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笑依着司慕涵的囑咐,在看着宮侍餵了官錦喝過了晚上的藥之後便往勤政園這邊趕來,一到了小樓,便雪暖汐的貼身宮侍站在了寢室之外,“你家主子還未回去休息?”
冷雨上前行禮道:“主子不放心二殿下。”
水墨笑看了看他,沒有說什麼便進了寢室,隨即看見雪暖汐呆坐在牀邊看着司予執像是在想些什麼似的,即使他走到了他的身邊,他還是沒有回過神來,“皇貴君?”
雪暖汐被他的這一聲叫喚給驚着了,身子猛然一顫,快速站起,愣愣地看着水墨笑。
水墨笑蹙起了眉頭,“怎麼,本宮便這般可怕嗎?”
雪暖汐又呆了會兒,方纔回過神來,“不是……我……臣侍……”他吸了口氣,“臣侍方纔在想事情,所以……”
他在想着,他如今這樣的做法到底對不對?
他不想執兒出事,更不想看見涵涵承認失去骨血的痛苦,可是當他方纔對她說出那些話之時,他的心卻極爲的不安,他不想騙她,真的不想……他更是不知道,他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可是,現在這般的情況,他也實在是說不出口……
他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對不對?
雪暖汐此時心裡可以說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
水墨笑看着他不太好的臉色,雖然眉頭依舊緊皺着,但是卻也沒有繼續追究方纔他的失態,“御醫都說了,如今二皇女的情況還尚且不能確定,你這般失魂落魄的做什麼?”
他當雪暖汐這般樣子是因爲司予執的病,更是以爲雪暖汐是認爲司予執如今的樣子是當日因司以琝而受傷引起的。
雪暖汐聞言看向司予執,卻沒有說話,只是露出了一絲苦笑。
“好了。”水墨笑開口道,“御醫說你也要靜養一陣子,如今時候也不早了,還是先回去吧,這裡本宮在即可。”
雪暖汐轉過視線,似乎還想說什麼。
“怎麼?”水墨笑沒有給他機會,“擔心本宮會趁機吃了她不成?”
雪暖汐扯了扯嘴角,他知道水墨笑是在開玩笑,可是如今這個時候他已經笑不出來了,“臣侍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這個意思便回去。”水墨笑嗤笑,“若是你又出了什麼岔子,又會有人來找本宮麻煩了!”
雪暖汐忙道:“陛下不會……”
“她會不會本宮很清楚。”水墨笑盯着雪暖汐,言語中有了一些冷意,“過兩日本宮會讓人將瑤光臺旁邊的清芷園整理出來,你和蜀氏便搬進去住吧,雖然及不得上梧桐院好,但你若是一直住在勤政園內,朝中的御史怕是又會說事了,本宮相信皇貴君也是不希望陛下在這個時候再多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的。”
“不必這般麻煩。”雪暖汐說道,“臣侍方纔聽冷雨說過,昨晚梧桐院的走水只是燒了一小間偏屋罷了,其他的地方都未曾燒燬,整理一下還是可以住的。”
“如今走水的事情還未曾查明白,究竟是真的意外走水還是有人縱火都不知道,你還打算住在哪裡?”水墨笑沉了沉臉說道,“你便不怕再出事情?”
雪暖汐一愣。
“本宮是後宮之主,讓你挪地方你便挪就是了。”水墨笑不想再做過多的爭論,“四皇女以及三皇子也應該不會再想回梧桐院住的。”
雪暖汐垂下了眼簾,“臣侍明白。”
水墨笑又上下打量着雪暖汐,不知道爲何,他總是覺得他哪裡不對勁,“雪暖汐,昨晚上蓮花臺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雪暖汐雙手一緊,“臣侍已經告訴了陛下了。”
水墨笑眯了眯眼,雖然心裡好奇的很,但是見他這般說,便也知道他是不願意告訴他,既然人家不說,他也沒有興趣去問,“本宮已經封鎖了消息,那兩個說你推官氏下水的宮侍,本宮也讓人暫且關押起來了,往後你便記住你和官氏只是不小心失足落水便是了,還有,御醫說了,官氏的燒退了,孩子也暫且沒事,不過,爲了避嫌,在官氏醒來之前你還是不要再往墨韻堂去了。”
雪暖汐臉色有些僵硬,“鳳後……”
“你和官氏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本宮不想知道,相信你也不會告訴本宮,不過……”水墨笑盯着他,緩緩說道,“既然出了事情,有些事情本宮還是要做。”
雪暖汐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你覺得本宮不公平也好,什麼都好。”水墨笑繼續道,“官氏腹中懷着的總是皇家的孩子,你與他一同出事,怎麼說你也是要付一些責任的,不過你放心,陛下可信你信得很,只要官氏平安度過這一關,這件事也便這般揭過去了,便是官氏真的那般運氣不好,孩子保住了,你……”他的看着他,話頓了一下方纔繼續,“你也不必擔心,陛下也不會讓你出事的。”
他的最後一句話似染上了一絲憤懣。
雪暖汐垂了垂眼簾,方纔開口,“鳳後……”
水墨笑擡着下巴凝視着的他。
雪暖汐正視他,然而卻始終說不出話來,他想問問他,自己這般的決定究竟對不對,可是,想歸想,話始終是沒有說話來。
“有話便說。”水墨笑蹙起了眉道。
雪暖汐咬了咬牙,“臣侍謹遵鳳後吩咐。”
水墨笑眯了眯眼,更是覺得他不妥,“雪暖汐,你到底怎麼回事了?”二皇女說是被嚇壞了,難道他也被嚇壞了嗎?
