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010 皇姐在這
“家主。”
何宛緩步走到了主子的身後,低聲叫了一聲。
何漣沒有迴應,此時她正合着眼睛僵直着背脊跪着,在昏暗的光線之下,她的面容彷彿被蒙上了一層陰暗的薄沙似的,掩蓋住了所有的情緒,也遮蓋住了所有的光明。
何宛心頭像是被壓上了一塊巨石似的。
家主一聲耿直剛毅嫉惡如仇,可是在卻少主上面一次有一次地違背了自己的原則,而她這般犧牲的結果便是少主的變本加厲。
她也想不通爲何家主這樣的人會生出少主這樣的女兒。
“這是報應嗎?”許久之後,何漣睜開了眼睛,嘴邊溢出了一聲極爲低沉的話,“報應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以爲是?”
何宛不禁心頭一顫,“家主……”
“從見到興兒的第一眼開始,我便喜歡上了那個怯弱的男子,我想保護他,想對他好,想將時間一切的美好都送到他的面前。”何漣緩緩地道,聲音中帶着一抹飄零的空寂,“後來漸漸長大了,我不在滿足於每天在早上在父親屋裡那匆忙的一見,我想有更多的時間呆在他的身邊,我想和他分享我在外面的見聞,我想告訴他我第一次護鏢時候的不安,我想每一天一醒來便能看見他,想每一次護鏢回府便看見他的笑容,然後擁着他入懷,擁着他入眠,我知道我愛上了興兒,後來,我成年了,母親和父親商議着要給我選正夫,而我便提出了要娶興兒,那時候我甚至忘了要問問興兒願不願意嫁給我!好在,興兒並沒有被我這般魯莽的行爲給嚇壞,更讓我欣喜若狂的是,他願意嫁給我!只是,母親和父親反對,便是他們將興兒當作了親生兒子般對待,但是卻不願意讓興兒成爲何家的少主夫,不過最後在我的堅持之下仍舊是同意了,開頭那幾年,是我一輩子過得最幸福的日子,可也許便是太過於幸福,連上天也看不過眼了……
興兒一直沒有傳出好消息,而我也似乎忘了,我身上肩負着比讓何氏鏢局興旺更加重要的責任,那便是爲何家延綿後嗣,何家原本便不是一個人丁興旺的家族,而到了母親這一代更是隻剩下我一個女兒,自幼,母親便耳提命面的,我是何家的希望,我身上肩負着讓何家繁榮的責任,可是,我卻忘了。
在我和興兒成婚之後一年,興兒便提過了讓我納側室,那時候我看得出來他雖然難過,但是,眼中卻沒有後來的絕望,只是那時候我不忍讓他難過決然拒絕了,我以爲自己可以抗住所有的壓力,可以保護好他不被爲難和質疑。
可是,最後我卻沒有做到,不但沒有實現對他一心一意的承諾,更是沒有保護好他,我更加不應該以爲去楊氏房裡會比重新納一個側室能夠讓興兒好受一些!可是我卻忽略了,楊氏這般多年心裡早便已經積滿了怨憤,對興兒的怨憤。
孩子很快便有了。
而從傳出喜訊的那一日起,我便沒有再宿在楊氏房裡,我以爲這樣能夠減輕一些對興兒的傷害!興兒推楊氏下湖的那一日我心裡震驚不已,便是在那一刻我也未曾發現一切的錯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後來,父親承受不了孩子沒了的事實撒手而去,興兒也因爲這件事而終日恍恍惚惚的,母親在父親喪事之後便一怒之下讓我休了興兒,那時候我已經進退維谷,好在興兒懷上了孩子。
那時候我真的感激上蒼跟了我這一條出路,可是,我又再一次做了一個錯誤得選擇,我不想讓興兒呆在府中受下人的白眼,受母親的責難,將他送到了莊子,我自以爲這樣對對他好,是維護他,可是卻忘了,我這樣做無異於告訴興兒,我心裡也是覺得他錯,我也責怪因爲他的緣故而導致父親的離世,我甚至爲了安撫母親,花了更多的心思在鏢局的事務上面,便是我心裡想着興兒和孩子,但是去莊子看望他們的時間卻是少之又少。
孩子出世了,母親讓我將孩子抱回何家讓她親自撫養,可是我狠不下這個心,那一日我將興兒抱回了莊子交還給了興兒,興兒當時高興不已,可是,我卻在他的眼中看見了絕望,明明是笑着的,可是他的眼中卻有着絕望。
後來,每一次我去莊子,興兒眼中的絕望便會深了一點,一點一點地累積,甚至到了最後,我發現了恨意,不僅在興兒眼中,甚至在寒兒的眼中……而便是在這時候,我只是感覺到了慌意,只是想着發起去彌補,可是仍舊未曾發現我最錯之處不是我不能時常在興兒身邊陪伴,而是,我的自以爲是!我的那些自以爲對他好的決定,全部都是在傷害他!
