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小築的正堂內
司慕涵端坐在首位,沉着一張臉,只要有眼睛的都可以看出來她此時的心情不好。
蒙斯醉坐在了次坐,眸光在司慕涵以及跪在地上的女兒身上來回徘徊着,雖然已經極力的隱藏但是還是可以看出他此時焦急的心情。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女兒鬧出這事情的原因居然是因爲他。
而起因便是那日的宮宴坐席。
那天宮宴的次日,昀兒也問過了他這個問題,也是在爲自己抱不平,可是當時自己沒注意,只是當女兒還小說說便沒事了,只是沒想到女兒會因爲這件事心裡憋了這般大的火。
他承認那日見到了官錦坐在了陛下身邊心裡也是有些不舒服,可是他是知道官氏在陛下的心中的位置的,也清楚這一次他重新復寵的原因,更何況,他有着孩子,陛下在三皇子出生之後的第一個孩子,她緊張些他可以理解,所以,他便放下了。
可是,怎麼女兒卻這般惦記着呢?
蒙斯醉很高興女兒能夠這般的護佑他,可是,她這般小的年紀便有着這般大的不甘怨氣,卻不是一件好事。
還有她方纔的話……
你父君之前可以搶我父君的位置坐,你父君肚子裡的孩子可以搶走母皇,你以後還會搶走我的東西,我爲什麼不可以搶你一干長槍!
第一句話他可以理解爲女兒是爲自己抱打不平,可是後面的話……
官氏腹中的孩子會搶走陛下,二皇女以後會搶走昀兒的東西?
這兩句話他聽在耳中驚在心裡。
昀兒此時的憤慨已經超越了孩子之間的鬥氣了。
蒙斯醉看向司慕涵,動了動嘴脣,卻沒有說出話來。
司慕涵知道了蒙斯醉想說話似的,將視線從地上跪着的明明心裡是有些懼意的但是卻一直硬撐着不願意服軟的女兒身上移到了他身上,“想說什麼?”
她的聲音沒有多大的變化,還是尋常的語氣。
蒙斯醉看着眼前的女人,深深地吸了口氣,“陛下……這件事能交給臣侍處理嗎?”
司慕涵沒有立即回答。
倒是地上跪着的司予昀開口了,“母皇……這件事……不管父君的事……”
“昀兒,住口!”蒙斯醉打算了女兒的話。
司予昀有些委屈,“父君……”
“父君在跟你母皇說話了!”蒙斯醉沉下了聲音。
司予昀咬了咬牙,將話嚥了下去。
蒙斯醉喝停了兒子,隨後繼續看向司慕涵,“陛下……”
“你來問,朕在這裡。”司慕涵看着他,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蒙斯醉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可是如今最要緊的卻還是將這件事給弄清楚,如今昀兒方纔這般小,他不希望她心裡這麼快便埋下了怨憤的種子。
這樣的怨憤不滿,便是在尋常的大家族中也會生出許多的是非,更何況昀兒身在帝皇家。
帝皇家,很多的禍端往往都是起於怨憤不滿。
“告訴父君,爲何要和二皇姐搶一干長槍?”蒙斯醉將問題返回到了最初。
司予昀一愣。
方纔她明明已經說了。
他正想將這句話說出來,可是看着父親的神色,便還是嚥了回去。
“那日宮宴,官父君他搶了父君的位置,兒臣心裡不服!”
她說完,便瞪向了司慕涵。
司慕涵不是沒有被自己的孩子瞪過,但是往常基本上都是琝兒氣憤之下的行爲,她的幾個女兒,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
這一刻,她的心忽然間有些壓抑。
她想起了當年先帝還在之時的許多事情。
她的女兒如今方纔八歲而已。
昀兒很聰明,可以說,是她四個女兒當中最聰明的一個,可是,如今卻是她第一個踏進了身爲皇女怎麼也擺脫不了的命運嗎?