“臣侍沒事。”雪暖汐擠出了一絲微笑,“臣侍回去休息了。”隨後行禮告退離開。
水墨笑擰緊了眉頭但是也沒有開口阻止,心裡雖然覺得不舒服,但是他還沒有自甘墮落到別人不願意說自己偏要像個好事者一般糾纏不放,他走到了司予執牀邊,看了看她,又替她拉了拉被子,對於這個孩子,因爲當年榮君的事情,他談不上喜歡,不過也不能否認這些日子,她的日子的確是過的苦的很,一個皇女,三天兩頭的便出事,說出去怕是也不會有人覺得僅僅只是意外,可是不是意外,便是雪暖汐害的?然而這個更是不可能。
算了,不想了。
反正正主兒都已經心中有數了,他多管閒事也只會惹人嫌。
“癲癇之症?”水墨笑低喃着,“若真的是癲癇之症,那將來怕是又會有一番風波了。”
若是二皇女真的得了這個病,那她便徹底與皇位無緣。
剩下的三個皇女當中……
赫兒雖然很努力,然而他無法否認,赫兒的天資不好,再加之出身,怕是不是另外兩個人的對手。
他雖然心有不甘,然而,若是明明知道可能性不高,卻還是讓女兒去爭去搶的話,那便是將她推上絕路。
皇位爭奪,勝者爲王,敗者便只有死路一條。
赫兒雖然不是他的親生的,然而也與親生無異,若是他真的這般推她上絕路,那將來他死了之後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九兒和榮君?
三皇女和四皇女……
水墨笑不用去深想也可以推測到將來必定會有一場激烈的爭鬥。
只是那時候,她會如何?
會如何抉擇?
水墨笑嘆了嘆氣,他想這些做什麼?
凝了凝神,喚來了宮侍囑咐了一番,隨後便也轉身離開。
……
司慕涵和兵部尚書等人商談了整整一個時辰方纔散去。
對於阿塔斯使團不回南苑直接回京城驛館之時,司慕涵並沒有多大的反應,昨夜發生了那般多事情,雖然消息是對外封鎖,但是阿塔斯使團的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聽到了動靜,再加之那宮侍行刺的事件,若是她們還繼續呆在南苑,她方纔覺得意外。
刑部尚書等人退下了之後,司慕涵沒有離開文淵閣,而是在燭火之下沉思了起來。
因爲雪暖汐方纔的行爲。
司慕涵可以很肯定地說雪暖汐對她必定是有多隱瞞,可是,他爲何要隱瞞她?蓮花臺上發生的事情他連她也不能說嗎?
