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這般態度
當永熙帝出了流雲殿一段路之後,蜀羽之方纔從流雲殿外宮道的拐角處緩緩走了出去,目視着永熙帝匆忙離去的背影,靜默無語。
蜀青站在一旁,不明白爲何主子要這般做,方纔主子明明是很關心陛下,非要見到陛下方纔安心,可是當宮侍來稟報陛下已經醒了之後,他卻忽然起來,什麼也沒說地離開,“公子,你還在恨陛下嗎?”
因爲恨陛下,所以不願意面對陛下?
蜀羽之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眼簾淡淡地道:“回去吧。”
他只是想親眼確認她平安無事而已。
只是這樣罷了。
蜀青自然是心焦萬分,然而卻也沒有辦法,勸他也勸過了,可是最終出了讓主子更加的難過之後,並沒有絲毫的用處,他從來也不知道這個自己自幼照顧大的公子會有這般倔強的性子!
……
當司慕涵趕到了清思殿之時,卻從安兒閃爍的言辭中得知雪暖汐已經離開了,而皇貴太君也累了正在休息。
司慕涵明白,皇貴太君是不願意見她,也可以想象的到,之前雪暖汐怕是也遭到了與她一樣的待遇。
她擡頭往寢殿的地方看了會兒,隨後向安兒詢問皇貴太君爲何讓他請她過來的原因。
安兒隨即將原因給說了一遍。
司慕涵聞言,卻是訝然不已,“你說什麼?!”
“回陛下,御醫說,官公子的腦子被毒素所傷,所以官公子忘了一些事情。”安兒怯怯地回道,自從皇貴太君和永熙帝的關係越鬧越僵之後,清思殿的人包括安兒在內,對永熙帝便多了幾分畏懼感。
司慕涵目光掃視着安兒半晌,隨後便轉身往官錦所住的偏殿走去,一進偏殿,便見李院正正巧從寢室走出來。
“參見陛下。”李院正立即上前行禮道,雖然官錦試藥是永熙帝允許的,而她也事先說過了這樣做回有危險,但是難保永熙帝不會一怒之下責怪於她。
司慕涵點了點頭,隨後在走入了正堂,坐下之後便立即問道:“朕方纔聽聞了官錦的事情。”
李院正隨即又將事情診斷結果細細地稟報了永熙帝,最後強調,官錦暫時沒有出現生命危險。
“你確定他此時的狀況是真的?”司慕涵蹙着眉頭問道。
李院正愣了愣,“依脈象上看,官公子的腦子的確出了些問題。”
“所以他失憶了?”司慕涵眯着眼道,官錦中毒,毒氣攻上腦子,所以影響了記憶,出現了失憶症狀?而且,偏巧就忘了進宮以後的記憶?邏輯上說的過去,但是卻未免太巧了。
經過了這段時間的事情,永熙帝總是對於巧合一事多了些心思。
李院正想了想,回道:“回陛下,是的,臣也曾經在醫術上見過這樣的病症,有些病人在頭腦受了傷害之後便會出現不記得往事的症狀,不過官公子的卻有些特殊,官公子並未完全忘掉了以前的事情,只是忘了這兩三年的事情,臣方纔又細問了官公子一遍,官公子只記得他原本是在臨淮城的城守府家中,也因爲如此,官公子昨夜方纔回驚慌失措地走出了清思殿。”
司慕涵越聽眉頭皺的越緊,官錦只記得他在臨淮城的城守府家中?也就是說,他把被官文舒趕出家門之後這段記憶,不僅僅是進宮以來的記憶?這……“可否治癒?”
“臣無能,只能盡力而爲。”李院正下跪垂首道。
司慕涵也清楚這種病症對於現在這般醫療水平來說是比較困難的,便是在前世,對於失憶,也不能百分百保證可以治好,只是官錦如今這般,卻也能完全算是失憶,若是他之前所說關於他父親的事情是真的,那此時他怕是偏向於選擇性失憶,這種狀況,除了用藥治療之外,怕是還需要他內心的配合,司慕涵忽然覺得有些頭疼,怎麼好不容易醒了,卻又添了這般一件麻煩事?以皇貴太君如今對官錦的重視程度,怕是又有掀出一番不小的風波了!“李院正,不管用什麼樣的方法,都必須儘快讓他恢復!”
“是。”李院正回道,隨後便說要回太醫院準備東西,便告退。
司慕涵沒有阻止,又交代了幾句便讓她離開,隨後又在原處靜坐了會兒,便起身往寢室走去,一進寢室,便見官錦坐在牀頭髮着愣。
牀邊立着的宮侍見了司慕涵進來,便立即下跪行禮,“參見陛下。”
司慕涵隨即看見了官錦猛然擡起頭看向自己,眼中臉上只有不安和驚恐,下一刻,便見官錦倉惶不已地下了牀,跪在了地上,“參……參見……陛下……”
她見了這一幕,眼眸沉了沉,以前官錦雖然對她有着敬畏,但是卻從未這般失態過,“平身。”
“謝陛下。”那宮侍謝恩後,隨即便上前將身子微微顫抖的官錦給攙扶起來。
官錦像是這時方纔回過神來,立即道:“謝陛下……”
司慕涵看着官錦雖然被宮侍攙扶起來,但是卻一直不敢擡頭看着她,沉默會兒,她隨即開口道:“朕方纔聽御醫說了你的情況,你放心,宮裡面有的是御醫,定然會治好你的。”
官錦沒有說話甚至眉頭擡頭。
司慕涵又凝視着他會兒,方纔道:“你真的忘了你是如何進京,如何進宮的嗎?”