司予昀雖然有勇氣瞪向了母親,但是卻沒有勇氣和她對視。
很快,她便垂下了眸光。
放在了身旁的兩手緩緩握成了拳頭。
這一刻,她的心涌現了懼怕,可是,卻並不後悔。
“那日宮宴的事情父君也跟你說過了,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蒙斯醉耐心地說道,“你能爲父君抱不平,父君心裡很高興,可是昀兒,便是你心裡不平也不能做出這般無禮的事情來,方纔你二皇姐已經一直讓着你了,可是你卻還是執意要將事情鬧大,好,父君便當你真的很生氣,所以不願意和你二皇姐心平氣和地說話,但是你三皇弟總是沒錯吧?他是你的皇弟,你怎麼能夠連他都動手?你是皇姐又是女子,怎麼能夠對你的皇弟一個男子動手?難道你上書房的太傅沒有教過你什麼爲人處事的道理嗎?!”
他的話說到了最後已經成了憤怒了。
司予昀愣住了,像是沒想到父親會這般責罵自己。
蒙斯醉像是真的怒了一般,猛然站起了身來,繼續道:“你知道你……”
“醉兒。”司慕涵卻開口制止了他的話。
蒙斯醉轉過身看向司慕涵,“陛下……”
“你先坐下,朕來問。”司慕涵緩緩地說道,態度卻是堅定,“她不滿的人是朕。”
蒙斯醉臉色變了變,最後還是坐了下來。
司慕涵將視線看向了地上跪着的女兒,“擡起你的頭看着朕!”
司予昀猛然擡頭看向母親,然而在迎向了母親的眼睛之時,身子卻是哆嗦了一下。
“怎麼?怕了?”司慕涵不冷不熱地道。
司予昀呼吸停滯了會兒,隨後便咬着牙道:“沒有!”
“好,不怕便好!”司慕涵點了點頭,站起了身來,“既然不怕,那便隨朕來!”
“陛下!”蒙斯醉猛然起身,走到她的身邊,神色擔憂,“你……”
司慕涵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既然孩子不滿的人是朕,那便由朕來解決這件事,別擔心,朕不會吃了她的。”
司予昀聽了這話,臉色又是變了變。
“可是……”蒙斯醉還是不放心,既然他相信她不會對孩子如何,可是還是無法安心,“陛下要帶昀兒去哪?”
“去勤政園。”司慕涵握了握他的手,“朕今晚過來。”說完,便鬆開了手,看向地上的女兒,“走。”然後,自行起步離開。
司予昀有些猶豫,看向了父親。
蒙斯醉的臉色有些難看。
司予昀咬了咬牙,然後便站起了身來,“父君你放心,兒臣不會讓人搶了屬於我們的任何東西的!”她說完,便轉過身決然地跟了上去。
蒙斯醉被司予昀的話跟愣住了,直到了女兒離開了之後好久,他依舊未曾回過神來。
“主子……”憶古走上前,“陛下一向疼愛三殿下,不會傷害三殿下的……”
蒙斯醉呆愣地看向他,隨後,在他的攙扶之下坐了下來,低喃道:“本宮知道……陛下不會傷害昀兒……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本宮的心很不安……便像是……有什麼大事情要發生似的……”
昀兒方纔八歲……
怎麼可能……
蒙斯醉臉色猛然一凝,隨即看向憶古,“你去將照看昀兒的宮侍找來!”
憶古一愣,“是。”
在下了這個命令之後,蒙斯醉便沉思了起來。
女兒是他生的,這些年,也是他教養的。
除了上書房的太傅之外,女兒的教導基本上是他一手來做的,陛下也一直沒有插手……
以他對女兒的瞭解,女兒不可能自己便想到了這般深。
當日她爲他抱打不平是出於愛護父親之心,可是如今……她卻再說,不會讓人搶走屬於我們的東西……
這些話,不該是昀兒能夠說出口的!
昀兒如今這個樣子一定是有原因!
可是究竟是誰?!
官氏?
是他嗎?