她不是不想知道,不繼續追問的原因是因爲她看得出來,此時雪暖汐內心已經是到達了崩潰的邊緣,不僅僅是因爲昨晚上的事情,可以說,從阿塔斯使團到了京城開始,他便一直處於極度的緊張狀態。
雖然之前她寬慰過了他,而他也像是想開了,但是,她很清楚,那時候的他之所以心情得到紓解不是因爲真的寬了心,而是因爲她的安撫,又或許是因爲他不想讓她擔心。
若是昨夜沒有發生那些事情倒也是沒有大礙,可是偏偏,卻發生了這般多的事情。
司慕涵可以感受到了雪暖汐此刻心裡的壓力和負擔。
也因爲這樣的情況,她不得不開始重新考慮,雪暖汐是否真的適合繼續掌管着暗衛。
不是她不信他,而是,她不想讓他被這個責任給壓垮。
司慕涵知道,雪暖汐爲了讓自己能夠擔得起這個責任而付出了很多的努力,可是若是爲了她想要他陪着她一同面對一切而強求他去做一件他根本便無法勝任的事情,是在害他,甚至將他逼到了崩潰的境地。
她開始後悔當日自己這般的決定。
對於將他完全護在她的羽翼之下不讓他承受任何的風雨還是讓他不斷地歷練成爲一個可以與她並肩面對一切風雨之人,司慕涵從一開始便處於矛盾掙扎當中。
她很清楚雪暖汐的性子,他最好的生活方式便是一直無憂無慮什麼也需要擔心,而他在嫁給她之前便一直是這般生活的。
她本應該讓他一直這般生活的。
可是她的心裡還存在了另一種的不安。
先帝和她生父的事情,還有雪暖汐之前一意孤行而遭受的磨難。
這些事情讓她無法安心地讓他繼續過着一如既往無憂無慮的生活,她想着,至少讓他有可以自保的能力,可以處理一些危機困難的能力,這樣,即使她一時疏忽保護不了他,他也能夠安然無恙。
和安皇貴君說過,後宮最好的生存方式不是一味的保護,而是讓他融入這個世界。
所以,當年,她做出了那樣的決定。
不僅僅是因爲蜀藍風的事情。
很多時候她也在想着,她這般做,是不是過於的自私了。
冷霧緩步走了進來,“啓稟陛下,章善大人求見。”
司慕涵從沉思當中回過神來,斂了斂神色,“讓她進來。”
“是。”冷霧領命,隨後退下。
半晌後,章善進來,第一時間卻是請罪,因爲格丹死了,自盡而死。
司慕涵聽了章善的稟報,臉色微微一沉,“死了?”
“是。”章善跪在地上回道。
司慕涵凝着她,“朕不是讓你好好看着的嗎?怎麼會讓他自盡而死的?”
章善沒有推卸責任直接承認了錯誤請求責罰。
司慕涵對事後追究責任不感興趣,“他怎麼自盡的?”
“他撕下了身上的衣裳結成了繩子懸樑而死。”章善回稟道,之前她也是做了一番預防的,可是沒想到這人居然用這般的方法,“此宮侍幾乎將身上的所有衣裳都給撕了……”
司慕涵蹙了蹙眉,夏季穿的衣裳本來便不多,她可以推想的到他死之時的樣子,“既然他存心要尋死,你們防也是防不了的!他的情況查的如何?”
章善回道:“此人乃永熙一年進宮的,臨淮城人,父母雙亡,而其親族也因爲瑄宇二十九年西南邊陲的那場戰火而背井離鄉,散落四方。”
“臨淮城人?”司慕涵眯起了眼,“內務府挑選宮侍一般都是在臨近京城的州縣當中挑選的,怎麼臨淮城人也進了宮?”
“依照內務府檔案記載,此人也是因爲瑄宇二十九年的邊陲戰火而逃難至平州的一門親眷當中,後來宮中選拔宮侍,他便進宮了。”章善回道,“臣已經派人去平州查探。”
司慕涵沉吟會兒,“人死了就死了,整理一下,派人送去驛館讓阿塔斯的人看看,看清楚她們有何反應。”
“是。”章善應道。
“還有,梧桐院走水一事查的如何?”司慕涵繼續問道。
章善回道,“臣正要稟報此事,臣審問過了梧桐院內的宮侍,也親自查看了起火之地,那裡並無燭火,更無易燃之物,臣推斷,這一次的走水極可能不是意外。”
司慕涵合了閤眼,“有沒有線索?”
“臣會繼續徹查。”章善回道,“只是……”她擡頭看了一眼司慕涵,似乎欲言又止。
“有話便說!”司慕涵喝道。
章善垂首道:“又宮侍稟報,二殿下曾經在起火的地方出現過,而且,依着首先發現走水的宮侍的稟報,他之所以發現走水也是因爲二殿下告知他……”
“什麼?!”司慕涵訝然道。
章善低着頭,沒有說話。
司慕涵腦中思緒快速流轉,梧桐院走水,她趕去梧桐院,後阿暖和官氏在蓮花他出事,執兒當時在場?官氏去蓮花臺是因爲私下見阿塔斯族長,而阿暖去則是因爲發現官氏的貼身宮侍有異動,那執兒去,又是因爲什麼?
