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殿
寢室內
司以佑忍着了心裡的傷痛,讓人端了一杯熱茶過來,“父君,你先喝口熱茶吧。”
蒙斯醉緩緩擡頭,看着眼前已經哭紅了眼睛的兒子,擠出了一抹微笑,“父君沒事……”
司以佑這話,心頭的痛楚便再也忍不住在了。
母親居然這般不信父君,她不信父君……
最後母皇雖然沒有懲處父君,也雖然棄了那個趙氏而去,可是她還是無法原諒她對父君這般絕情!母皇雖然連趙氏也不管,可是說到底也是因爲父後和她鬧的太僵,母皇方纔會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的,若父後沒有和她鬧,那今晚上她是一定完全站在那個趙氏那邊嗎?!
即便父後不顧後位也要激怒她到底,但是,母皇心裡面最重要的還是趙氏,她相信的還是趙氏!
父後,她的結髮之夫!
父君,陪伴了她多年且深愛着她的君侍。
還有他們……
他們是她的兒女!
可是她一個也不信,只相信那趙氏一人!
他們方纔是她最親最親的人啊?爲什麼她偏偏不信他們而去信那個趙氏?!
就是因爲趙氏長得一張和雪父君一般的面容嗎?可是即便是當年雪父君還在,母皇也不會這般對待父君這般對待他們的!?
便在不久之前,母皇還說她不會傷害父君,不會傷害他們,可是在父君最需要她保護最需要她信任的時候,她卻這般對待父君!
這便是母皇口中所說的永遠不傷害嗎?!
母皇和父君生活了這般多年,父君是什麼人母皇不知道嗎?父君在母皇的心中便這般的無足輕重嗎?!
司以佑很想將這些話說出來,可是看着父親那幾乎沒有血色的臉龐,看着他那宛如死灰一般沉寂的眸光,他便知道自己不可以說,便是將舌頭給咬斷了也不能說!
司予昀一直站在了蒙斯醉的面前,臉色的陰霾始終沒有散去。她恨!
好恨好恨!
不僅恨那個趙氏,更恨……母皇!
恨這個她曾經最爲敬仰的母親!
爲什麼她要這般做?!
爲什麼?!
她的眼睛瞎了嗎?
便是對父君有芥蒂的父後也相信父君不會那般做爲何母皇就是不信?!
“父君,爲什麼你不將當時的情況說出來,爲何你要背上這個黑鍋?!即便父後有自己的心思,但是如今父後是真的一心想對付那個趙氏,只要父君說出來是那趙氏推柳氏下樓的,父後定然會抓住這個來對付趙氏的,爲什麼父君這般的傻……”
“好了昀兒!”司以佑青着面容打斷了司予昀的話,“父君累了,先讓父君休息吧!”
司予昀十分不理解司以佑的此時的行爲,她問清楚父君這件事有錯嗎?若是父君一直這般沉默,那將來,他們會落得一個什麼下場?父君對那趙氏說不死不休,可是父君這般多年,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不死不休的事情?!父君只是一心一意地相信母皇,即便母皇讓柳氏進宮給他添堵,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相信母皇,甚至到了現在,他心裡或許還是對母皇抱着希望?!“父君,母皇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母皇了,她不會再如同當年一般庇佑我們!父君,她先是讓柳氏進宮,讓他懷上皇嗣,讓他對你不敬,如今縱容趙氏構陷你,父君,你醒醒吧,母皇已經不是當年的母皇了,你不要被母皇懲處柳氏而迷了眼睛,她那般做只是擔心事情查清楚趙氏會遭殃,什麼失足,什麼意外?!誰會信?柳氏不是滾下樓梯,而是直接從三樓摔下的,那欄杆那般的高,若非有人推柳氏,柳氏怎麼會失足摔下去?父君,若是母皇有意維護你,便不會找了這般一個根本經不起推敲的藉口!她根本便沒有心保護……”
“好了!”司以佑怒聲打斷了司予昀的話,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父君累了!”
司予昀看着司以佑,又看了看臉色極爲難看的蒙斯醉,雖然心裡還是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卻也無法忍心說下去,可是,也沒有法子這般安靜地呆着,她咬了咬牙,“兒臣告退!”
蒙斯醉忽然站起身子,聲音嘶啞,“昀兒……”
“兒臣回去休息。”司予昀沒有回頭,快步走了出去。
蒙斯醉原本已經傷痕累累的心,再一次被撕裂了,她的女兒是在責怪他懦弱責怪他無能嗎?
