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阿暖是誰

女皇的後宮三千 001 阿暖是誰 泡書吧

永熙帝二十二年入春不久,東南越州康城州府內的一樁血案讓仍舊沉浸在了將南詔納入大周國土的喜悅當中的大周朝堂給炸開了鍋,也讓永熙帝將放在了東面新疆域中的視線給拉到了越州。

越州州府便在府衙內被滿門屠殺,據康城城府初步調查,兇案發生當夜,有夜裡打更之人曾經目睹了一羣黑衣人衝進了越州州府府衙之內,見人便殺,而根據那打更之人的描述,行兇之人使用一種極爲特殊的武器,性狀似彎刀,康城城府初步斷定行兇之人乃上岸之海盜,目前已經在緊急追查當中。

正宣殿

永熙帝將康城城府八百里加急呈上來的關於這件案件的摺子握在了掌心,眸光凌厲地掃視了殿上站着的文武百官,沉靜威嚴的面容上隱隱帶着慍怒,聲音低沉,“對於此事,各位愛卿有何看法?”

殿上的大臣們皆是沉默,似乎沒有人想當這個出頭鳥。

自從永熙十三年的東海一役之後,東海上的海盜基本已經絕跡,雖然不排除有漏網至於,但是這般明目張膽地上岸殺人,而且還是朝廷官員,這根本就是在打永熙帝的臉面,尤其是在大周將南詔國納入大周疆域這般喜慶之事下。

“怎麼?一個個都是啞巴還是聽不懂朕的話?”永熙帝沉聲喝道,聲音中的怒意更是明顯。

話落,刑部尚書當了這個出頭鳥,這等惡性事件刑部怎麼也是撇不開干係的,刑部尚書仍舊是十年前的那個刑部尚書,只是經過了十年的歷練,如今的刑部尚書已經不復當年的惶恐,便是面對這般惡性事件,她也能夠從容應對,即使內心其實還是惶恐,“回陛下,臣以爲因立即派遣一位欽差前往徹查此時,若是真乃海盜所爲,因立即責令滄州海軍前往剿殺,若非海盜,則徹查何人所爲。”

“愛卿這話便是認爲此時並非海盜所爲?”永熙帝眯起了眼睛緩緩道。

刑部尚書也未敢果斷作出答覆,“陛下恕罪,依照目前的情況而言,臣無法斷言是否是海盜所爲。”

永熙帝沉吟會兒,也沒有爲難,目光掃過了站在了前排的幾個皇女,最後落到了立在了最前方一身杏黃朝服的太女司予述身上,“太女以爲如何?”

司予述垂着頭沉穩上前,“回母皇,兒臣以爲此時乃海盜所爲的可能性不高,先不說當年東海一役讓東海上的海盜基本絕跡,便是當時留下了漏網之魚,也不可能再這個時候犯下這般血案,海盜殺人不過是爲了搶奪越貨,然而此件血案卻更像是尋仇,只是……”她的話頓了頓,垂落在身旁的雙手攥緊了一下,語氣也有些一絲的變化,“只是越州州府是永熙十一年之後方纔上任的,雖然之後在永熙十三年的東海剿匪一戰役中給予了東海海軍極大的物資援助,但是此時乃朝廷內部機密,海盜不太可能得知,便是知曉了,也不太可能將怨恨加諸在越州州府身上,便是海盜記恨大周將其趕盡殺絕而想要找人尋仇,也該去滄州將軍府而非越過錦城深入越州境內下手,若論仇恨,司徒將軍必然更讓海盜憎恨,若論安全性,雖然襲擊將軍府比襲擊越州州府或許更加困難,但是康城卻在內陸,而滄州將軍府比康城更加的接近沿海,撤離比在康城更加的容易,誠然,若是這些人真的是海盜的露網之魚,而之後一直潛藏在了越州,直接襲擊越州州府卻也不無可能,只是,根據康州州府所奏,目前仍然沒有行兇之人的痕跡,便真的已經潛藏已久,但也不可能這般消失無蹤因而,兒臣以爲,此時恐怕並非表面的這般簡單!”

永熙帝聽完,看向司予述的眸光沉了一份,卻沒有對此而有任何的評論。

便在此時,榮王司予赫旋即站了出來,“母皇,雖然太女所言有理,只是兒臣卻仍舊覺得不能排除海盜所爲的可能,兒臣複議刑部尚書之言,立即知會滄州司徒將軍派軍徹查是否有海盜出入跡象。”

永熙帝仍舊沒有表態,目光轉到了司予赫身邊的司予昀身上,“禮王以爲呢?”

司予昀上前,“兒臣贊同太女所言。”

永熙帝沉吟會兒,“理由。”

“兒臣認爲海盜便是再仇恨大周也不可能冒着性命之憂而上岸報復,這無異於以卵擊石。”司予昀正色道,“目前天下皆知,大周海軍無以匹敵,海盜最終目的不過是爲了生存罷了,這般行爲根本與海盜的最終目的不相符,除非,這些海盜都已經活的不耐煩了,或許與越州州府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冒着這般危險暴露殺人,此外,正如太女所言這些人殺人之後卻能夠消失無蹤,兒臣以爲她們不管她們是不是海盜,必定是已經籌謀已久的,或者,有人暗中協助。”

“三皇妹的意思是那些行兇之人有接應之人?或者同黨?還是說這些人與當地人暗中勾結?”司予赫神色一驚,“母皇,若是如此,那越州豈不是更加的危險?不是海盜還好,若是海盜,恐怕接下來還有更加大的事情發生!”