執兒……
司慕涵想起了司予執自出事以來的所有表現。
她定然也是知道她的父親去蓮花臺做什麼,所以方纔這般害怕阿暖將事情告知她。
梧桐院走水之時她在場,是她第一個發現走水……
司慕涵心中一緊,事情漸漸地被連成了一條線,執兒放火燒了梧桐院將她引開從而讓官氏更加方便去和阿塔斯族長見面,梧桐院走水不僅可以引開她,還可以引開阿暖……
官氏是早便發現了阿暖懷疑他?
執兒……
司慕涵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女兒居然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可是……
許多的事實都證明了,這些事,執兒都拖不得干係。
“再去查查,二皇女爲何會出現在梧桐院!”司慕涵厲色道。
章善領旨,隨後退下。
司慕涵合上了眼,心像是墜了什麼東西似的,很沉很沉……
……
汀蘭小築
司予昀從校場回來之後便一直想問父親昨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便是今日爲何司予執沒有去上課,可是看着父親擔心的面容,她便一直忍着,知道了晚膳過後,她方纔問了出口。
“父君,二皇姐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她問過了大皇姐和四皇妹,她們只是說了昨晚上梧桐院着火了母皇很擔心,之後的便也不清楚,而今日早上,憶古也說父君被鳳後召去了。
父君一定是知道什麼事情的。
司予昀也並不是完全出於好奇方纔這般問,只是她隱隱感覺到今天南苑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蒙斯醉見女兒問起這些事情,“怎麼忽然間問父君這事?”
“兒臣也不知道,只是好像今天所有人都不對勁似的。”司予昀認真地說道。
一旁坐着喝茶的司以佑有些奇怪,他並沒有感覺哪裡不對勁,唯一不同往日的便是大皇兄三皇弟每有來找他。
蒙斯醉摸了摸女兒的頭,“昨夜你雪父君的梧桐院走水了。”
司予昀知道這件事所以沒有驚訝倒是司以佑嚇了一跳,“那三皇弟四皇妹他們有沒有事情?”
蒙斯醉搖頭,“都沒事,當時你雪父君在湖心島,你三皇弟被鳳後召去了,你蜀父君也領着你四皇妹去了瑤光臺,所以都沒在,也沒出事。”
司以佑狠狠地鬆了口氣,拍着胸口後怕道:“沒事便好。”三皇弟他們一定是嚇壞了,所以今日方纔沒有來找他,“父君,兒臣想去看看三皇弟。”
“如今天色晚了,明日父君再陪你去。”蒙斯醉看着兒子微笑道。
“那二皇姐呢?”司予昀將話題繞回到了自己的疑惑上邊,“難道二皇姐當時在梧桐院中?對了,昨日傍晚下課的時候,二皇姐和四皇妹回梧桐院的……”
司予昀的臉色有些不好,雖然她不喜歡二皇姐,可是,也不想她被火燒死的。
“你二皇姐也沒事。”蒙斯醉見女兒還是會擔心司予執,心裡也定了定,“只是後來在湖心島上,你雪父君和官父君不小心落了水,你二皇姐當時在場,嚇壞了。”
蒙斯醉沒有打算將所有的事情告訴女兒。
“什麼?”司以佑與司予昀都同時一驚。
“那雪父君和官父君如今怎麼樣了?”司以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怎麼他只是睡了一個晚上便發生了這般多的餓事情?
司予昀也是震驚,雪父君和官父君落水?她拉着父親的手,神色嚴肅而凝重,“父君,雪父君和官父君真的是不小心落水嗎?”
昨晚上官父君不是和母皇去出席宮宴的嗎?
怎麼會忽然間和雪父君落水?
難道……
官父君落水和雪父君有關?
蒙斯醉見了女兒這樣子,心裡有些凝重,“父君爲何騙你,鳳後都讓人查過了,是不小心落水。”
司予昀將信將疑。
司以佑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妹妹,“昀兒,父君不會騙你的。”
司予昀沉吟會兒,“我知道了。”隨後又轉了一個話題,“那雪父君和官父君如今怎麼了?二皇姐這般輕易便被嚇到了?”
“御醫看過了,修養幾日便好。”蒙斯醉回道,“你二皇妹擔心父君,嚇着了也是正常的。”
司予昀不置可否。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休息吧。”蒙斯醉對女兒說道。
司予昀沒有反對,“那兒臣回去了。”
“嗯。”蒙斯醉起身送了女兒出門,隨後正也準備送兒子回去休息,卻見兒子盯着自己看着,“怎麼了?”