官錦對於這個問題似乎很興趣,所以司慕涵方纔說完,他便猛然擡起頭來,雖然還是滿臉的驚慌,但是驚慌中卻也多了一絲堅定,“陛……陛下能否告訴……我……不……臣子……”他的話停了會兒,猛然吸了口氣,一口氣說道:“陛下能夠告訴臣子,臣子忘了的事情?”
司慕涵沉吟半刻,隨後道:“你很懂規矩。”
官錦一愣,隨即道:“臣子父親自幼便教導臣子,臣子的母親也言,雖然臣子出身卑微沒有資格覲見貴人,但是規矩卻還是要學的。”
“嗯。”司慕涵點了點頭,神態沒有多大的變化,“如今你方纔醒來不久,暫且不要在想這些事情,等你身子好些了,朕再與你說。”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
官錦卻猛然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司慕涵的衣角,“陛下……”
司慕涵轉過身來,眸光深沉似海。
官錦連忙放開手,隨後噗通地跪在了地上,“臣子失禮,請陛下恕罪!臣子並非有意冒犯陛下,臣子只是真的很想知道臣子的母親和父親如今究竟怎麼了,臣子爲何會出現在宮中?臣子很想知道這些,真的很想!”
官錦的言語中不僅帶着激動,還帶着哽咽。
“朕說了,這些事情往後朕定然會告訴你。”司慕涵緩緩地道,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若是你真的心存孝義,那便好好養好身子,朕相信,你的父母定然也會希望你能平安康健的。”
官錦擡起頭看着司慕涵,臉上依然滑落了兩道淚痕。
司慕涵低着頭看他,心中卻也是不確定,若是官錦此刻是在假裝,那他的演技便真的出神入化了,可是若不是……那此時將他家人俱亡的消息告訴他,那便是毀滅性的打擊。
司慕涵雖然不怎麼喜歡官錦,但是也沒有想過落井下石,畢竟她始終是欠了他母親一份人情,而他之所以落得如今這般境況,多多少少是因爲她當時的決定。
官錦沒有在反對,便垂着淚點了點頭。
“好生養着吧,有什麼需要便跟你身邊的人說。”司慕涵淡淡地說了幾句,隨後便轉身離開。
旁邊的宮侍隨即上前將官錦攙扶起來,“官公子你便安心吧,陛下和皇貴太君都這般的關心您,往後您必定會前程似錦的!”
官錦看了他一眼,隨後問道:“方纔你說的話是真的嗎?”
“嗯?”那宮侍一愣。
“你說,我是陛下尚未冊封的君侍。”官錦看着他,問道。
那宮侍道:“奴侍沒有說謊,官公子的確是陛下尚未冊封的宮侍,而且官公子還對鳳後有救命之恩,只是因爲先帝喪期爲過,所以陛下方纔會沒有下旨正式冊封罷了,這件事宮裡面的人都知道的!”
“那你可知我是如何進宮的?還有,我的母親和父親如今怎麼了?”官錦握着那宮侍的手焦急地問道。
那宮侍卻搖頭,“奴侍並不知曉這件事,奴侍只是知道,官公子是以宮侍的身份進宮的,而且是皇貴太君親自下旨讓公子進宮的,不過奴侍聽聞,皇貴太君這般做是因爲陛下,可能是官公子以前是和陛下認識的吧。”
官錦靜默了會兒,隨後便沒有說話,“我累了,想休息。”
那宮侍隨後便將官錦攙扶上牀。
官錦躺下了之後,便道:“我不習慣有人在旁邊守着,你先出去吧。”
“是。”那宮侍回道,隨即走了出去。
官錦在牀上躺了會兒之後,便又坐起了身,曲着膝靠着牀頭坐着,臉上惶恐的神色多了一抹極深的迷茫,便這般呆坐了半晌,隨後擡起雙手捂着頭,閉上了眼睛使勁地回想着,但是過了好半晌,腦海中卻還是一片空白。
不!
不能算是空白!
他的記憶中只有臨淮城城守府的記憶!
可是他爲何會出現在京城和皇宮,他卻一丁點也想不起來!
方纔那宮侍說,他是如今陛下尚未冊封的君侍,可是方纔,他絲毫也感受不到陛下對他有半絲關懷,便是她口中說着關切的話,但是卻像是客套,甚至還帶着一絲試探!
不管是先前的那位皇貴君,還是如今的陛下,他們絲毫都不信他真的把這些事情給忘了!
雖然僅僅是幾句話,但是他卻還是感受到了!
而且,他們對於他,都有着一種防備。
這種防備就像是一塊巨石一般壓在了他的心頭之上!
他們爲何會對他這般態度?
皇貴太君說他是爲了救他,在試藥的過程中出現了問題,可是這些事情都是他們告訴他的,是真的嗎?!
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所見到的這些人!
他無法在他的心中找到對這些人一絲一毫的依靠之情,他既然能夠不顧自己的安危爲皇貴太君試藥,那他定然是極爲關心皇貴太君的,可是便是被他抱在懷中安慰之時,他都沒有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感覺,反而生出了一絲若隱若現的抗拒!
這又是爲什麼?!
官錦越是想,便越發的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沒有絲毫光亮的萬丈深淵,怎麼也掙扎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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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雷雨中,不敢開電腦,今日少更,明日再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