。
“你把本宮的觀星殿當成了什麼了說進就進?!”雪暖汐怒喝道,“來人,把他給本宮趕出去!”
豈有此理!
觀星殿的宮侍隨即一哄而上,正欲將官錦給拖出去。
但是一直沒有說話的官錦見那些宮侍上來卻像是瘋了一般咆哮道:“站住!”那氣勢就像是他方纔是觀星殿的主人一般。
雪暖汐看着眼睛都幾乎冒出了火來,連方纔心中的所擔憂煩心的事情都給拋下了,全神應對眼前存心上門挑釁的男子,這些日子他忙着水墨笑有孕一事,都將他給忘了,沒想到他尚未去尋他的麻煩,他居這這般猖狂地找上門來!
便是他在沒有氣勢,他還是這宮裡面的宸皇貴君,別說他官錦如今還未正式被冊封,便是他這種女的成了後宮的君侍他也沒資格在他的面前放肆!
他這個樣子還想成爲君侍?!
他休想!
雪暖汐心中絕對要將官錦給趕出去的念頭更加的堅定!
他瞪着官錦正欲開口怒斥,卻不想官錦居然搶先了他一步。
官錦滿臉憤懣地喝道:“你憑什麼趕我走!你憑什麼!”
雪暖汐氣的臉色發青,他都還沒說他,他居然惡人先告狀?他真的這般認定了涵涵會留下他,會封他爲君侍,會和他圓方,會和他生孩子,會護着他?!他憑什麼這般的自信!“這裡是本宮的觀星殿,本宮愛趕誰走便趕誰走!便是陛下也無權過問!你又憑什麼來本宮宮中這般跟本宮說話,別說你如今不過是一個宮侍,便是你真的成了君侍,你也沒有資格這般跟本宮說話,況且,本宮說過絕對不會讓你的奸計得逞!現在別說本宮趕你出去了,單憑你如今這般跟本宮說話,本宮便可以治你的死罪!你以爲你是誰?!”
官錦像是沒有聽清楚雪暖汐的話似的,歇斯底里地喝道:“爲什麼你要趕我走!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你爲什麼一定要趕我走!我什麼都不跟你搶,我只是想呆在有陛下的地方,爲什麼你一定要趕我走!我不奢望能夠當君侍也不介意一輩子當奴侍,爲何你就是容不下我?!皇宮這般的大,你若是不想見到我,那往後我見了你便遠遠地避開了就是,爲什麼你一定要趕盡殺絕?!既然你這般容不下我,那爲何不直接讓陛下殺了我?!爲什麼要這般的殘忍送走我,讓我往後連遠遠地見陛下一面都不成?爲什麼你的心這般的狠?!你是皇貴君,你高高在上,你應有盡有,你是陛下的掌中之寶,我的存在根本便礙不到你任何,爲何你一定要這般的趕盡殺絕?!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比殺了我更加的痛苦,更加的難受?!我什麼都沒有了,父親死了,母親死了,連親人也死了,我只剩下陛下一個人了,爲何你連我這最後一絲的希望都要奪走,爲何你要這般的狠心!”
雪暖汐怒極了正欲打斷他的話反駁卻發現官錦所說的並非與他所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於是便怒喝道:“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什麼他要送他走?!
他是要趕他出宮,但是他還未來得及做!
“陛下說了要送我出宮,說要給我在京中買一座宅子,然後讓我在裡面了此殘生,就像是圈養一個畜生一般,讓我下半輩子都要在那宅子中度過,要我在裡頭老死腐爛,最後消失!”官錦此時的臉上瀰漫着濃烈的怒意。
雪暖汐的怒意卻是在聽見了官錦這番話之後消失了,那原本憤怒的面容上此時盡是一陣錯愕,涵涵居然要送官錦走?而且現在就要送?