她除外遊歷的一年大部分時間是呆在了東南,因而她很清楚越州的重要性。

如今的越州不僅是大周對外最大的通商口岸,也是大周與東海各國的聯繫通道,更是大周最大的金庫,大周每一年的稅收有很大的一部分是來自於貿易,而錦城港口給大周的商人帶來了許多的貿易機會,尤其是大周與南詔開戰以來,南詔的港口封閉,所有商場便轉移了目標前來大周。

司予述聞言,眸子微微一沉,上前道:“越州州府在任雖然沒有重大的功績,然而她在任期間卻也是兢兢業業,而且在大周東征南詔以來,不僅給戰事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物質,更是能夠穩住錦州港口不受戰事影響,此等功績卻也不容忽視,而且,不管如何,越州州府也是朝廷重元,這般慘死,若是朝廷不能給天下人,給大周所有官員還原真相,那便是寒了天下官員之心,而且也會讓錦城陷入不安當中,如今大周方才結束了東征戰事,需要的是穩定,錦城於大周來說亦是極爲重要,亂不得!”

她說完,擡頭看了一眼永熙帝,似乎有未盡之言,只是最後卻什麼也沒說,雙手悄然地掩進了衣袖當中,緊緊攥起。

永熙帝卻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不過除了眸色深了一深之外,卻什麼也沒說,而在三個皇女發表完了自己的意見之後,其餘的官員也開始說話,而所有的建議意見歸結到了一塊便是一定要徹查這件事,至於是否海盜所爲,則是大部分官員也認爲並非海盜所爲。

最後榮王司予赫主動請纓前往越州徹查這件事,只是卻被永熙帝駁了,轉而命刑部侍郎爲欽差,帶領一支調查隊前往越州徹查這件事,同時下令滄州海軍嚴密監測東海上的來往船隻以及加強東南沿岸的巡航。

下朝之後,永熙帝將太女召到了御書房。

司予赫步出了正宣殿,神色有些萎靡。

“大皇姐。”司予昀上前打了一聲招呼。

司予赫轉過身看了看她,隨後將她拉到了一旁,便吐苦水,“三皇妹,你說母皇是不是還在生氣?”

“大皇姐多慮了。”司予昀微笑道,“母皇既然下旨賜婚了,便不會在計較什麼,再說了,都一年多了,再加之父後在旁勸說,便是母皇生氣,如今也該消了。”

“那母皇爲何不同意讓我去越州?”司予赫面露苦色,“我也真的沒想什麼只是想查清楚這件事而已,若是……若是母皇真的氣消了,怎麼會這般長時間都沒有讓我出京?”

“大皇姐不是仍舊是在兵部任職嗎?”司予昀還是微笑,“除了不能出京之後,其他的皇妹還真的看不出有什麼不同,而出京的事情,如今東面的戰事已了了,大皇姐過去了也沒什麼事情好做,而且大皇姐方纔新婚,父後之前因爲大皇姐上前線一直而日夜憂心,母皇不讓大皇姐出京也是在情理當中,至於越州這事,皇妹猜想便是今日太女親自請求母皇前去查探母皇也不會允許。”

司予赫聞言起了興趣,“爲何?”

“正如太女所說的這件事不是表面這般簡單。”司予昀斂去了笑意,“若是派皇女前去,勢必引起當地的更加強烈的反應,甚至可能會造成恐慌蔓延。”

司予赫想了想,“其實不管這件事是不是海盜做的,最後調查出來的結果都不會是海盜所爲。”

司予昀笑了笑,“大皇姐英明。”

“我可不是英明之人。”司予赫苦笑道,若是她真的英明當初便不會那般做了,雖然她不後悔,但是這件事卻讓不少人苦惱不已,母皇如今……怕是也是對她失望了吧?而父後恐怕也在日夜爲她憂心。

她真的對皇位沒有任何的覬覦之心,可是如今……

誰能夠信她呢?

司予昀自然明白司予赫心裡在想什麼,只是卻也沒有點名,安撫了司予赫幾句便告辭回禮部的衙門。

司予赫也整了整情緒,回兵部衙門去了。

御書房內

永熙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卻越發的沉默的女兒,“方纔在早朝上,你有話沒說完。”

司予述擡頭,“母皇真的覺得這件事是海盜所爲?”

永熙帝沒有回答,而是凝着她看着,凌厲威嚴的目光彷彿要穿透她的身體看透她內心的想法一般。

司予述恍若未覺,“兒臣並不覺得是海盜所爲,也並不覺得只是普通的尋仇,兒臣以爲,這件事恐怕是……”

“述兒。”永熙帝忽然間打斷了她的話,“朕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所以這件事便真的如兒臣心中所猜想的,母皇也不會讓兒臣說出?”司予述擡起了頭,聲音有些清冷。

永熙帝臉色微微一沉。

“越州一亂,不僅港口的遠洋貿易會出問題,大周和東海各國的交流也會出問題,這些事情絕對不可能是海盜可以做出來的。”司予述繼續道,眸底閃過了一抹暗沉,“兒臣知道現在不是時候,所以,兒臣什麼也沒說!”

越州地處東南沿海,也正是處於臨淮河的出海口。

當年大周和西南土著鬧翻了之後,西南臨淮河延安便一直處於封鎖狀態,而臨淮城也一直處於戰備狀態,便是和南詔的戰役處於僵持階段,朝廷也未動臨淮城的一兵一卒。

西南土著絕對不可能坐以待斃,她們必定要尋求生存的機會,而臨淮河被封,西南土著越不過北案,但是卻未必不能出臨淮河由東海下手。

而之前幾年,大周的海軍都在應對南詔一戰,根本無暇顧及臨淮河那邊,而臨淮城的將士雖然藉着天險以及防禦工事封鎖了北岸沿線,但是卻動不了南岸,便是河上,也不可能全部都監測。

司予述覺得這件事可能便是西南土著所爲,至於目的是爲了試探也好,爲了讓越州亂起來伺機在西南下手也好,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可是如今,偏偏她不能動!