若是這次陛下震怒,那二皇女便是受害者,從而也能得到更多的愛護關注……而官氏也能……可是最近他都在墨韻堂中養着胎,而且,昀兒平日與他也不算親近,應該不至於受他的唆擺……
是鳳後?
鳳後養育了大皇女,還有他當年和陛下的交易……所以他定然會盡可能地將大皇女扶上那個位子……而那晚上的宮宴正是因爲他未曾出席,所以官氏方纔能夠坐在陛下的身邊……陛下擡舉官氏定有她的理由,可是……鳳後當晚沒有出席宮宴,便真的是因爲病了嗎?
他記得宮宴次日他去請安,鳳後並無病態……
當晚,他因爲官氏坐在了陛下身邊而心裡不舒服,那鳳後那般要強的性子更是……
會是他嗎?
昀兒平日對鳳後總是敬畏有加的,他的話,昀兒該是會信得……
而且,這件事鬧起來,不僅昀兒受害,便是二皇女,甚至官氏也會累及……
蒙斯醉只想到了這兩個人,至於其他的兩個,他卻相信他們不會這般做,皇貴君的性子他了解,雖然這些年他穩重了不少,但是卻也做不出這般事情來的,至於翊侍君,雖然因爲當年的事情,他們之間的關係總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他卻也應該不至於做出這些事情來……
是官氏還是鳳後?
蒙斯醉彷彿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危險的漩渦當中,無法逃離。
他害怕。
害怕他心裡最擔心卻一直不願意面對的事情終究是要發生了。
這些年後宮很平靜,他們這些君侍之間雖然沒有真的親如兄弟一般但是至少沒有過大的摩擦,小鬧之後也總是能夠平靜度過……
可是如今……
蒙斯醉不得不承認如今一個極大的難題擺在了他的面前。
皇女們一日一日地長大了。
她們會重演當年先帝在世之時一衆皇女爭鬥不休的局面嗎?
而昀兒卻聰慧且好強……
蒙斯醉忽然間覺得有些冷,便是在炎熱的六月,他還是覺得有些冷,他的雙手抱住了雙臂……
“父君……”一道擔憂而依然顯得有些稚嫩的嗓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隨後,一隻暖暖的小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蒙斯醉擡頭便見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小臉上邊滿是擔心,“佑兒?”
“父君。”司以佑不管是眼睛還是聲音都瀰漫着擔心,他是剛剛纔從宮侍口中得知了校場的事情的,方纔又從憶古的口中得知了母皇將昀兒帶走了,“父君你先別擔心,兒臣這便去求母皇。”
只是昀兒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了?
蒙斯醉擠出了一絲微笑摸摸兒子的頭,“父君沒事,你也先不要去打擾你母皇了,昀兒這一次雖然惹了你母皇生氣,但是父君相信你母皇不會傷害昀兒的。”
“父君……”司以佑見了父親的笑容心裡的擔心更重了,“昀兒……怎麼會這般不懂事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倒是不擔心昀兒搶了二皇妹的長槍這件事,母皇這些日子雖然也比之前疼惜二皇妹,而且官父君也有了身孕,不過他還是相信,母皇疼惜父君和昀兒多於官父君和二皇妹的,不過昀兒卻還打了三皇弟。
先不說雪父君會不會追究,單單是三皇弟那性子便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三皇弟若是鬧了起來,若是雪父君又攙和了進來,那母皇也可能會重責昀兒的。
聽說大皇兄當時也在場。
大皇兄那性子便是說什麼就是說什麼,這件事錯再昀兒,若是大皇兄也責怪昀兒不懂事,跟父後說了什麼,父後一直便不喜歡父君的,那這件事便會鬧得不可收拾的。
司以佑此時心裡可以說是將最壞的結果都想到的。
“父君……”他看向父親,神色中多了一抹認真,“昀兒從來都不會做這等衝動且不懂事的事情的,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慫恿了昀兒?”