興兒走了,他在走之前求我瞞住蘇念惜的存在,寒兒也求我,不要趕走他的舅父!我同意了,進一步地錯下去!興兒去了之後,我帶寒兒回家,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呆在莊子中,可是,我做夢也想不到,寒兒回府之後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殺了楊氏,母親震怒,要將興兒送官,我攔住了,我不能看着我和興兒唯一的女兒去死!我甚至擔心母親會傷害寒兒而不讓母親將寒兒要去親自教養,當時母親便告訴我,我這般做只會害了她!可是我仍舊是沒有鬆口,又一次,將原本可以挽回的事情推向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讓寒兒一步一步地走入萬劫不復……便是在如今,我仍舊無法讓寒兒爲她所做的事情承擔責任,在得知她的所做作爲之後,我第一個想法便是如何保她……華家何家無需忌憚,可是若是華家加上沐家,何家絕對保不住寒兒,所以,我第一時間將大夫叫去,我讓她告訴所有人,華荇曉死於病發……我曾經最痛恨的便是那種僞君子,而如今,我便成了這樣的人!”
何漣說完,伏下了了身子,頭磕在了冰冷的地上。
此刻的她不再是那個名震江湖,讓所有綠林之人望而生畏的何氏鏢局掌託人,而只是一個被悔恨愧疚折磨的苦不堪言的母親。
她痛恨女兒這樣心很毒辣的行爲,可是,她的女兒之所以走到這一步,卻是因爲她的一步一步縱容,是她一手導致!
“家主……”何宛聲音有些哽咽,她在家主身邊當差多年何曾見過家主這般樣子。
何漣沒有迴應,她無法再說出一個字,彷彿如今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彰顯她的虛僞以及自私。
何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沉默了好半晌,然後方纔艱難地開口:“家主……事已至此,家主便是再自責也無濟於事,如今我們要做的便是處理好這件事……家主,少主還年輕,以後家主可以放多些心思在她上面,好好教導,少主始終是何家的血脈,只要家主努力,一定可以讓少主回到正道上來的!家主,附近最要緊的還是華前輩的事情……不久之前,應華家下人的請求,我已經讓人快馬給華家送去信,過些時候華家少主便會趕來,可華家離慶安一去一回至少也需要大半個月的時間,華前輩的屍身也需要入殮……還有少主的,如今少主重傷昏迷,原本我是想聽從家主的吩咐送來祠堂的,但是少主的傷勢實在不宜這般折騰……”
“夠了!”何漣溢出了兩個沉鬱的字。
何宛臉上一陣悲痛。
何漣擡起了頭,卻合上了眼睛,眼角處似乎溼潤了起來,“這件事交給你處理……一定要……”她的話說不下去,像是已經沒有了力氣支撐她說下去一般。
何宛卻已經是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家主放心,何宛一定會辦好的!”
如今何家能夠做的便之後這些事情了。
她擡頭看向前方供桌上面供奉着的何家先祖,心裡無盡的悵然……
……
京城
將近中午時分,李浮方纔好不容易從陷阱當中脫身趕回了三皇子府,一回到三皇子府之後,便直奔司以琝的院子而去,焦急的甚至忘了自己如今渾身狼狽,便是手臂上的箭傷也都沒有好好處理。
她進了院子之後卻沒有看見司以琝和李樂的身影。
恐懼襲上了她的心頭。
正當她瘋了一般欲將這個院子都給翻過來之時,冷雨得到了消息趕來,一見到李浮的模樣頓時愣了愣,隨後上前,“家主你這是怎麼了?”
李浮見到了冷雨當即握緊了他的肩膀,“琝兒呢?樂兒呢?他們在哪裡?!”
冷雨雖然被李浮的行爲給震驚了,但是卻還是能夠給出回答:“陛下今日一大早讓人來請了三皇子和小姐進宮,說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宮中,讓三皇子進宮住幾日。”
李浮聽了這話,緊繃着的心絃頓時松下,她鬆開了冷雨的肩膀,低喃道:“這便好……這便好……沒事就好……”
冷霧蹙起了眉頭:“家主你這是怎麼了?”