司予述沒有當着一衆大臣的面說出這件事便是知道還不是時候!

大周方才解決了南詔的戰事,雖然如今南詔已經納入的大周國土,但是許多的問題卻不是靠戰爭便可以解決的!

永熙帝臉色緩了下來,聲音卻沉了下去,“你心裡所想,朕比你更想,你心中所恨,朕比你更狠!只是太女,現在還不是時候!”

“兒臣明白。”司予述垂下了頭,一字一字地清晰道,“兒臣不會擅自做什麼,若是母皇沒有什麼事情,兒臣便先回翰林院了。”

永熙帝凝視着女兒的眼眸越發的幽深,隨後便岔開了話題,“你成婚也大半年了,白氏可曾有喜?”

司予述並無過大的反應,“回母皇,目前尚無,兒臣和正君方纔成婚不久,孩子一事並不着急。”

“其他的侍人也沒有?”永熙帝微微蹙眉。

“父君曾經說過孩子是上天恩賜的,急也急不來。”司予述擡起了頭,神色卻是肅然,“兒臣尚且年輕,不必爲此事過於的着急。”

永熙帝不怒而威的面容之上閃過了一抹波動,想說些什麼反駁的話,可是想了想當年的自己,卻似乎並沒有這個立場,最後只是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不管如何,孩子總是要有的,而且早些有總是好。”

“兒臣謹遵母皇旨意。”司予述垂頭恭敬道,隨後便又道:“若無事,兒臣便告退了。”

永熙帝微垂着眼簾,“去吧。”

無論早朝上如何暗潮洶涌,後宮當中始終卻一如既往的平靜,可以說自從趙氏死了之後,後宮這般多年便從未生出過任何是非,每個人都安安穩穩地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早上的請安過後,水墨笑便得知了來自於早朝上面的消息,血案本身他倒是沒有多想,這些年他已經很少花費心思去揣測朝堂上面的事情了,只是司予赫的行爲卻還是讓他嘆息不已。

若是在以前,這並沒有什麼大問題,可是偏偏……

她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而且不顧一切將人娶到手了!

去年便在永熙帝下旨立四皇女爲太女之後沒多久,司予赫從前線歸來,同時歸來的還有李文真以及司徒雨這兩名大將,自然永熙帝是要設宴爲她們慶功的。

而在覆滅南詔一戰當中,這位一直被衆人所忽視甚至可以說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大皇女卻展露頭角,幾乎可以說是震撼住了所有人,尤其是曾經那些看低她的人。

在前線當中,大皇女身先士卒,不畏生死立下了不少軍功,也成了自聖祖皇帝以來第一個立下了軍功的皇女。

在慶功宴上,永熙帝已經一一對了李文真等人做了封賞,便是連留在了南詔舊皇城中處理善後事宜的莊之斯以及其他的將士也都得到了封賞,可以說,只要在這場戰役當中獲得軍功的,都得到了相應的獎賞,自然其中少不了司予赫的。

只是永熙帝卻沒有直接對其作出封賞,而是給了她選擇。

司予赫也沒有推託,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是震驚的是,司予赫居然提出了一個幾乎可以稱作是驚悚的請求。

她向永熙帝請旨賜婚,而對方便是李文真之嫡親孫子,李天琳之通報弟弟爲正君。

這個請求幾乎讓當時熱鬧不已的慶安殿瞬間死寂起來。

衆人震驚錯愕,而身爲主角之嫡親祖母的李文真更是嚇的當場臉色發青,這個久經沙場面對敵軍洶涌來襲卻也能夠面不改色的大將在那一刻徹底失去了該有的鎮定。

這件婚事後面代表的意義,沒有人不明白。

衆人紛紛以爲這位一直對皇位沒有覬覦之心的大皇女開始行動了。

雖然太女已立,但是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這根本便不能做任何的定數,當年先帝不也是立了太女,可是皇女之間的爭鬥卻也從未停息。

只是先一步出擊的是大皇女而非三皇女,卻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李文真當時那是請罪也不成,高興更是不成,整個人幾乎呆在了哪裡,南詔一戰過後,她的功勳可以說是達到了頂峰,而她也打算再過一兩年便請旨卸甲歸田如同蕭玥一般爲自己的軍旅人生做一個善終的處理,而她也相信永熙帝會願意給她的。

可是如今……

李文真做夢也想不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甚至想不到大皇女是如何知道他的那個嫡親孫子的,她的孫子很多,嫡親的很不少,可是大皇女卻偏偏能夠叫出名字。

當時李文真懷疑在京城的李天琳。

只是根據管家以及孫女的來信,李文真可以肯定自從二皇女被送出京城之後,李天琳便和幾個皇女都沒有什麼往來,而在皇女奉旨出宮遊歷之後,李天琳便去了文學院,更是和幾個皇女疏遠,便是日常的交往避免不了,但是李文真也相信孫女不會無分寸到將自己的嫡親弟弟的閨名告知大皇女。

水墨笑當時也是嚇得臉色發白,自從司予赫成年之後,他便一直留意着京城的適婚男子,爲的便是給她挑選一個既能夠擔當起女兒正君又不會引起其他不良反應的男子,而他手上也已經備好了人選,便等司予赫從前線回來便給她相看,可是沒想到司予赫卻先一步給了他這般一個驚喜。