司慕涵沒有打算將官錦納入後宮雪暖汐是知道的,但是他也知道,若是讓司慕涵將官錦徹底趕走卻還是有些困難,這也是爲何他不立即提出讓司慕涵趕走官錦的原因之一,不是他認爲司慕涵看上了官錦,而是官錦這些日子的確是幫了司慕涵不少的忙,先是西戎皇子和寧王勾結一事,再來便是水墨笑害死先帝一事,都可以說是官錦揭發出來的,雖然他也認爲官錦在這些事情定然不懷好意,但是卻也不得不承認,官錦的確是有功,再加之官錦生母臨終之前的託孤,他便認爲司慕涵不會這般輕易地送官錦走。
但是如今她居然提出了,他豈能不意外。
“陛下要送你走?”
雪暖汐此時即使驚訝,也是欣喜。
這一表情看在了官錦的眼中那是一個恨,恨不得立即讓眼前這個毀了他一切的男子消失,但是官錦畢竟是官錦,便是他再恨還是沒有忘記此趟來觀星殿大鬧的目的。
他要留下!
永熙帝執意要送他走,便是皇貴太君想必也不能阻止,如今唯一一個能夠阻止他的便是宸皇貴君雪暖汐,但是官錦知道他不能用對付永熙帝那樣用柔弱無助的表象博取她的憐憫。
宸皇貴君對其他人或許會心軟,但是對他這個一向不待見恨不得處之而後快的人,定然不會心軟,他若是哀求他只會讓他更加的得意張狂!
雖然此時雪暖汐表現出並不知曉這件事的表情,但是官錦心中早已經認定了永熙帝這般執意要送走他定然是受了雪暖汐的蠱惑,而雪暖汐的驚訝神態也不過是裝出來而已,其目的自然是折辱自己,還有便是維護自己寬宏的形象而不被外人指責他善妒容不下永熙帝身邊的男子。
而且自己這些日子的行蹤都被他給監視了起來,所以他定然認定了他是一個心腸惡毒之人,就算他此時願意在他的面前卑躬屈膝,他也定然不會相信。
與其匍匐在他的腳下感受折辱且達不到目的還不如直接扯破了臉龐險中取勝。
這一方法他早便已經想到了但是因爲過於的冒險所以他一直沒有用,而之前下藥一事他之所以和宸皇貴君怒目相向便是爲了今日鋪路,讓今日的事情更加的自然。
可是沒想到這一日居然這般快便到來!
官錦死死地握着拳頭,心裡也是刀割般疼,他本不想這樣做的,但是卻不得不這樣,這是他留下皇宮的唯一出路!
“你滿意了是不是?你得意了是不是?陛下聽了你的唆擺要將我送走,從今往後在後宮中再也沒有人會成爲你的威脅,會讓你不它痛快!”官錦語氣充滿憤恨地喝道。
雪暖汐聽了這話卻也惱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說本宮慫恿陛下趕你走?你說本宮如史書上記載的妖君一般迷惑陛下,心胸狹隘容不得後宮的男子?!”
他便是再笨也聽出了官錦話中的意思!
只是雪暖汐卻不知道,此時他正一步一步地走入官錦於先設好的陷阱。
“若非如此,你爲何就是容不得我!?”官錦爭鋒相對咆哮道。
雪暖汐一臉怒容,侍退了想上前擒住官錦的宮侍,與他怒目而對,“本宮沒有慫恿陛下送走你,也沒有心胸狹隘容不得陛下身邊的其他男子!”
可以說如今雪暖汐最怕的兩種指責,一便是別人說他不愛永熙帝,另一種便是說他心胸狹窄,妒忌成性。
而官錦恰好說中了其中一點。
官錦之前雖然認定了永熙帝送他走是因爲雪暖汐,但是此時他卻發現,雪暖汐似乎真的不知情,那便是說,送走他是永熙帝的自己的主意!
這一發現讓官錦遍體生寒。
若永熙帝是受了別人的蠱惑他或許還可以扭轉一切,但是若是出自她的內心,那他未來的路便更加的難走!