“父君……”司以佑顫抖着聲音道,“昀兒只是太過於激動罷了……她不是有意的……”雖然昀兒沒有說出一個責怪的字,但是言語當中卻已經是充滿了這種情緒。
蒙斯醉踉蹌地坐了下來,擡頭看着眼前的兒子,面容依舊蒼白,然而,眼神卻顯得格外的凌厲,“佑兒,父君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我們。”
司以佑沒有放心的感覺,只是覺得更加的心疼,他跪了下來,擡頭看着父親,“父君,你若是難過,便哭出來,哭出來便好的,這裡只有兒臣一個人,只有兒臣一個人……你放心哭,兒臣會一直陪着你……”
蒙斯醉伸了手,撫摸着兒子的頭,卻沒有落淚,只是笑着,那是一種彷彿可以湮滅一切的微笑。
……
御書房內
安王等人正等着永熙帝回來商討應對西戎異動的策略,只是最終都未曾能夠等到永熙帝回來。
冷霧帶來了永熙帝的旨意,讓她們先行離宮,一切事情待明日早朝方纔處理。
衆人一愣,隨即便想到了永熙帝匆匆離去一事。
“冷總管,請問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安王攔住了冷霧,問道。
冷霧沉吟會兒,便道:“恪侍君不小心失足從雪梅樓上摔下,失了皇嗣。”
“什麼?!”衆人一驚。
安王心中一凜,“到底怎麼回事?恪侍君怎麼會從雪梅樓上摔下來?!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
冷霧沒有給出答案,“時候不早了,安王殿下還是先回府吧,如今安王正君已然在宮門前等着安王殿下。”
安王雖然沒有從冷霧的臉上看出什麼異樣,可是心還是不安,意外嗎?恪侍君的言行是有些張狂,但是,卻也不至於從樓上摔下的,再者,他身邊不也是有宮侍在嘛?怎麼會這樣?安王的心越發的慌,心底已然是涌出了一個猜測,但是,卻拼命地壓着,不願意去深想。
幾位大臣也是震驚。
這三年後宮進了新人,也有新的孩子出生,但是從未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可是如今卻在陛下的壽辰當日,恪侍君失足失去了孩子。
幾人都是有些一定閱歷之人,一聽着失足兩字,心底便涌現了不少的猜想,不過她們也沒有如同安王一般開口詢問,各自打了招呼之後便離開了交泰殿,前去找自家正夫瞭解這件事。
安王恍惚了會兒,便也快步前去尋找安王正君。
……
水墨笑離開了側殿之後便直接讓人將所有進宮參加宴席的人都請到了正殿當中,鄭重宣告了柳氏的事情,並且言明一切都是柳氏自己大意方纔會出事,同時自然還有永熙帝責罰柳氏的旨意。
在場的衆人都是心如明鏡之人,自然明白水墨笑這般做的用意。
水墨笑這是在敲打,還有便是封口,只是,畢竟不是一兩個人,即便是有了警告,但是消息豈能說封就能封住?只是如今,他已經沒有法子了,即便作用不大,也好過什麼也不做。
敲打一番之後,便下了命令讓衆人各自出宮。
不過在衆人紛紛離去之後,水墨笑卻讓人叫住了柳燁。
對於柳氏從樓上摔下的事情,柳燁也是錯愕不已,她是想着利用柳氏腹中的皇嗣來對付豫賢貴君,但是卻沒想着在陛下壽辰當日動手,而且用這般的手段。
如今的雖然豫賢貴君還是惹禍上身,但是結果卻彷彿不再她的預計範圍之內。
陛下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恪侍君……不,如今的柳貴夫身上,這顯然是爲了保住豫賢貴君,陛下維護豫賢貴君這是她早便預料到的,但是卻不想,會這般維護到底。
還有那個趙侍君……
他在這件事上面究竟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還有陛下……
她此時可會遷怒柳家,可會懷疑柳家?