驚多於喜。

永熙帝並沒有當場便應允了司予赫的請求,不過也沒有說什麼。

水墨笑也連忙摁住了想繼續請求的司予赫,強顏歡笑撐到了慶功宴結束便將女兒給叫道了朝和殿一番詢問,一問之下,方纔得知了所有的原委。

司予赫認識李氏是在軍營當中,雖然司予赫爲皇女,但是她去前線卻拒絕了李文真的安排隱瞞了身份從一個小兵當起,而李氏也是隱藏了身份去了軍營,不過他隱藏的不僅僅是身份,還有男子之身,而他這些行爲都是瞞住了家裡人。

司予赫說了很多,從兩人不打不相識到最後戰場上面生死與共,李氏甚至還救過了司予赫的性命,司予赫說一開始她對李氏另眼相看的時候還覺得自己不正常以爲自己斷袖爲此苦惱了好一陣子,最後無意中發現了李氏的男子之身欣喜若狂,而恰巧李氏對司予赫也是動了情意,司予赫表明了自己皇女的身份,而李氏也說出了自己爲何會男扮女裝去參軍的原因,揭開了這層外衣,那一切的發展便順其自然了。

水墨笑當時聽完了司予赫這番激動振奮的講述整個人幾乎直接暈厥了過去,便是當年他不認爲自己輸給了女子但是卻從未想過能夠做出李氏這般事情來。

這個故事若非出自自己女兒之口,水墨笑根本便一字不信。

唯一讓水墨笑鬆了口氣的便是司予赫請求賜婚並非是因爲有了軍功而心思大了,她只是在不合適的時間內喜歡上了不合適的人。

若是以父親的立場來看,水墨笑不喜歡李氏,便是司予赫將李氏說的再如何的堅強再如何的與尋常男子不一樣甚至救過她的性命只因天上有世上難再尋,水墨笑卻仍舊不喜歡,在他的眼中,李氏只是一個不安分的男子。

可是司予赫喜歡,喜歡到了忘記了這件婚事背後的意義以及危險。

水墨笑將情況分析了一遍,司予赫方纔恍然大悟,可是最後卻仍舊咬着牙堅持要娶李氏,下跪懇求水墨笑恩准。

水墨笑心裡自然不願,他不想女兒因爲這般一個男子而讓自己陷入這場危機當中,可是最終仍舊是拗不過女兒,水墨笑心裡清楚,在很多事情上面他是虧待了這個女兒,如今她的婚姻大事,她唯一一件這般堅決求他的事情,他無法決絕地決絕。

便如當年司以晏的婚事一般。

水墨笑只能硬着頭皮將這件事跟永熙帝細說了一遍。

永熙帝卻始終未曾應允了水墨笑的請求,直至一個月後,太女的婚事定下來之後,她方纔鬆口,允了這門婚事。

“哎……”水墨笑輕輕地嘆了口氣,他也未曾想過自己自幼養大的女兒會在婚事上面這般堅持,甚至不惜付出一切代價,不過結果雖然算不得上是最好,但是,卻也是很好了,赫兒得償所願,只是卻也承擔了後果,雖然陛下表面上似乎沒有什麼芥蒂,但是他卻還是知道,陛下對赫兒不可能如同以前一般。

太女已立,不管是爲了大周江山還是爲了她心裡的那份執念,她都會不惜一切來保住太女的地位的,便如同當年先帝保她一般。

所幸的是,太女性情並不暴戾,也並非一個不能容人之人,與赫兒的關係也一向和睦,赫兒只要不去生那般不該生得心思,她的將來也不會太糟糕。

只是如今他唯一憂心的便是赫兒能不能承受陛下這般冷遇。

若是不能,怕是將來還是會出事。

“明日便是十五了吧?”水墨笑按下了思緒問向了旁邊候着的宮侍。

那宮侍回道:“回主子,是。”

“讓人去內務府傳旨,明日讓幾個孩子的正君進宮陪本宮去佛堂禮佛。”水墨笑緩緩說道。

那宮侍領命而去。

水墨笑坐了會兒便讓人備轎輦往流雲殿而去,這兩日蒙斯醉都沒來朝和殿請安,而原因是染了風寒,到了流雲殿之後,水墨笑便被請進了暖閣當中。

而此時蒙斯醉便靠着迎枕坐在了暖塌上面,而暖閣內出了蒙斯醉之外,蜀羽之和五皇子以及舒君溫氏都在。

蒙斯醉見了水墨笑到來便想下地行禮,只是卻被水墨笑阻止了,他也沒有矯情道了一聲謝鳳後之後便做好。

蜀羽之等人起身行了一禮之後便也坐下。

水墨笑坐在了最靠近蒙斯醉的椅子上,“本宮這兩日忙着宮中的瑣事,便在今日方纔抽出了空來看你,看你得臉色似乎也是大好了。”

蒙斯醉淡淡笑道:“御醫說只要再吃兩劑藥便可痊癒。”

“那便好。”水墨笑微笑道,“入春了,正是容易着涼的時候,大夥兒都要多注意一些。”頓了頓,目光看向了旁邊依舊弱不禁風一臉病色的舒君身上,“尤其是舒君,你的身子一向不好,更要多謝注意。”

舒君神色平靜,起身道:“臣侍謹遵鳳後旨意。”

水墨笑也是難得打量着眼前的孱弱男子,他進宮也好些年了,可是身子卻仍舊這般,藥吃了不少了,可是卻始終不見好,“雖然如今的天氣不好,但是該走動的還是要走動走動,你還年輕,好好養着總是會好的。”