李浮這時候方纔記起自己渾身狼狽,面對冷雨的疑惑,她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藉口,最後支支吾吾的,說了是在軍營禮弄的,因爲趕着回來,便沒有收拾。
雖然李浮是軍需官,但是也未必不會動動,因而在軍營中弄成這個樣子倒也不是不可能的是,奇怪的便是李浮手臂上的傷,便是再焦急,也不可能這樣粗糙處理一下就趕着回來。
冷雨認爲李浮是在說謊,不過卻也沒有說什麼,“那奴侍去給家主請太醫。”
“不用了!”李浮連忙阻止,“不過是些小傷罷了,我自己處理一下就好。”末了又補了一句,“我不想讓三皇子和樂兒擔心。”
冷雨點頭,“那奴侍去取一些傷藥來。”
李浮頷首道:“好。”
在冷雨離開了之後,李浮方纔坐了下來,而此時,她的雙手開始輕輕地顫抖着,不是因爲勞累也不是因爲手臂上的傷,而是因爲後怕。
雖然那人說宗哲景遙過些日子纔會到,可是她無法斷定那人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皇宮
因爲三個出嫁的皇子都進宮了,因而水墨笑特意在朝和殿內設下了一場小小的家宴,後宮除了水墨笑之外,蒙斯醉和蜀羽之也來了。
蜀羽之身邊仍舊是帶着司以徽。
司以徽的心情很好,因爲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未曾試過這般和三個皇兄相聚了,即便司以琝對他仍舊是冷冷淡淡甚至有時候視而不見,但是他還是很高興。
不過在高興之餘,他也有些不安。
因爲就在午膳之前,司慕涵來了,而這時候,司以徽想走也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能躲在了蜀羽之身後,儘可能不讓自己被發現,用膳的時候也是全程低着頭。
蜀羽之見了這般情形,心裡除了嘆息還是嘆息。
除卻了司以徽的情況,午膳的氣氛可以稱得上是很好,便是蒙斯醉也是笑意盈盈的,沒有給司慕涵臉色看。
司慕涵待三個外孫也是一碗水端平,問問李樂和莊顏暄的功課生活,抱了抱雪天恩,態度雖然及不上當年對待幾個孩子,但是也算是溫和慈愛。
午膳之後,水墨笑便提議大夥兒去御花園走走,司慕涵欣然應允,不過這時候,冷霧卻前來,和司慕涵一陣低語之後,司慕涵便說有政事先一步離開。
水墨笑心裡自然是有些失望,即便這幾年日子過得很平靜但是想這樣大夥兒呆在一起說說閒話的機會卻也是少之又少。
而便在司慕涵離開之後,蒙斯醉也起身告辭,說是累了回宮休息,同時也叫了司以佑一同離開,不過司以佑卻沒有走,只是讓父親將兒子帶回去休息。
蒙斯醉沒有勉強,囑咐他不要太累之後便帶着雪天恩離開。
見司慕涵走了,水墨笑的興趣也不大,去御花園的行程便泡湯了,其他人沒有多大的反應,不過李樂不樂意了,即便她沒有說話,但是情緒都已經擺在了連上了。
蜀羽之見了這般情形,失笑道:“樂兒想去御花園玩?”
李樂看向蜀羽之眼睛一亮,不過最後卻還是搖頭:“不是,樂兒留在這裡陪父親。”
“樂兒也懂得照顧父親了?”水墨笑也開玩笑道。
李樂微微擡起下巴,“那是自然,樂兒長大了,雖然還未成年,但是卻也是要照顧父親的。”說完忽然間想起了一件事,轉了轉眼睛,然後走到了水墨笑的面前,一臉懇求,“皇外祖父,你能不能幫樂兒求求皇外祖母把母親調回京城啊?”
“李樂!”司以琝當即出言警告,臉上有着明顯的憤怒。
李樂看了父親一眼,臉上閃過了一絲猶豫,但是想了想,還是硬着頭皮冒着激怒父親的危險繼續懇求:“皇外祖父你不知道,母親整日不再家中,父親想母親都想的要哭了!”
“還胡說!”司以琝忍不住了倏然站起身來走上前將李樂給提起便揮手拍向她的屁股,“讓你胡說!”
“好了好了。”水墨笑失笑道,起身將李樂從父親的魔掌當中給解救了出來,“也不是什麼大事,用不着這般生氣。”
“父後!”司以琝臉色有些黑。
水墨笑輕輕拍了拍李樂的頭,“瞧你這小丫頭將你父親氣成什麼樣了?”