父君總是說昀兒聰慧,但是性子卻也是衝動。
雖然不至於向三皇弟那般,但是,若是她衝動了起來,卻也會闖大禍的。
蒙斯醉愣了愣,沒有想到兒子居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佑兒……”這個孩子平日總是安安靜靜的,卻不想居然能夠想的這般的遠,兒子這般的多思,他也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擔心,默默吸了吸氣,然後微笑道,“你皇妹還小,闖些禍鬧些事情也是平常得事情,哪有這般的複雜。”
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讓這些事情沾染了兒子的心。
司以佑看着父親沉吟了會兒,心裡雖然有些不信,然而卻還是點了點頭,“兒臣知道,不過既然昀兒不過是闖了禍而已,父君也不必這般的擔心了,三皇弟總是闖禍,上一回差一點害死了二皇妹,母皇和父後也只是罰了他跪了幾日太廟罷了,這一次母皇也應該只是教訓教訓昀兒而已。”
蒙斯醉心頭有些酸也有些暖,他伸手將安慰着他的兒子抱緊了懷中,“父君知道,父君都知道,佑兒放心,父君不擔心。”
“父君不擔心佑兒便放心。”司以佑笑了起來,將所有的擔心藏在了心裡,打算安撫好父君之後再去爲妹妹求情,母皇雖然疼他雖然不及疼大皇兄,但是還是疼他的,若是他去求,母皇也應該會答應的。
蒙斯醉抱緊了兒子,彷彿尋到了依靠一般,兒子擔心的只是如今這件事,可是,他擔心的卻是女兒的將來,好半晌後,他方纔放開兒子,也爲了不讓兒子在繼續被這件事纏着心,便說起了另一件關係到兒子將來的事情,“佑兒……父君其實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說。”
司以佑認真地聽着,“父君你說。”
“你今年也十歲了,在過個四五年便也到了婚嫁的年紀了。”蒙斯醉微笑地說道,“這一趟來南苑,父君也想着趁這個機會在一衆大臣的家眷當中留意留意有沒有合適你的女子。”
司以佑聞言,臉瞬間燙了起來,平日總是端莊的舉止開始顯得有些彆扭與不自在,他拉着父親的手,羞澀而撒嬌,“父君,佑兒還小……不要想這些事情……”
他還小,怎麼父君便跟他說這些了!
“父君也是知道你還小,所以只是留意留意罷了。”蒙斯醉摸着兒子的頭笑道,兒子很少這般向他撒嬌,如今難得這樣,倒也是讓他窩心,“父君也捨不得你,可是你總是要出嫁離開父君身邊的,再說了,父君早些爲你留意,便可以比較着找,給你找一個最好的妻主,要不,佑兒先跟父君說說,你想要什麼樣的妻主?”
司以佑的臉更是紅了,“父君——”
“父君的佑兒害羞了。”蒙斯醉抱着兒子入懷。
“父君,兒臣現在不想這些!”司以佑窩在父親的懷中悶聲說道。
蒙斯醉見兒子這般卻也不想繼續逗兒子了,“好,佑兒說不想便不想,不過若是佑兒想到了便記得要跟父君說。”
“父君——”司以佑更是不好意思了。
蒙斯醉笑了出聲,至少,兒子的將來,他可以掌握好,而女兒……他也會盡一切的努力讓她逃過那種命運!
司以佑好半晌方纔從父親的懷中擡起了臉,“父君……兒臣……兒臣是皇子……兒臣聽說,皇子的婚事都是要由母皇做主的……不能自己做主的……便是真的……真的喜歡上了別人……也是不成的……”
“誰跟你說的?”蒙斯醉凝住了臉問道。
司以佑回道:“上書房的太傅說的。”
蒙斯醉一愣,隨即便發現自己是反應過度了,“沒事,你母皇跟父君說了,你的婚事由父君做主,你若是喜歡上了誰,父君便跟你母皇說,定讓你嫁給她!”