“是。”舒君仍舊是神色淡淡。

水墨笑也習慣了他的這個反應了,也沒有多想什麼,轉過視線看向了蜀羽之身邊站着的已經長開了不少的五皇子司以徽,心裡不禁嘆了嘆氣,這孩子越長便是越像他的生父,小時候眉宇之間還能夠看出幾分陛下的痕跡,可是如今……上蒼似乎並不想眷顧這孩子。

司以徽敏感地覺察到了水墨笑的神色變化,不安地垂着頭揪着自己的衣袖。

“五皇子今年也十三了吧?”蒙斯醉忽然間開口道,聲音溫和語氣也是溫和。

蜀羽之也注意到了兒子的不安,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微笑道:“是十三了。”

水墨笑收回視線看向了蒙斯醉,微笑道:“十三歲了,再過兩年便可以出嫁了。”

“是啊。”蒙斯醉也笑道,“一眨眼間孩子都長大了。”

“我們卻也老了。”水墨笑接話道。

蒙斯醉但笑不語。

水墨笑沒有繼續感嘆,不過心裡的疑惑卻仍舊存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蒙氏對五皇子的態度變了,他記得當日便是他沒有如同陛下一般厭棄五皇子,但是卻也不會這般慈愛溫和,他想起了一件事,禮王的婚事。

便在太女的婚事定下了之後,陛下也想着給三皇女指婚,而當時的人選便是薛家的公子。

薛家,先帝和安皇貴君與已逝文德貴君的母族。

只是擁有雙重外戚的薛家這些年在京城並不顯赫,薛家的女子雖然也有在京城爲官的,但是都只是一些芝麻小官,這門婚事可以說是薛家高攀,當時他還擔心蒙氏不會答應,只是後來,蒙氏卻並沒有意見。

只是這門婚事最終仍舊是沒成。

原因便在二皇女司予執的身上。

便在大夥兒口頭商定了這件婚事之後,他便尋了一個藉口將薛家公子與其他的一些大臣正夫公子請進宮來,也是想相看相看,只是沒想到事情卻出意外了,薛家公子因爲幾句口角而被一位大臣正夫給推落了御花園中的荷花池中,而那般恰好被進宮來看望五皇子的二皇女給碰見了,便上前將他救了上來,而當時薛家公子已經失去了意識,二皇女一時救人心急便以嘴給他渡氣。

這件事被隨後趕來的侍衛宮侍以及相邀進宮來的不少大臣正夫給看見了。

出了這般事情,薛家公子和三皇女的婚事自然不成了。

水墨笑當時想過了這件事背後或許有什麼貓膩,甚至懷疑過二皇女是故意爲之,只是後來想了想,卻也不太可能,二皇女便是有心藉助大婚來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些也不可能選擇薛家公子,他也想過了是否三皇女不同意這門婚事而故意這般作爲,可是事後查過了,卻也沒發現什麼不妥,三皇女並沒有接觸過薛家公子,當日也沒有進宮,而根據那推了薛家公子下水的那大臣正夫公子所言,他推薛家公子下水全是因爲薛家公子因爲自己即將嫁入皇家而言語過於挑釁自視過高一時氣不過所爲。

最後這件事被定性爲意外。

只是因爲實現也有傳出了陛下有意和薛家結親的風聲,若是婚事不成,薛家必定會成爲城中笑柄,這自然不是陛下想看到的,又因爲二皇女的行爲,陛下次日便下了旨意,將薛家公子賜給了二皇女爲正君,圓了和安皇貴君的顏面。

而陛下也因爲這件事更是不待見二皇女。

便在二皇女成婚之後沒多久,蒙氏看中了進宮前來覲見舒君的嫡親弟弟妻主的嫡出幼弟,隨即便向陛下請旨賜婚。

許是因爲上次的事情,陛下有愧於蒙氏,對於他的請求也沒有說什麼當即便應允了,之後的大婚也是大辦。

也便是因爲多了這層關係,舒君和蒙氏的關係熱絡了起來。

而似乎在那之後,蒙氏待五皇子便好了起來。

水墨笑是懷疑過蒙斯醉的態度轉變是因爲之前的薛家公子一事,可也僅僅只是懷疑,端起茶抿了一口,理了理思緒,隨後便看向蒙斯醉,岔開了話題,“本宮讓人請了幾個孩子的正君明日進宮陪本宮到佛堂禮佛,你的身子既然好的差不多了,不如明日隨本宮一同去吧。”

蒙斯醉微微笑道:“好啊。”

“翊君可有空?”水墨笑又問。

蜀羽之微笑道:“鳳後邀請,臣侍定然相陪。”

“舒君今日的氣色看起來也是不錯,若是明日身子支撐的住便也隨本宮一同去吧。”水墨笑問向舒君。

舒君起身,“臣侍領命。”

水墨笑在流雲殿待到了將近中午方纔離去,而便在水墨笑離去之後,蜀羽之等人也跟着離開了,便在衆人離去之後,蒙斯醉喚來了憶古:“去打聽打聽,今天朝中可曾發生了事情?”