雖然這個發現讓官錦的思緒混亂了一下,但是他很快便又重新進入了狀態,也抓住瞭如今對自己最有利的時機。
如今鳳後之位不穩,宸皇貴君便是最有可能成爲新一任的鳳後,而對於後宮之主來說最要不得就是善妒容不得人。
如今宮中誰人不知他是永熙帝尚未冊封的君侍,若是永熙帝這個時候送他走,那後宮定然會傳出宸皇貴君善妒的傳聞,而他登上鳳後之位的路便會受阻,尤其是現在豫君有孕的情況下。
“若非你心胸狹隘,爲何就是要趕我走?!先前我在清思殿做宮侍的時候你爲何沒有提要讓我出宮的話反而在所有人都認定了我便是陛下未來的君侍之時揚言一定要趕我離開?!你若不是怕陛下納我爲君侍和你爭寵,你會這般急着要趕我走?!”官錦一字一字地咬着牙道,“如今我已經不敢奢望成爲陛下的君侍了,爲何你還是不願意留一條生路給我走?!”
看他這陣勢,是打定了注意要將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
雪暖汐氣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他都說了送走他不是他的主意,可是他卻還是這般的不依不饒的,尤其是在他提及了他在寧王面前散播自己已經是永熙帝的人的事情,更是讓他氣得火冒三丈,當日的事情他念在他幫了涵涵吧不少忙所以方纔沒有跟他計較,可是他倒好,利用這個機會居然讓所有人都以爲他是涵涵的人!
“沒錯,本宮就是容不下你!就是要趕你走!從本宮第一眼看見你開始本宮便知道你絕對不是好人,而且還是一個極度陰險危險的人!別說讓你成爲陛下的君侍伺候陛下,便是讓你呆在皇宮中本宮也覺得渾身不自在!就算這一次陛下沒有先提出要送你出宮,本宮也定然會去求陛下送你出去,只要你走的遠遠的,本宮方纔可以安心!但你也別想用這件事來污衊本宮心胸狹窄容不得陛下的君侍!本宮容不得的人也就是隻有你官錦一個而已!你說本宮趕盡殺絕?若是本宮真的趕盡殺絕了,你早便死了!還有,你別不要臉的再提起當日你再寧王面前所說的謊話,這樣只會讓人噁心!”
雪暖汐雖然不待見官錦,也覺得他不是一個好人,但是卻從未真正地生出過要了他性命的念頭。
他只是想趕走他,讓他走的遠遠的,徹底在他的生命中消失!
官錦抓住了雪暖汐“你早便死了”這一句話繼續歇斯底里地喝道:“我早便死了?我現在這幅模樣和死了有什麼區別?!與其被送走孤零零地苟延殘喘還不如現在死了來的乾脆!既然你這般恨我,那便殺了我!那便親手殺了我!”
官錦一步步地逼近雪暖汐,那神情是真的要讓雪暖汐殺了他似的。
“你瘋了!”雪暖汐猛然伸手用力將他推倒在地上。
身旁的那些宮侍早便被雪暖汐和官錦的爭吵給嚇呆了,只是呆愣地站着。
雪暖汐心中本就憤怒這一推力道也用的不輕,所以官錦也是狠狠地摔了一跤!
官錦跌倒在地上,沒有立即爬起,只是臉色慘白地繼續聲嘶力竭地喝道:“爲什麼?爲什麼?!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你做錯了什麼?你居然還有臉面來問這個問題!?官錦,你便真的以爲你所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沒有人知道嗎?!”雪暖汐怒斥道。
他居然還有臉來問他,他做錯了什麼?!
他便從未見過這般無恥的人!
“我沒有下藥沒有!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下藥的?”官錦尖銳反駁道,彷彿受了天大的冤枉似的厲喝道,他喝完,不等雪暖汐開口繼續說話,咬着牙關繼續咆哮道:“你沒有證據是不是?!你根本便沒有證據!既然你沒有證據你憑什麼這般對待我?!難道就是因爲你是皇貴君,你的出身高貴,你受盡陛下寵愛嗎?!便是因爲這些,所以你方纔這般的污衊我!”
雪暖汐費了好大的勁方纔壓下了將官錦給趕出去的衝動,他本不想跟他說這般多話,但是他的性子便是容不得任何人污衊,“本宮污衊你?好!下藥一事本宮是沒有證據,但是水華一事呢?你是怎麼對待水華,怎麼從他的口中逼問出水墨笑的秘密的,你以爲本宮不知道嗎?!你總是說本宮針對你,本宮污衊你,本宮容不得你,可是你官錦就是一個心腸歹毒心機深沉的惡人,本宮如何能夠容得下你!你今日能夠那般對水華,難保將來不會這樣對待其他人,還有陛下!”