“父君!”司以佑跺了跺腳,又開始害羞了。
蒙斯醉笑了出聲,“好了,父君不說了。”
司以佑緩了會兒方纔心跳方纔恢復了平靜,看着父親猶豫了會兒,隨後方纔說道:“父君,兒臣有件事想跟父君說。”
“什麼事情?”蒙斯醉問道。
司以佑沉吟了會兒,方纔開口:“前兩日舅父來跟父君請安,當時父君去陪母皇了,兒臣便代替父君見了舅父……舅父他……”
他的話頓了頓,神情又開始有些不好意思了,“舅父他……他……問兒臣喜不喜歡……斯表姐……他……還說……若是兒臣喜歡……便讓斯表姐娶兒臣……”
蒙斯醉聞言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父君你放心,兒臣沒有回答舅父的話題,兒臣沒有不守規矩失了皇子的風範。”司以佑見狀連忙道。
蒙斯醉想的卻不是這些,他驚訝於弟弟居然抱着這般一個心思,他緊張地看着兒子,“佑兒,你告訴父君,你喜歡斯兒表姐嗎?”
司以佑搖頭,卻說:“兒臣不知道。”
蒙斯醉一愣,“怎麼會不知道呢?”
“父君……”司以佑垂着頭,“兒臣……兒臣還小,不知道什麼叫做喜歡……”
蒙斯醉又是一愣,隨即失笑起來,“沒關係,佑兒長大了便會知道的,那……那你告訴父君,你想不想嫁給斯表姐?”
司以佑擡頭,認真地道:“兒臣不想離開父君!”
蒙斯醉放心了,雖然他愧對了弟弟,也心疼弟弟如今的境遇,可是他卻不能因爲愧疚還有心疼而罔顧了兒子的幸福,當日鳳後所擔心的也是他擔心的,斯兒這孩子很好,可是身子卻過於的糟糕,而且,如今莊家那般的情況,佑兒便是懂事多思,也未必能夠應付的了,便是他應付的了,他也捨不得讓兒子受這般的苦!“既然你想嫁給你斯表姐,那往後便不要隨意回答你舅父的這些問題了,父君會跟你舅父說的。”
司以佑點頭,“父君不喜歡兒臣喜歡斯表姐?”
“父君說過會讓你嫁的幸福。”蒙斯醉沒有正面回答。
不過司以佑卻還是領會到了父親的意思,“父君你也不必擔心,其實斯表姐也並不喜歡我的,她也是不想娶我的,父君……”他靠近了父親,聲音壓低了一些,“兒臣告訴你,其實斯表姐喜歡大皇兄,她想娶的人是大皇兄而不是兒臣……”
只是不知道舅父爲何說斯表姐要娶他。
蒙斯醉這一回更是驚訝了,“佑兒你說什麼?”
斯兒喜歡大皇子?!
這怎麼可能?!
“你告訴父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司以佑點頭,“來了南苑之後,舅父便時常帶着斯表姐過來給父君請安,父君讓斯表姐和我們一同玩,有時候大皇兄也會來,漸漸的,兒臣便發現了,只要大皇兄一來,斯表姐便會總是偷偷地看着大皇兄,就像是母皇來了父君你看着母皇一個樣,還有啊,斯表姐還偷偷地問過兒臣大皇兄喜歡吃什麼的,那時候斯表姐說是爲了向大皇兄道歉,便是因爲上回在御花園的事情,可是兒臣卻覺得斯表姐這般做是因爲喜歡上了大皇兄。”
蒙斯醉聽着兒子的講述,心情越來越沉重。
上一回大皇子不過是一時胡說罷了,鳳後便已經那般反應了,差一點便問罪於斯兒,如今斯兒居然……
連佑兒這般不懂情事都看得出來,那斯兒的表現該有多麼明顯?
鳳後如今不知道那是因爲未曾見過斯兒,若是見了,他如何看不出來?
若是鳳後知道了斯兒的心思,必定不會輕易罷休的!
再加之當年的事情,怕是會出大事情!
可是這些日子他也總是見到斯兒,卻除了覺得這孩子比一開始的時候性子更沉了之外,沒有發現她居然有這般的一個心思。
還有弟弟……
他們這父女倆心裡究竟想做什麼?!