“樂兒也不是故意的……”李樂嘟起了嘴,那模樣像極了司以琝小時候。
水墨笑神色有些恍惚,多年前的情形在他的腦海當中閃過,當年司以琝也時常惹的雪暖汐幾乎跳腳,一眨眼間,他便已經不在了十二年,斂了斂神色,然後看向司以琝,“樂兒也沒有做錯什麼,便不要這般罰她了,至於李浮的事情……父後找個時間跟你母皇說說。”
“父後不要!”司以琝當即否決,話出口之後便覺得不妥,於是連忙補了一句:“這事是朝政上面的事情,兒臣不想讓父後爲難,再說了,李浮如今的職位也是不錯的,父後便不要麻煩了!”
“職位是不錯,只是你們這般聚少離多的終究不好。”水墨笑搖頭道。
司以佑此時也插話,“三皇弟,父後說的沒錯,總不能讓你們一直這樣一個月見不到兩面吧?”
“琝兒你便讓父後去跟母皇說吧。”司以晏起身走到司以琝的身邊,“又不是什麼大事,母皇那般疼你一定會同意的!”
琝兒這幾年也不知道怎麼的,膽子似乎小了很多。
他是經歷過和妻主聚少離多的事情,所以他比誰都更能夠體會這期間的苦楚,雖然李浮不是去前線,但是,這樣長期分開,誰也受不了的。
司以琝抿着脣,神色有些掙扎。
其他人或許不明白,但是蜀羽之卻知道司以琝的顧慮,“琝兒,便聽你父後的吧,而且前些日子你母皇也曾經跟我隱約提過也有調李浮回京的打算,似乎是工部有個空缺出來,你母皇打算讓李浮試試。”
“工部?”司以琝聽到了這兩個字眼底閃過了一抹光彩,回京城以李浮在軍中待了這般長時間若是正常調配的話,職位定然不會太差的,便是母皇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會給李浮太差的職位,他不想李浮回來除了不想日日見到她之外便是擔心她會進入更加重要的地方,雖然這些年她都沒有任何動作,可是,若是他仍舊無法對她百分百放心,不過若是工部,不,便是工部有幾個職位也是重要的!
“嗯。”蜀羽之自然想到了司以琝的猜測,爲了不讓他繼續這般自己折騰自己,他只能繼續往下說,不過話卻先是對水墨笑說:“鳳後還記得年前有御史上奏爲太祖皇帝整修皇陵一事吧?”
水墨笑眼睛眯了眯,倒不是生氣蜀羽之知道的比他的多,而是蜀羽之的態度有些怪異,他說不上來是什麼,只是覺得怪異,他似乎在強調着什麼似的,還有琝兒……難道李浮有什麼問題嗎?“記得,陛下不是已經恩准了嗎?”
經過了南詔一戰,大周的國庫耗損的也是嚴重,不過越是在這個時候,有些面子上面的事情卻不得不做,而根據他的瞭解,御史臺原本是打算上奏趁着大周大勝而歸之時將太祖皇帝、聖祖皇帝、先帝的皇陵都給修一遍,不過最後呈上的摺子便只提了太祖皇帝。
蜀羽之看向司以琝:“陛下便是打算讓李浮負責這個事,雖然也算是件辛苦活,但是李浮也算是半個皇家人,去辦這件事也是合適。”
司以琝提起的心落下了,整修皇陵,便是她想做什麼也做不出什麼來!“蜀父君放心,兒臣不會介意的,只要能夠爲母皇辦事,不管什麼事情,兒臣相信李浮都會盡心盡力的!”
司以佑見了司以琝的態度,眸底閃過了一抹疑惑,這根本便是一個苦差事,怎麼三皇弟便一臉高興的樣子?
整修皇陵可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情,尤其還是已經自先帝以來便沒有大範圍整修過的太祖皇陵,更是會耗費時間,而且整修皇陵雖然不用像在軍中那般常年在那,但是有時候也是要親臨前去查看的。
難道是因爲不必這般長時間和李浮分開?
水墨笑對於司以琝的態度也是同樣的疑惑。
李樂伸手扯了扯父親的衣角。
司以琝低下頭看向她。
“父親,那是不是樂兒便可以每日見到母親了?”李樂小心翼翼地問道。
司以琝即便心裡仍有怒意但是看着李樂這般神態,心也軟了下來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是。”
李樂重新展開笑容,“那太好了!父親,太好了!皇外祖父你一定要跟皇外祖母說!一定要說!”
水墨笑微笑道:“好。”
“多謝皇外祖父!”李樂行了一禮道,也許是因爲高興過了頭,順勢提起了,“父親,我們去御花園玩吧!”
司以琝想拒絕。
“去吧,反正下午也沒有事情。”水墨笑開口定了這件事。
司以琝無奈答應,輕輕敲了敲女兒的額頭,“就你多事!”
李樂不在意,笑着對司以晏身邊的莊顏暄道:“暄表妹,你要去嗎?”