“水華又怎麼了?我那樣對他又如何了?既然他能夠陷害我,爲何我便不能報仇?!”官錦激動地道,絲毫沒有被戳破了秘密而緊張的神態,卻是劃下了兩道清淚,“上一次下藥一事若非他陷害我,我何至於百口莫辯落得如今這般一個下場!我不但想折磨他,我更想親手殺了他,可惜的是他死的太早了!”
雪暖汐此時被官錦給勾出了怒火,便沒有注意此時官錦不符合常理的反應,也便沒有發覺,其實官錦早便已經猜到了他在他的身邊安插了人日夜監視,盛怒之中他只是注意到了官錦此時原形畢露。
他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個官錦便就是一個佛口蛇心表裡不一陰險之人!
他瞠着雙眼狠狠地瞪着地上的官錦,既是嘲諷又是憤怒地道:“你說水華陷害你,那你又有什麼證據?你又憑什麼證明水華陷害了你?!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清白的?你說本宮污衊你,那你如今也不是在污衊水華?!你口口聲聲問本宮要證據證明你是一個惡毒之人,那你如今倒也拿出證據來證明你是一個好人,若是你可以拿出證據,本宮便親自去求陛下,讓她准許你留下來!”
他不是說要證據嗎?
如今他倒是想看看他有什麼本事拿出證據來證明他的清白!
他也想看看他有什麼本事證明自己清白!
“我沒有證據,我沒有證據!”官錦雙手開始揮舞着,儼然真的陷入了瘋狂之中似的。
雪暖汐心中冷笑,正欲開口說話,卻見卻見官錦面容陡然一變,顯得格外的陰森狠戾。
雪暖汐的話哽住了沒有說出口。
此時便是在場的人見了官錦這一模樣也是嚇了一跳。
官錦盯着雪暖汐,那雙本就冷漠的眸子似乎滲了血似的,陰鷙無比,“我沒有證據,但是我就是知道他陷害了我!他既然陷害了我我便要他死!所有人陷害我的人我都要他死!不管他是誰都要死!我便是做鬼也要拉着那陷害我的人一同下地獄!”
雪暖汐忽然感覺一陣陰寒之氣從腳底下竄起,然後慢慢地侵襲着身子。
官錦先前的言行雖然也是帶上了瘋狂,但是和此時的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
官錦雙手撐着冰冷地地面,盯着雪暖汐嘶吼道:“爲什麼水華要這般早死了?爲何他不死在我的手裡?爲什麼?!當年我沒有能夠親手殺了陷害父親的人,爲何今日也不能親手殺了陷害我的人?爲什麼,你告訴我爲什麼?!”
他的話方纔說完隨即倏然從地上爬起,站在了雪暖汐的面前,臉上眼中的瘋狂之色更濃,“你也想陷害我對不對?你也想陷害我!你也想陷害我趕我走,然而再想對付我父親一樣,找一羣人來凌辱我對不對?!我告訴你,你休想,你休想!我不會像父親一樣任由着那些畜生一個一個地凌辱我的!你休想——”
雪暖汐雙眸圓瞠,眼中的臉上的震驚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官錦他說什麼?!
他在胡說什麼?
什麼找一羣人凌辱他?
什麼像他的父親一樣任由這那些畜生一個個地凌辱?
他在胡說些什麼嗎?!
雪暖汐由於過度的震驚,便沒有發覺此時官錦已然走到了他的跟前,然後忽然間伸出了手,掐住他的脖子。
官錦臉上有着瘋狂的笑,“我要殺了你——”
雪暖汐感覺到呼吸有些困難。
“你幹什麼!”恰在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震怒的厲喝,隨後一道人影快速地衝了進來,將雪暖汐從官錦的禁錮中解脫了過來。
官錦被司慕涵猛然推到,但是卻還是沒有接受瘋狂,又從地上爬起便要再一次衝向雪暖汐。
“來人!”司慕涵將雪暖汐護在懷中,咆哮道。
那些原本呆愣着的宮侍立即上前抓住官錦。
官錦瘋狂地掙扎,嘴裡依舊嚷着要殺人。
司慕涵的臉色鐵青的可怕,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官錦居然會來找雪暖汐,更沒有想到他居然對雪暖汐做出這種事情來!