難道是想通過迎娶皇子來解決如今他們的困局嗎?
“佑兒你仔細聽着。”蒙斯醉握着兒子的肩膀認真嚴肅地說道,“這件事你絕對不能說出去,不,是一個字也不能提起,尤其是在你父後的面前!你大皇兄性子比較單純,他自然也是看不出你斯表姐的心思,你也莫要在他的面前提起,還有,往後不要在讓你大皇兄見你斯表姐了。”
司以佑點了點頭,“兒臣知道。”
“還有……”蒙斯醉還想交代兒子什麼,然而看着兒子還帶着稚氣的臉龐,便將話給嚥了回去了,“總之,這件事你便當什麼也不知道就好了。”
司以佑點頭,猶豫了一下,然後方纔說道:“父君,其實斯表姐的人也是不錯的,如今御醫也在給她治病,舅父說也是可以治好的……”
“父君知道。”蒙斯醉摸着兒子的頭說道,“只是你父後不喜歡莊家,所以這件事不能讓你父後知道。”
“爲什麼?”司以佑問道,“父後不喜歡莊家,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父後也不喜歡父君?”
舅父嫁入了莊家,父後不喜歡莊家,所以父後便也不喜歡父後?
蒙斯醉一怔,隨後微笑道,“沒有這些事情,你父後也不是不喜歡父君,只是你父後的性子……比較……你也是聽過了的,你父後生了氣後便是對你母皇也同樣冷着臉,可是這並不能說你父後不喜歡你母皇。”
司以佑有些糊塗,“兒臣知道,父君你放心,不管父後喜不喜歡你,兒臣和昀兒都會一直喜歡你的,還有母皇,其實母皇也是喜歡父君的。”
“父君知道。”蒙斯醉窩心笑道。
能得子如此,也是他的福氣!
……
卻說司予昀跟在了母親的後面到了勤政園之後,她便被罰在了文淵閣外邊跪着。
司予昀早便預料到母親會罰自己了,便不聲不響地跪下了,可是也因爲母親這般懲罰,讓她心中的不平更加的深。
她便一直這般跪着,便是累了,熱的渾身是汗,但是卻始終不肯開口說一個求字。
司慕涵進了文淵閣之後便一直沒有出來,便像是忘了外邊還跪着一個女兒似的。
水墨笑趕來之後便看見這般一幕情景,他板着臉走到了司予昀面前,然後停住了腳步。
司予昀擡頭看向面前的人也許是因爲跪久了隨後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怎麼?跪傻了?”水墨笑沉聲開口。
司予昀本已經回過神來正想請安的,可是聽了他這話,請安的話便哽在了喉嚨了,可以說如今的司予昀是出於憤懣當中,所以,誰若是說一些不對的話,她便會倔起了性子。
水墨笑冷哼一聲,“看來還真的是跪傻了,來人,還不快扶三皇女去旁邊的小榭當中休息!”
旁邊守着的宮侍一愣,“鳳後……這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那邊本宮自然會去說,怎麼?難道的旨意是要三皇女跪死在這裡?”水墨笑厲色道。
那些宮侍自然連忙說不敢。
“既然不敢還不快執行本宮的命令!”水墨笑厲色道。
那些宮侍連忙上前攙扶起司予昀便要送往旁邊的小榭休息。
“等等!”水墨笑叫住了衆人。
司予昀腿有些麻,心裡更是不解,父後爲何要幫她?他不是不喜歡她嗎?
“你知道你母皇爲何罰你跪在這裡嗎?”水墨笑盯着眼前這張融合了蒙斯醉以及司慕涵兩人的優點的面容問道。
司予昀心裡的不滿再度升起,倔強地不願意開口。
“倒還真的嘴硬!”水墨笑冷冷譏諷,“本宮一直以爲三皇子的性子夠倔了,沒想到你的性子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三皇子倔是倔了點,然而他卻不是沒有腦子,懂得耍賴來發作自己的不滿,你倒也是耍賴了,然而卻忘了自己個兒是個皇女是個女子而不是那等可以胡鬧耍賴的男子!”