“父君……”司以佑開口,“兒臣不是不信父君……可是兒臣感覺……父君似乎說了謊……”
蒙斯醉一愣,隨後蹲下了身子看着兒子,“佑兒,父君沒有說謊,只是有些事情你們孩子不該知道。”
“兒臣擔心。”司以佑說道,他也不是真的想知道那些事情。
蒙斯醉站起身來,摸着兒子的頭,“放心,父君沒事。”
“真的?”司以佑問道,“憶古說昨晚上父後召了父君去。”
蒙斯醉笑道:“當然是真的,昨晚上的事情和父君沒有關係,鳳後召父君去是想讓父君幫忙照顧一下你雪父君罷了。”
司以佑看着父親好一會兒,“父君沒事便好。”隨後又轉了話題,“父君是不是擔心昀兒?”
蒙斯醉聞言,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將兒子拉到了一旁坐下,“佑兒,你皇妹是皇女,父君難免擔心多一些,但是這並不意味着便發生了什麼事情,相信父君,昀兒很好。”
司以佑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兒臣只是不想父君這般憂心。”
蒙斯醉伸手將兒子攬入懷中,“父君知道,可是父君也不希望佑兒擔心這般多,父君的佑兒應該每時每刻都高高興興的。”
“父君也要這般纔好。”司以佑仰頭看着父親說道。
“好。”蒙斯醉暖暖地笑道。
女兒的將來是讓他很擔心,可是他也有信心不讓她走上歪路,再加之貼心懂事的兒子,或許他真的該放寬了心好好生活。
“好了時候不好了,明日父君便帶你去看你三皇弟他們。”蒙斯醉拉起了兒子往他的寢室走去。
司以佑笑着點頭。
送了兒子回去就寢之後,蒙斯醉便起身回自己的住處,然而方纔走出了兒子的寢房,便從宮侍的口中得知了陛下來了的消息。
蒙斯醉有些訝然,隨後便急忙往正堂而去,到了正堂之後,便見司慕涵安靜地坐在了椅子上,神色有些疲憊,似乎在想着什麼,他平息一下急促的呼吸,隨後緩步上前,“陛下怎麼來了?”
如今不管是皇貴君還是官貴夫、二皇女都需要她的照顧,她怎麼來自己這邊?
司慕涵擡起頭看向他,“朕心裡有些煩便過來坐坐。”
“陛下放心,官貴夫和二皇女定然會平安無事的。”蒙斯醉安慰道。
司慕涵笑了笑,“坐吧,陪朕說說話。”
蒙斯醉點頭坐下,隨後屏退了宮侍。
“執兒的事情你可聽說了?”司慕涵開口說道。
蒙斯醉點頭,“臣侍聽大皇子說過,不過未曾去看過二殿下。”
“御醫說可能是癲癇之症。”司慕涵看着蒙斯醉說道。
蒙斯醉斂了斂神色,“今早鳳後告訴皇貴君的時候,臣侍恰在旁,不過御醫不是說了可能罷了,再者,癲癇之症一般發作之前都會有症狀的,可是這些日子二殿下都未曾有什麼不妥,應該只是巧合罷了。”
司慕涵嘆氣道,“朕也希望如此。”
“陛下不要過於的擔心,二殿下是大周的皇女,定然福澤深厚。”蒙斯醉握起了她的手,安撫道。
司慕涵沉吟會兒,“方纔章善稟報,梧桐院走水的事情可能和執兒有關。”
“什麼?!”蒙斯醉一驚。
司慕涵笑了笑,“朕也是不想相信,或許這也是一個巧合罷了。”
“陛下,二殿下不會做這些事情的。”蒙斯醉正色道,他與二皇女雖然不熟悉,但是卻相信她是不會做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司慕涵嘆息一聲,“朕也希望如此。”頓了頓,又道:“醉兒,你說,朕是不是太過於小看了朕的這些孩子了?”