水墨笑叫住了柳燁的用意很簡單,還是爲了敲打,柳氏失去了孩子,柳家也是有資格爲他討回公道的,雖然柳家在朝堂的勢力不算大,但是若是柳家起鬨,朝中那些御史必定會跟着起來,屆時,事情怕是更加難壓下。
還有柳氏……
雖然他也不信柳氏會拿自己的性命來構陷蒙氏,但是,柳氏忽然間和蒙氏起衝突,這件事的背後,未必沒有柳家的影子。
尤其是近日,柳家主夫方纔進宮見了柳氏。
柳燁什麼也沒辯解,也不可能辯解,只能請罪認錯,說柳家沒有教出一個好兒子。
水墨笑也沒有過分,敲打一番隨後又安撫幾句便讓她也出宮去。
柳燁直到上了自家的馬車出了皇宮,方纔發覺自己竟然已經渾身冷汗。
“妻主……”柳家正夫看着自家妻主難看的臉色,躊躇許久方纔叫了出聲,他並不知道柳家心裡的打斷,此時也是猜想妻主是因爲柳氏沒了皇嗣而憂心,“趙侍君當着衆人的面指證豫賢貴君,陛下如今這般做豈不是太過於偏袒豫賢貴君了?”
柳家正夫也不是有多關心柳氏,只是陛下這般做,柳家也是顏面大傷。
柳燁沒有說話。
一旁的柳方和忙道:“父親,這件事母親自會處理,父親便不要再說了。”
柳家正夫雖然有些不愉,但是見了妻主的臉色和女兒的神情,便轉了話題,“恪……柳貴夫這一次也算是幸運,我聽說當時柳貴夫是直接從三樓墜下的,若非有侍衛及時相救,那別說皇嗣,便是性命也保不住……性命保住便好,往後還會有皇嗣的。”
“父親!”柳方和又沉聲叫了一聲。
柳家正夫只好不再說話沉默下來。
柳燁沒有心思去責罵自家的正夫,方纔鳳後那般敲打分明是懷疑這件事背後有柳家的影子,而偏偏今日父親又進過宮,若是陛下也懷疑……那柳家這一次還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
水墨笑見過了柳燁之後便去了側殿那邊看柳氏。
雖然御醫說柳氏沒有性命危險,但是畢竟是卻依舊昏迷不醒。
即便裡面已經收拾乾淨,但是卻還是能夠嗅到一絲血腥味。
那是她的孩子……
水墨笑心沉了沉,即便他不待見柳氏,但是他腹中懷着的還是她的孩子,而這般多年,後宮的孩子都能夠平安降生,他從未經受過這樣的事情,也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看過了柳氏之後,他便讓人準備轎輦送柳氏回安清殿,隨後便讓自己身邊的近身宮侍在安清殿那邊守着,至於柳氏的貼身共識柳江,被水墨笑以照顧不周爲名關進了內務府的刑房。
水墨笑沒有跟着柳氏一同回安清殿,如今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做。
當時是蜀羽之安排下的人救下了柳氏,那那人可能見到了當時事發的情形。
而且他之前也是叮囑過蜀羽之要多加註意趙氏,說不定他也在趙氏的身邊佈下了人。
只是他還未走出側殿,便聽見了宮侍來報,說趙氏在正堂內昏倒了,水墨笑離開了正堂之後便沒有再去管管趙氏,既然都已經證明了他就是一個居心剖側之人,他肯定死不了,可是如今卻得知了他暈倒了的消息……
他倒是要看看,他究竟還想耍什麼詭計!
轉了方向,便往那邊而去,只是方纔到了門口,便看見方纔拂袖而去的司慕涵已經回來了,此時正抱着趙氏往外面走去。
水墨笑沒有上前,便這般看着她從他的身邊走過。
他的眼睛清楚地看見了她的臉上滿是焦急擔憂之色。
他以爲,方纔她棄趙氏而去,也是不滿趙氏的行爲,至少是有些察覺,可是如今……
一切不過是他自以爲是罷了!
她還是那般的緊張在乎趙氏!
水墨笑垂着頭自嘲地笑了笑,心比如今肆虐着的風雪更加的冰冷,靜站了一會兒,隨後便繼續自己的計劃去找蜀羽之,不過方纔擡頭,便看見了蜀羽之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前方,而他的視線,也是追隨着司慕涵抱着趙氏匆忙離去的身影。
他緩步上前。
蜀羽之也發覺了水墨笑,收回了視線,“見過鳳後。”
水墨笑對蜀羽之不顧禁足之令出來的行爲並不驚訝,“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蜀羽之點頭,神情冷凝,“是。”
“到底怎麼回事?”水墨笑一字一字地道,“本宮不信是蒙氏做的,柳氏雖然愚笨,但是也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來構陷蒙氏,是不是趙氏!”
話雖然是疑問句,但是語氣卻是肯定。
蜀羽之看着水墨笑,沉吟會兒,卻是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