“我沒有!”司予昀終於開口了。
“沒有!”水墨笑滿臉嘲諷,“你若是沒有便不會鬧出今日這般事情來!”
“我沒有錯!”司予昀幾乎是吼出來了。
水墨笑還是譏諷道:“你爲了你的父君出氣的心態是沒有錯,可是你做出來的事情卻是錯了!不管你的初衷有多麼的正義,可是如今你做出來的事情卻是錯的離譜,你若是不信本宮的話,也可以那這件事去問問你信的人,看看她們會不會說你做對了!你父君那般的人怎麼便教出了這樣一個愚蠢的女兒來!”
“你不許說我父君!”司予昀若是因爲腳麻而且被宮侍攙扶着,她此刻已經撲到了水墨笑身上了。
水墨笑冷笑道,“說你父君?荒謬!”
他說罷,隨後上前幾步,站在了司予昀的面前,居高臨下地冷着臉看着他。
基於平日水墨笑在除了大皇女和大皇子面前的威嚴陣勢,此時司予昀雖然滿腔怒火,但還是被他的氣勢給鎮住了。
“若非本宮是你的嫡父,本宮也懶的替你父君教女兒!既然你不知道你錯在哪裡,那本宮便告訴你,你最大的錯便是用錯了法子!”
司予昀臉僵住了。
“你要爲你父君抱不平討回公道,該去找那個罪魁禍首而非尋別人的晦氣,讓官氏越過了你父君坐在了你母皇身邊的人是你母皇,讓你父君受了委屈的人也是你的母皇,若你是個聰明有腦子的人便會直接去找你母皇說出你的不滿。”水墨笑冷着臉說道,“可是你卻壓根兒沒有想這般做,反而做出這等愚蠢的事情來,你知道你母皇爲何喜歡本宮的晏兒嗎?因爲你大皇兄不管心裡有什麼不滿都會給你母皇說!自然,你是皇女,不能總是這般向你母皇訴苦,可是這一次的事情你既然這般的委屈爲何便還是不肯說出口?是因爲你怕你母皇還是你根本便是個蠢貨!”
“你——”司予昀氣的臉色有些發青,只是明明是氣的厲害,可是卻不知道說什麼反駁。
“你母皇常常說你是一衆皇女當中最聰慧的,可是如今這般一件小事情卻被你鬧的人仰馬翻的!”水墨笑繼續道,絲毫不覺得打擊了眼前的孩子,“你一心想爲父親抱不平,爲他討回公道,如今倒是讓你父君陷入了更加難堪的境地,任是任何人知道了這件事,都會覺得你父君教出了一個不懂事的女兒!”
“母皇她是大周的皇帝……”司予昀這話雖然還是吼出來的,但是氣勢卻比方纔的弱了許多。
水墨笑嗤嗤一笑,“你倒是還記得這件事,既然你還記得你母皇是大周的皇帝,那你身爲她的臣子的,卻做出這些不滿她作爲的事情,便是大逆不道之罪!怎麼了?怕了?你不敢直接卻跟她說出你心裡的委屈,是因爲還記得她大周的皇帝,可是當你做這些蠢事的事情,卻忘了身爲臣子的,根本便沒有資格表現出這些所謂的不滿來!”
司予昀不斷地大口喘氣,但是卻說不話來。
“你母皇罰你跪在這裡,不是因爲你不懂事不是因爲你愚蠢,而是因爲她傷心自己的女兒在有了困難的事情居然連告訴自己都不願意!”水墨笑一字一字地道,“她傷心,她一向認爲最聰慧的女兒居然只是懂得用這些蠢辦法表示不滿,甚至累及了別人!”
司予昀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了。
而旁邊的宮侍頭低的死死的不斷地催眠自己聽不見鳳後大逆不道的話。
“你知道你母皇是大周的皇帝,所以你不敢去跟她說這些,可是你卻根本忘了,她還是你的母親!”水墨笑聲音也染上了怒意,“三皇女,你如今不過八歲而已,卻已經忘了,你日日都叫着的母皇,她除了是大周的皇帝,還是你的母親!”