蒙斯醉心中一凜,“陛下,不管孩子們做了什麼,我們身爲長輩,身爲母親父親的,都該給她們一個機會,孩子再不是,也是我們的骨血。”
“朕沒有別的意思。”司慕涵微笑道。
蒙斯醉沒有掩下了眼中的憂慮,“陛下,孩子總有長大的一日,而且,皇家的孩子,不好當。”
“或許事情並沒有朕所想的這般嚴重。”司慕涵笑了笑道,“執兒這般做可能也是……”
她的話沒有說下去。
蒙斯醉也沒有追問,“陛下,昨晚上和今天都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然而便是再不愉快,也總是會過去的。”
“朕知道。”司慕涵握了握他的手,“許是這些年朕的日子過得太過於平靜了,所以忽然間發生這般多事情,有些難以適從罷了,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話還真的是說的沒錯。”
“後宮的事情本便不該由陛下來操心。”蒙斯醉寬慰道,“陛下朝堂上的事情已經是千頭萬緒了,臣侍相信,鳳後定然可以處理好這些事情的。”
“鳳後是個能幹之人。”司慕涵沒有否認水墨笑的能力。
蒙斯醉笑道:“那陛下便放心讓鳳後處理就是了,臣侍聽聞了官貴夫的情況好轉,相信皇嗣也定然會沒事的,二皇女的事情也有御醫在。”
他也不是不想知道昨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看着眼前之人臉上的疲憊,他便再也問不出口。
她定然很累很累。
因爲出事的人,都是她重要之人。
而且,她這個時候來自己這裡,想必也是想靜靜心。
蒙斯醉站起了身來,“陛下這兩日想必也沒有好好休息,臣侍這便讓人去備浴水,陛下沐浴過後便好好睡一覺如何?或許等明日陛下醒來了,所有的煩心事都解決了。”
司慕涵看了他會兒,然後點頭,“好。”
蒙斯醉收回了她掌心的手,然後便轉身出去吩咐宮侍準備。
“醉兒。”司慕涵忽然間對着他的背影教導。
蒙斯醉轉過身,“陛下可還有其他吩咐?”
“沒有。”司慕涵凝視着他,微笑道:“朕只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蒙斯醉一愣,隨後笑道,“陛下放心,只要陛下叫臣侍,臣侍必定在陛下身邊。”
“朕知道。”司慕涵笑道,這是這兩天來最安心的一個笑容。
……
次日,司予執從昏睡當中幽幽轉醒,而她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她在夢中都想着要見的雪暖汐。
雪暖汐回了煙雨閣之後並沒有休息,便是他躺在了牀上也休息不得,只要他一閉上眼睛,不安便像是一張巨網一般死死地困住了他,讓他窒息。
輾轉反側許久之後,他便又起了身,來了司予執這裡,然後一坐便坐到了天亮。
冷雨在一旁擔心不已,然而卻勸不了主子,而主子也嚴令他不得去稟報陛下。
雪暖汐見司予執醒來,眼眸微微一瞠,然而卻沒有過多的緊張,許是因爲此時的平靜已經維持了太長的事情,他只是安靜地看着司予執。
司予執也是這般愣愣地看着雪暖汐,或許她如今還分不清楚此時她所見到的雪暖汐究竟是真人還是夢境。
“醒了?”雪暖汐艱難地擠出了一句話。
司予執雙眼倏然睜的大大的,她終於可以確定,眼前所見的雪父君是真的,她想開口求他,如同在夢境中一般,可是,她方纔張開了嘴,卻說不出話來,不是因爲喉嚨的乾澀,而是因爲,此時雪父君的神情。
他並沒有如蓮花臺上的震怒,然而更不是尋常的溫和。
司予執看着眼前的雪暖汐,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給緊緊捏住了一般。
雪暖汐伸手輕柔地爲司予執撥了撥鬢邊的髮絲,然後便讓冷雨去通知司慕涵。
冷雨有些猶豫該不該離開。
“這裡不過是本宮和執兒而已,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雪暖汐瞪向了他說道。
冷雨只好聽令而行前去通知司慕涵。
司予執眼中蒙上了驚恐的神色。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雪暖汐微微一笑,卻是比哭着還難看,“你放心,雪父君沒有將你父君的秘密告訴你母皇。”
他的聲音很沉很沉,像是每個字都帶着千斤重一般。
司予執驚愕不已。
他沒說?
他沒說?
“雪父君……”
司予執終於說出了話來,隨後便掙扎的想要起身。
“別動。”雪暖汐制止了她。
司予執不敢動,像是害怕自己不聽話雪暖汐便會改變主意了一般。
雪暖汐凝視着司予執,卻不說話。
司予執將自己的呼吸壓倒了最少的頻率,渾身緊繃地看着雪暖汐。
“雪父君可以不將蓮花臺上你父君的事情告訴你母皇,可是……”雪暖汐神色漸漸地轉爲了肅然與冷凝,“執兒,你必須答應雪父君一件事……”
司予執沒有多想地立即點頭,“好……”
只要雪父君保守秘密,只要父君沒事,便是雪父君讓她去死她也可以答應!