憶古領了命令前去,過不了多久,便帶着消息回來:“……陛下爲了這件事十分的震怒,不過太女和殿下卻覺得並非是海盜所爲……最後榮王主動請纓前去康城查探,不過陛下未曾應允,榮王似乎因爲這件事心情有些低落,下朝之後和殿下說過了一會子話,之後便去了兵部衙門。”

蒙斯醉聞言,揉了揉眉間,“知道了,吩咐下去,流雲殿上下都不得擅議此事,還有,去庫房選幾樣好東西,明日賞給幾個正君。”

“是。”

……

水墨笑從流雲殿出來之後原本是想去交泰殿的,只是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不去,雖然擔心女兒,但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她。

去年大赦天下一事,不管她這般做的原因是爲何,他的家人也的確是得到了好處。

水氏一族已經返回了原籍,即便無法恢復到過去的風光,但是至少可以做到葉落歸根而無需客死他鄉。

原本他以爲這一輩子都可能見不到的事情沒想到居然這般快便實現了。

年前,他甚至還見到過了母親和父親。

十多年了,他沒想到還能夠見到他們。

而這一切,他知道,都是她給的。

不管是處於愧疚還是出於補償,至少她還有這份心。

他是她的結髮之夫,不僅僅只是口頭上,而是付諸行動。

……

承月殿

午膳過後,蜀羽之便覺察出了司以徽的異樣,這些年雖然他的啞疾始終沒有治好,但是自從二皇女回京之後,他的性子卻比之前開朗了許多,除了見到了陛下仍舊害怕之外,他和尋常的孩子沒有區別。

“徽兒,可是有心事?”蜀羽之摸摸司以徽的頭輕聲問道。

司以徽愣了愣,隨即笑了笑,然後搖頭。

蜀羽之自然不信,“可是想你皇姐了?如今你皇姐已經成婚了,進後宮始終不太方便,若是徽兒真的想皇姐了,那父君去求鳳後,讓你去你皇姐府上住幾日可好?”

司以徽眼睛一亮,只是卻還是搖頭。

“傻孩子,你母皇如今忙着朝政的事情,不會過問這些事情的。”蜀羽之明白他的想法。

司以徽垂下了眼簾,掩蓋住了那眸底的傷痛,他知道母皇不會過問,母皇根本便不在乎他的一切,可是他還是不想惹母皇生氣,雖然父君沒說,身邊的人都沒說,但是他還是知道,皇姐的婚事讓母皇很生氣,生氣到了讓皇姐連進宮看他都不敢。

他不相信皇姐是故意的。

他更不相信皇姐會惹母皇生氣,即便他和皇姐相處的時間不長,可是他感覺得出來,皇姐比他更加希望得到母皇的關注更加希望不希望母皇生氣。

他很想求父君幫忙,可是他知道這件事便是父君插手了,也是無濟於事。

他知道若是父君能夠幫忙,父君定然不會沉默的。

他不想讓父君爲難,更不想連累父君。

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但是他卻還是記得清清楚楚,父君當年被母皇禁足了將近一年!

那時候他還小不清楚是因爲什麼,後來長大了懂事了,也猜到了幾分。

當年父君被母皇那般對待,很可能是因爲他吧。

父君待他如親生兒子一般,他如何能夠再連累父君?

這些年,父君好不容易方纔過上了安穩的日子,母皇雖然厭惡他,但也是會來父君這邊過夜,他不能再讓父君爲了他而惹怒母皇。

“徽兒……”蜀羽之有些無力,這般多年了,不管他如何的努力始終無法讓徽兒放下心裡的不安。

司以徽擡起了眼簾,笑了笑,然後拿起了筆在旁邊小桌上的白紙上寫道:“兒臣沒有心事,兒臣知道皇姐成家了有自己得事情忙,兒臣不該去打擾皇姐的,不過,兒臣能不能明日陪父君去佛堂?兒臣好些日子沒見到大師了。”

蜀羽之見了這些話,心裡嘆息一聲,“好,那明日你便陪着父君一同去。”

司以徽抿脣笑了起來。

……

入春後的京城夜晚仍舊有幾分寒意,皇宮的四大宮門便在二更一刻之時準時關門落鎖,將這個皇宮隔絕完全與外界隔絕。

朝和殿寢殿內,一片靜謐安詳,清淡宜人的薰香從青花海水紋香爐中徐徐升起,溢滿了整個寢室。

處理了一下午宮中瑣事的水墨笑沐浴過後仍舊顯得有些疲憊,蒙斯醉回宮之後並沒有再插手後宮的事情,德貴君也似乎爲了避嫌似的,將所有人的一切都徹底丟開,不過勞累雖是勞累了一些,但是水墨笑的日子卻過得極爲的充實,可以說,若是沒有司予赫的那件事,他這些年的日子會過的更加的好。

此時他正坐在了銅鏡前梳理着長髮,銅鏡中的容顏更顯尊貴端莊,隨意問了一句,“陛下今晚上宿在何處?”

旁邊候着的宮侍恭敬回道:“回主子,陛下今晚上應該是宿在了德貴君宮中。”

水墨笑點了點頭,反應淡淡。

那宮侍卻似乎並不這般想,小心翼翼地道:“主子莫要不快,陛下這般也是因爲……”

“閉嘴!”水墨笑不等那宮侍說完便厲聲叱喝了一句,厲色道:“陛下的事情可是你能夠議論的?!”

那宮侍當即跪了下來:“奴侍該死!”

水墨笑轉過身看着跪在了地上的宮侍,沉下了面容繼續訓斥,“你是本宮的近身,言行舉止更要謹慎小心,莫要以爲本宮是你的主子便會縱容你這般以下犯上!”

“奴侍知罪,奴侍再也不敢了,請主子饒了奴侍這一次!”那宮侍伏在地上惶恐懇求。

水墨笑擡起頭看向了旁邊立着的兩個宮侍,“你們也給本宮記住了!”

“奴侍記住了。”那兩名宮侍也下跪道。

“記住了便好!”水墨笑神色稍霽,便是日子過好了,更是不能出差錯,他可不想這些年的安穩日子再出什麼查過,這些閒言碎語雖然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但是若是放任也可能會釀成了毀滅性的後果!