司予昀愣愣地看着水墨笑,始終沒有說話。
“這一次,因爲你的愚蠢,不但沒能爲你父君討回公道,還連累了你父君,更是傷了你母皇以及你父君的心!”水墨笑厲色說道,“還有,本宮告訴你,本宮不管你所說的那些官氏腹中的孩子會搶了你母皇,二皇女會搶了你的東西這些話是從誰的口中聽來的,現在你跟本宮聽清楚了,是你的誰也搶不走,便是那人有多大的本事,是你的便是你的!你若是不想連累你的父君,便多長長腦子,別別人說什麼自己便是什麼這般蠢!你母皇雖然不是大周最聰慧的,但也不至於生出一個沒有腦子的女兒來!順便替本宮傳一句話給那人,告訴那人,若是再敢於本宮的後宮攪事,本宮決不輕饒!”
他說完,便厲聲讓那些宮侍送司予昀去小榭休息,隨後便轉身,進了文淵閣。
一進了文淵閣,便見司慕涵立在了窗前看着他,“風后來朕這裡是來耍威風的嗎?”
“讓陛下失望了。”水墨笑緩步上前,“您的皇貴君被臣侍給攔住了來不了。”
司慕涵面容沉靜不怒而威,“昀兒還是個孩子。”
“就是因爲她還是個孩子,所以方纔要狠下心來教!”水墨笑並不讓步,“你不也狠下心來讓她罰跪反省嗎?”
司慕涵嘆了口氣,“朕沒有想到那般一件小事都會鬧出這般大的事情。”
“陛下日理萬機,心裡想着的都是國事大事,自然不會惦記着這些小事了。”水墨笑也沒有拘束什麼,找了一個位置便坐下了,“只是臣侍有件事挺好奇的,若是當晚臣侍也出席了,那陛下是不是也會讓你的皇貴君爲官氏讓位?”
司慕涵眯了眯眼,沒有說話。
水墨笑輕輕一笑,“說到底啊,還是豫賢貴君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不夠。”
他這話說的有些幸災樂禍,然而,卻也藏着一絲的悲涼。
自己在她的心中,地位也何嘗夠呢?
她不會委屈自己,那是因爲,他是大周的鳳後,代表着大周的威嚴。
方纔他甚至想,那晚上她那般瘋是不是便是爲了讓他次日無法出席宮宴?
她擡高官氏爲了什麼,他並沒有興趣去想,不過卻可以肯定,絕對不是因爲情。
這個女人,她的情似乎只給了一個男人!
“這件事與你沒有關係。”司慕涵緩緩開口。
水墨笑似笑非笑,“臣侍身爲鳳後,後宮發生的事情哪一件是與臣侍無關的?當日若非臣侍沒有出席,那這件事便不會發生了,這事情說起來,似乎臣侍方纔是那罪魁禍首,而且,臣侍想如今豫賢貴君的心裡定然在思量着這件事是否是臣侍在背後一手策劃的!”
“這件事沒你想的這般複雜。”司慕涵走到了椅子旁坐下,垂下了頭,聲音有些低沉,“是朕疏忽所致。”
“臣侍卻不是這般想!”水墨笑沉下了臉,“三皇女雖然聰明,但是這些年,陛下一直將這幾個皇女與外邊的是是非非隔絕,便是上書房的太傅也得了密旨不得講述那些皇家爭鬥之事,你的幾個皇女一直以來相安無事,臣侍雖然不喜蒙氏,但是也知道他不至於教導女兒這些事情,便是三皇女真的心疼了父君,若是沒有人再背後唆擺,她也不至於對一向相處不錯的二皇女發作!什麼叫做將來二皇女也會搶了她的東西?陛下難不成聽不出這話的意思嗎?!”
他是不想管這件事,可是有人惹到了他上頭,他豈能不管?!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誰膽敢在他的後宮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