若非她及時趕到,那後果如何,她也不敢想!
司慕涵真的是被方纔的那一幕給嚇着了,連雪暖汐身邊一直有暗衛保護着的事情都給忘了。
蒙斯醉因爲有孕在身所以慢了司慕涵一步,當他趕到了觀星殿見了這番情形,尤其是看着官錦的瘋狂模樣,卻也嚇了一跳。
方纔在交泰殿內聽聞官錦大鬧觀星殿之時,他還唯一是宮侍的訛傳罷了,可是如今卻沒想到是真的,然而,他雖然對官錦不是很瞭解,但是卻還是知曉他是一個有手段有心計之人,怎麼如今居然做出這等莽撞之事?
後宮誰不知道宸皇貴君是陛下的掌中之寶,開罪不得,怎麼如今他居然做出這般事情?
司慕涵此時對官錦那是動了真怒,方纔的那一幕已然逾越了她的底線!“來人,將官錦給朕押下去,關入內務府的刑房!”
然而她這話方纔一說出口,卻見官錦猛然吐了一口血。
司慕涵眼底的冷意並未因爲官錦的吐血而緩解。
官錦吐了一口血之後,便停下了歇斯底里的瘋狂嘶吼,只是不停地流着淚,那淚水混着嘴邊的血跡,落入了他胸前的衣裳,一滴一滴的,顯得格外的瘮人。
他擡着頭,看着臉色鐵青的司慕涵,雙眸卻仿若一個無底洞一般,駭人的恐怖。
司慕涵眉頭一緊,正欲下旨讓那些擒住官錦的人將官錦押下去,卻聞懷中的雪暖汐低聲道:“涵涵……”
她低下了頭看向自己懷中人兒,卻見他臉色蒼白看着地上跪着的官錦,那眼神不像是恐懼也不像是憤怒,倒是震驚。
他是震驚官錦居然做出這等事情嗎?
雪暖汐就這樣震驚地看了官錦良久,然後擡起頭,看向了司慕涵,“別讓他去刑房了,讓他先回清思殿吧……”
司慕涵蹙起了眉頭,“阿暖?”
“求你了。”雪暖汐低聲道。
司慕涵凝視着他好半晌,最後轉過視線冷冷地看向了官錦,好半晌方纔沉聲下令,“將他押回清思殿住處,派人看着,一步也不得擡出房門!”
將官錦送走的決定看來是再正確不過了!
官錦沒有說話,甚至沒有一絲哀求的意思,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被幾個宮侍聯手給架出了觀星殿……
……
泰陵
在隆恩殿偏殿西北角出有一間小小的廂房,這是蘇惜之在泰陵的住處。
自從進了泰陵之後,蘇惜之的生活便成了一灘泛不起一絲波瀾的死水。
清早起來他先是親自打掃隆恩殿,待夜太君前往正殿爲先帝誦讀經文之後,他便回到了房間內,埋頭抄這佛經,將近午時,他便停下抄寫佛經,親自去泰陵伙房內取了一份齋食親自送去給夜太君,待夜太君用完午膳後,他便收拾好用具送回伙房,之後便在伙房內用自己的午膳,用完了午膳之後,他便回到自己的住所,繼續抄寫佛經,一直到夜幕降臨,晚膳也如午膳一般處置,晚膳過後,他便將今日抄寫好的佛經拿到瑄宇帝的陵墓前燒化,然後就回房就寢。
這一日的下去,蘇惜之一如往常一樣,埋頭抄寫着佛經,房間內燃着薰香,一片靜謐祥和。
忽然間,一道染着怒意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切,“她都死了你就算抄再多的佛經她也活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