更何況,他心裡也真的沒什麼。

德貴君司徒氏這些年在後宮也的確是得寵,但卻也未曾有過任何逾越的舉動。

自從他回宮之後,司徒氏便立即提出將後宮的管轄權交還,只是因爲當時他的身子還未康復,所以便讓他繼續管了後宮一年,而一年之後,他便將所有的權力如數歸還,接下來便安安靜靜地當他的德貴君,便是南詔一戰過後,他的姨母司徒雨嶄露頭角,他依舊沒有任何僭越的舉動。

又加之不能有孕,他也沒想過苛待他什麼。

所謂的得寵,大約也不過是因爲司徒雨罷了,而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便是他想像翊君一般收養一個孩子也都沒可能。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不過便是他被允許,如今也沒有多餘的孩子了,後宮這些年沒有進新人,舊人也都再無生養,便沒有多出的孩子。

水墨笑想着這個心裡便也是奇怪,當年他們也是各自生育了之後便都沒有再生養,後來便是翻天覆地的變化,直到新人進宮……

如今似乎與當年有些相似。

水墨笑頓時渾身一凜,他在想些什麼?這幾年好不容易安寧下來了,絕對不能再起什麼風浪!

絕對不能!

他深吸了一口氣,擱下了手中的玉梳同時將這份不安給壓下了,起身走到了旁邊的暖塌上面坐着,“你們先下去吧。”

“主子,夜深了,明日各位正君還要進宮,不如早些休息吧。”那近身宮侍小心翼翼地勸道。

水墨笑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站起了身來往錦牀走去,方纔上了牀,屋外便傳來了一陣悶雷聲,“可是要下雨了?”

“應該是。”那宮侍一邊伺候着主子就寢一邊回道。

“下雨好,春雨下了,陛下也不必擔心今年的春耕了。”水墨笑淡淡地說,“只是這雷聲總是讓人心慌。”

“春雷總是這般的。”那宮侍回道。

水墨笑淡淡一笑,隨後躺下,他想起了今早朝堂上面的事情,心底深處仍舊有着隱隱的不安,不僅是因爲司予赫,更是因爲這件案子的本身。

春雷打破了夜裡的沉靜,而那件案子是否也會打破什麼呢?

便在水墨笑帶着憂慮入睡之時,在雪府當中,雪硯與雪傾也在爲了康州血案一事而商議着。

“大姐,不如我去請太女過來?”雪傾覺得最好的方法還是和司予述當面說說這件事。

雪硯卻不同意,“雖然陛下默許了我們對太女的主持,但是,絕對不會喜歡我們和太女走的太近的,而且這件事……我並不希望太女插手。”

雪傾不解,“越州對大周來說極爲重要,若是太女能夠將越州州府的血案查清楚,還越州乃至東南一個安靜,那對太女將來的益處絕對不會少的。”

雪硯看了看妹妹,“太女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雪傾臉色一變,“大姐是說……”

“皇貴君。”雪硯緩緩道,語氣有些沉重,“皇貴君是太女最致命的弱點,事無大小,只要牽涉到了皇貴君,太女總是會失去了方寸甚至失去理智,這些年,太女雖然沒有再出去尋找皇貴君,但是派出去的人卻有多無少。”

“可是這件事……”

“這件事絕對不是海盜尋仇這般簡單。”雪硯斷言道,“傾兒,這件事或許只是一個開始,東南……從當年陛下血洗開始便一直埋下了隱患,遲早會出事的!”

雪傾心頭一凜,“此話怎講?”

“當年血洗之後,東南許多官位都出現了空缺,之後雖然填補上了,但是很多人員基本上都是匆匆上任的,雖然這些年都沒有出過什麼事情,但是陛下的心思一直都在軍事上面,對於地方卻過於的忽視,而東南又是大周的金礦,人心不可能不浮動。”雪硯擡頭看向了微掩的窗戶,耳邊傳來了轟隆的春雷聲,“這是今年入春以來的第一場春雷,而康城的血案,也許便如這春雷一般,打破了東南多年以來的安靜,若事情真如我所想的,那這件案子便不是單獨的案子,查下去,可能東南又會掀起另一場的腥風血雨,而導致這般結果的,說到底還是因爲皇貴君,太女若是插手這件事,先不說能不能處理好,或者會不會有危險,便是因爲皇貴君的緣故而導致了這場腥風血雨,太女便難以承受。”

雪傾垂下了眼簾,眉宇反駁雪硯的話,她心裡也是明白,皇貴君的事情對太女有多大的影響力,只是她仍舊是擔心,“若是太女執意如此插手呢?太女的性子我們也是清楚,事情牽涉到了皇貴君,太女不可能坐視不理的。”

“那便要看陛下了。”雪硯緩緩說道:“我們能夠看得明白的,陛下也定然能夠。”

雪傾沉默半晌,“只是大姐……陛下對太女,可是真的一心一意?”

雪硯沉下了面容。

“我知道我不該這般懷疑。”雪傾不等雪傾說完便繼續道:“只是……幾個皇女的情況大姐你也是看見的,二皇女尚且不說,可大皇女受封榮王,且和李文真結了親家,三皇女的正君雖然只是四品官員之嫡親弟弟,可是禮王正君背後還有南方大儒書香世家溫氏一族在,據聞如今舒君和豫賢貴君在後宮也是交好,再加之蒙氏,禮王的實力也是有增無減,雖然這幾年禮王並沒有顯露什麼心思,可是她真的沒有這份心思嗎?

還有莊家……莊之斯如今掌管着京城的城防軍,莊銘歆又是兵部侍郎,大姐不是收到消息白大人可能會被調離兵部嗎?若是消息屬實,那莊銘歆必然上位,屆時,不管莊家支持榮王還是禮王,都會成爲太女的威脅!