雪暖汐咬了咬牙,壓下了涌上了心頭的哽咽,然後目光凌厲地盯着司予執,一字一字地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
司慕涵得到了消息之後便趕了過來。
到了之後,便見雪暖汐正喂着司予執喝水。
司予執一見司慕涵進來,一口水嗆在了鼻腔當中,“咳咳……咳咳……”
雪暖汐見狀,連忙放下杯子,隨後拍着她的背部。
司予執好一會兒方纔停下了咳嗽,隨後便掙扎的要下牀給司慕涵行禮。
司慕涵開口制止了她,“你病着便不要拘着這些虛禮了,坐好吧。”
“謝母皇……”司予執低着頭說道,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司慕涵注意到了女兒的緊張,是因爲之前她對她的厲色,還是因爲,她生怕她在詢問她前夜的事情?不管如何,司慕涵都無法在這個時候對女兒嚴詞厲色的,她上前一步,溫和問道:“身子感覺如何了?”
“兒臣很好。”司予執還是低着頭說道,便如同回到了之前一般謹小慎微。
雪暖汐站起了身來,讓出了一個位置。
司慕涵坐了下來,又問了女兒幾個問題。
司予執一一答了。
司慕涵見了女兒這般除了在心裡嘆息之外,也別無辦法,又說了幾句之後,李院正以及太醫院的其他兩個院判便趕來了。
司慕涵起身讓其爲司予執診脈。
雪暖汐站在了一旁看着。
司慕涵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卻驚訝地發現,他的手比冬日之時還要冰冷,她看向了他,眼中有着極深的憂慮,“皇貴君?”
雪暖汐對司慕涵笑了笑,“陛下放心,臣侍沒事。”
司慕涵不信他的話,喚了旁邊候着的一個院判給雪暖汐診脈。
雪暖汐拒絕不了,便只有同意。
司予執滿臉憂慮地看着雪暖汐,這時候,她方纔想起了,雪父君也是掉下了湖,是不是也是傷着了?“雪父君……”
雪暖汐看向司予執,“雪父君沒事,你安心地讓李院正爲你診脈,聽話。”
司慕涵看了看雪暖汐,又看了看司予執,眉頭輕輕皺起。
司予執臉上的擔憂沒有散去,但是卻還是聽了雪暖汐的話。
從雪父君答應了替父君保守秘密開始,她便決定了這一輩子都聽他的話。
不管是雪父君要求她做的那件事,任何事情,她都會聽他的!
這是她欠了雪父君的!
雪暖汐做到了一旁的桌子邊,讓院判診脈。
那院判診了會兒脈,便得出了結果,“啓稟陛下,皇貴君身子並無大礙,只是可能因爲尚未從落水的驚恐當中緩過神來,所以精神有些緊,只要服些安神湯藥,緩下心神,再靜養幾日便可康復。”
“你確定?”司慕涵問道。
那院判肯定,“臣確定。”
司慕涵點了點頭,隨後讓她繼續和李院正兩人爲司予執診治。
司予執的診脈卻比雪暖汐的要慢的多。
司慕涵一盞茶都喝完了,李院正方纔結束了和兩個院判的低聲討論過來向她稟報。
“回稟陛下,如今二殿下的脈象並無問題,只是卻還未曾能完全排除患病的可能。”李院正小心謹慎地說着,“不過依着二殿下如今的情況,患病的可能極低,若是在接下來的半年當中,再無發作,便可確定昨日二殿下那般情況只是尋常的抽搐。”
司慕涵輕輕舒了口氣,“嗯,執兒頭上的傷呢?”