還有太女正君……太女正君乃白瑞大人的嫡子,若是長遠來看,非世家大族出身的太女正君將來不會帶來強大的外戚,對太女來說也免除了一個麻煩,可是,相對而言,能夠給予太女的幫助卻也是不多,白家,不管是白瑞還是如今西北的白薇都是陛下的心腹,對陛下的忠心可以說毋庸置疑的,若是將來陛下起了別的心思,白家未必會站在太女這邊……

大姐,如今陛下的行爲便像是要徹底平衡三個皇女,雖然陛下這般是爲了平衡,可是未免過於苛待太女了!帝王的平衡之術不管如何用都無可厚非,可是太女畢竟是太女,陛下將太女和其他的兩個皇女放在了相對平衡的位置上面,這不是要讓三方各自廝殺嗎?若是這般,陛下爲何要立太女?若是太女只是四皇女,那將來便是她輸了或許還有一條生路,可若是太女輸了,便只有死路一條,當年先帝的太女便是一個好例子!”

話說完,雪傾沉吟了半刻,隨後又補了一句,“大姐,陛下越發的像一個帝王了,如今或許便是皇貴君在,也未必能夠阻止她什麼。”

這話說的多少帶着怨氣。

雪硯眯起了眼睛,“這些話你在這裡說說變好了,帝王之路從來都是艱辛的,太女經歷一些磨礪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陛下正值盛年,她用這般方法來磨礪太女也不無可能,立儲廢儲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陛下不會兒戲的,她既然立了太女,便不會輕易放棄的,我們如今能夠做的,便是儘快讓太女擺脫心魔,至少要將它壓住,若是我沒有猜錯,太女心裡如今對陛下仍舊有怨,不僅是當年皇貴君出事的怨,更是幾年前趙氏的事情,雖說陛下這般做是爲了大周,可是,說到底陛下仍舊是利用了皇貴君。”

雪傾握緊了拳頭,想說些什麼,但是喉嚨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似的,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這些事情不是一日兩日便可以解決了。”雪硯緩緩道,“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凝兒和二皇子那邊你也要多注意一些,終歸是我們雪家對不起二皇子,能夠補償便好好補償。”

雪傾點了點頭,然後起身,“我知道了。”頓了頓,隨後岔開了話題道:“對了大姐,上回我說的事情大姐以爲如何?”

雪硯醒了想,方纔道:“既然這些年他們也給了我們不少的幫助,如今對方開到了口,我們自然不能推脫,等人進京之後,便住在雪家,我會跟太女提,讓她請以爲太醫來看看情況的。”

“多謝大姐。”雪傾道。

“謝什麼謝,都是一家人。”雪硯失笑道,“沒錯,我心裡是還記恨着當年他們叫汐兒做的那件事,若不是那件事,汐兒後來許多苦都無需承受,或許如今……”

她的話沒有說下去。

“既然這些年他們也幫着我們尋找汐兒,也算是盡了心了,如今不過是想請我們幫個忙請爲太醫看看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情,我們自然不會翻臉無情。”

雪傾笑了笑,“大姐答應便好,其他的大姐無需操心,我會安排好一切,上回沐雲來信說他們還要去慶安拜訪何家,之後方纔趕來京城,估計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準備。”

雪硯卻捕捉住了慶安何家這四個字,“可是天下第一鏢局的何家?”

雪傾點頭,“應該是,以前曾聽聞過沐雲說過,華荇曉和何家的老家住有私交,前不久何老家主病逝,估計他們是因爲這纔會去的。”

“何氏鏢局雖然是江湖中人,但是……根據我得到的消息,何氏鏢局似乎和朝廷有些關聯,當年……前任安王和何氏鏢局的人來往過,若是可以,便也接着這個機會會會何家的人。”雪硯說道,“江湖中人最大的好處是消息靈通,若是能夠與之交好,將來說不定會有益處。”

雪傾點頭,“我會盡力看看。”隨扈,便起步離開。

夜漸漸的深沉,外面的雷聲斷斷續續的,始終沒有停息,雪硯站在了窗前,任由着外面的溼潤隨着春風迎面撲來,浸溼了她的臉龐。

雖然她能夠安撫雪傾,可是,她心裡的憂慮並不比雪傾少。

母親,女兒這般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將四皇女推上這條路,對她來說是好是壞?

雷聲雨聲繼續放縱着,交織成了深夜中唯一的聲響,而便在此時,在位於南方與北方交界的慶安城內也迎來了入春以來的第一場雷雨,只是,慶安城內的這場雷雨卻比京城的要大的多。

雷聲轟鳴仿若要將整個夜空都給炸開了一般,將不少人從夜夢當中驚醒。

在慶安城南城的何氏鏢局後院的一間廂房內,一個男子也從睡夢中驚醒,屋內很暗,沒有點燃燭火,透過外面偶爾閃爍而過的一道閃電,依稀可以看見那男子正蜷縮在了牀頭,他將臉埋在了錦被中,額上冒出了冷汗,便是連背後都被冷汗給浸溼了。

房間很靜,外面的雷聲更是明顯。

男子一直這般蜷縮坐着,許久許久沒有絲毫的動靜,直到了雷聲開始停歇,寂靜的房間內方纔想起了一聲茫然迷惑的低喃,“阿暖……是誰……”

黑暗中,男子擡起了頭,只是卻看不出面容,隱約間可以看見他擡起了雙手捂着頭部,似乎在輕輕地顫抖着。

“阿暖……是誰……”

“是誰……”

一聲聲,從男子的嘴中溢出,彷彿帶着從靈魂深處發出的顫抖一般,不願意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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