“二殿下額頭上的傷不過是皮外傷,敷幾日藥不沾水便會沒事。”李院正說道。
司慕涵點頭,“好。”
李院正隨即道:“那臣等先下去爲二殿下開幾劑固本培元的湯藥。”隨後便領着兩個院判退下。
司慕涵起身走向司予執,“御醫說你沒什麼事情,好好養着,其他的事情,等你好了之後再說吧。”
“是……”司予執低着頭不敢直視母親。
司慕涵看向雪暖汐,“執兒已經沒事了,你也不要過於的擔心。”
雪暖汐點頭,“我知道。”
“御醫說了你要靜養,朕陪你回去休息吧。”司慕涵始終還是不放心雪暖汐。
司予執也開口,“雪父君,兒臣真的沒事了,兒臣會好好地在這裡養傷,雪父君你和母皇回去休息吧。”
雪暖汐沉吟會兒,終究應了下來,“好。”
司慕涵喚來了宮侍囑咐了幾句之後,便領着雪暖汐離開。
回了煙雨閣之後,雪暖汐始終還是魂不守舍的。
司慕涵握起了他的手,“阿暖。”
雪暖汐渾身一顫,“涵涵……”
“朕不會再問前晚上蓮花臺的事情。”司慕涵正色道。
雪暖汐一驚,“我……”
“所以,不要在這般折騰自己了。”司慕涵緩緩說道,“方纔朕看過了官氏,他的情況也好轉了,相信也可以如執兒這般平安無恙的,既然大家都沒事,那這件事便這般算了。”
至於那晚上的真相,她可以緩緩再查。
她不想看着他一直被這件事給糾纏着的寢食不安的。
雪暖汐卻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而是更加的難受,他保住了她,“涵涵……我……”
“朕知道。”司慕涵擁着他,“很多事情是朕苛求了你了。”
雪暖汐想說什麼,可是卻說不出來,他只能緊緊地抱着她,在心中說着對不起。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可是若是讓他說出來,他也做不到。
對不起涵涵……
不過你放心,我定然不會再讓官氏作惡,也不會讓血統不純的皇女染指大周的江山!
我一定會做到的,一定會!
……
蓮花臺上的落水事件似乎便這般揭過去了,除了官氏一直未曾醒來之外,南苑幾乎恢復了之前的祥和。
而官貴夫落水昏迷的消息也漸漸地在南苑中傳了開來。
爲此朝中的御史上了幾本摺子詢問官貴夫情況,禮部也提出要爲官貴夫祈福,還有一些大臣趁機重提廣納後宮一事。
都是一些老生常談的事情,也並沒激起多大的波瀾。
司予執在勤政園中又呆了兩日之後便回了墨韻堂,同時向司慕涵請旨說暫且不去上課,司慕涵準了,此後,司予執除了每日自己準時服藥之外,都守在了父親身邊。
爲此,司予昀不禁有些失落,之前她是一直將司予執當成了最大的競爭對手,如今司予執忽然間不來上課了,她總是覺得少了什麼似的。
司予赫則是擔心官貴夫以及司予執的情況,並沒有多想其他。
司予述除了擔心官貴夫以及司予執之外,更是因爲雪暖汐落水的事情而後怕不已,平日除了上課之外,其他的空餘時間都是呆在父親的身邊,幾乎是步步緊跟着。
而皇子當中,司以佑被司以晏拉着一同陪着司予執,而司以琝雖然也是擔心司予執的情況,但是他更加在乎自家的父君,平日司予述上課去,便是他陪在父親身邊。
兩姐弟早便說好了,一定要留一個人在父親身邊,還有便是,不準父君再上湖心島,也不能靠近有水的地方。
雪暖汐在兩個孩子的陪伴之下,心情有了好轉。 ▲ тTk дn▲ ¢O
水墨笑見事情消停了也鬆了口氣,然而卻始終因爲官錦遲遲不醒而憂心不已,雖然御醫說了官錦已經沒有性命之憂,而他也沒有再發熱,胎兒的情況也穩定了下來,然而,他這般一直昏睡着,於他的身體和腹中的孩子始終不好。
水墨笑不在乎官錦的死活,可是卻在乎他腹中的皇嗣。
朝堂上也並沒有什麼大波動,這幾日,大周和阿塔斯使團也進行了幾次的接洽,然而都只是下邊人的不算高級的接洽。
大周以禮部尚書爲主,而阿塔斯則以烏斯曼爲主。
雙方就好幾個話題進行了幾輪的有些火藥味的辯論,但也未曾真的產生大摩擦。
格丹的屍首被禮部尚書送去了給阿塔斯使團,而阿塔斯使團卻沒有做過多的表示,只是說既然兇手已死,那阿塔斯便寬容大量地不再追究。
禮部尚書則是表示,阿塔斯不追究那是好事,不過便是追究,大周也不懼,經過了西南大營一行,禮部尚書在阿塔斯使團面前更是能夠挺直腰板了,甚至在言語當中暗示,大周不打你那是大周仁慈,若是你敢打上門,大周定然奉陪到底最後直接抄了你的老底。
阿塔斯使團可以說是一直處於敢怒不敢言的狀態當中。
雙方這般墨跡了好一陣子,七月中旬,阿塔斯使團終於提出了離京。
永熙帝準,同樣讓韓芷以相同的護送規格護送阿塔斯使團出京。
而便在阿塔斯使團離京的當日,昏迷了十來日的官錦終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