莊顏暄搖頭,“我要陪父親。”
李樂習以爲常,拉着父親便走,“父親我們走啦!”
司以琝對着水墨笑行了一禮之後便任由着女兒拉着自己離開。
便在司以琝走了之後,司以晏隨即也起身道:“父後,兒臣有些困了,想去休息。”
水墨笑點頭,“去吧。”
“暄兒我們走了。”司以晏牽着莊顏暄的手便離開。
司以佑看着司以晏離去的背影會兒,隨後也起身道:“那兒臣也告退了。”
“嗯。”水墨笑點頭,“好好休息,別累着了,你的身子累不得。”
司以佑點頭,行禮離開。
而這邊,司以徽也拉了拉蜀羽之的手。
蜀羽之看向他,“徽兒也累了?”
司以徽搖頭,然後伸手擺了幾個手勢。
“你想去御花園走走?”蜀羽之意外道。
司以徽點頭,滿眼的懇求。
蜀羽之想了想,“那便去吧,小心一些。”
司以徽點頭,隨後對着水墨笑行了一禮,之後便起步離開。
看着司以徽離去的背影,水墨笑開口道:“四皇子方纔那手勢便是你讓人叫得啞語?”
“正是。”蜀羽之點頭道,“總日在身邊帶着筆墨也不是回事,如今徽兒和他身邊的人學會了這啞語,以後的生活會容易一些。”
水墨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你沒有在民間找找大夫?”
“原本是有這個打算的,只是……”蜀羽之沒有說下去,皇子殘疾畢竟是皇家的醜聞,若是他這般去民間找名醫,恐怕更會讓陛下厭惡徽兒。
水墨笑明白他未說完的話,不過對於此事,他也無能爲力,擱下了茶杯,隨後換了另一個話題,“琝兒和李浮之間可有問題?”
蜀羽之一愣,隨後道:“鳳後怎麼會這般問?琝兒和李浮之間除了長期分開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問題。”
水墨笑凝視了他半晌,即便心裡仍有疑慮,但是卻沒有問下去,“沒事便好。”隨後,又換了另一個話題,“昨日禮王正君去看望舒君,卻無端惹了舒君震怒,這是你也該知曉吧?”
蜀羽之斂了斂神色,“臣侍知道。”
“知道便好。”水墨笑緩緩道,“這幾年後宮很平靜,本宮也極爲享受這份平靜,所以,本宮不希望看到幾年前那般亂糟糟的情況再發生。”
“臣侍亦然。”蜀羽之回道。
水墨笑抿脣笑道:“那便好。”
……
卻說司以晏牽着女兒除了暖閣之後便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那模樣便像是在害怕什麼似的。
莊顏暄也覺察出了父親的不對勁,正當她想停下腳步問父親之時,後面卻傳來了司以佑的叫喚聲。
“大皇兄!”
司以晏臉色一變,雖然停下了腳步,但是卻似乎不太情願轉過身,直到司以佑走進了他之時,他方纔不得不緩緩轉過身來,嘴邊擠出了一抹微笑:“二皇弟……”
司以佑微笑道:“大皇兄便這般不想見到我嗎?”
司以晏臉色又是一變,忙道:“二皇弟你說什……”
“大皇兄。”司以佑打斷了他的話,“從小你便不會說謊也不會騙人,如今雖然長大了,不過我想你還是騙不過我的。”
司以晏臉色有些僵硬。
“大皇兄。”司以佑斂去了笑意,正色道:“大皇兄,我們談談!”
司以晏看着司以佑的神情,便知道自己這一次是不談也得談,他垂下了眼簾,咬着脣沉默了半晌,然後擡頭吩咐身邊的小侍帶莊顏暄先回去,莊顏暄自然不願意,不過最後在父親要求之下要是聽話回去了,之後,司以佑也是屏退了身邊的隨行下人,兩人便這般在長廊內談了起來。
司以佑依着欄杆坐着。
而司以晏卻站着。
“從我出嫁之後,大皇兄便一直避開我,便是每一次我們相聚在一起,你都是能不和我說話便不和我說話,能不和我見面更是不和我見面,大皇兄,可是我做錯了什麼,讓你這般避開我?”司以佑問道。
司以晏忙道:“不是!不是你的錯!是……是我沒臉見你!是對不起你,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說罷,眼睛便紅了起來。
司以佑愣了愣。
“若不是因爲我,你便不會嫁給雪凝……二皇弟,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不是你做錯事情,而是我沒臉見你!”司以晏攥緊了拳頭終於將藏在了心裡許久的話說出來了,眼中也溼潤了起來。
司以佑站起身來,“大皇兄,你胡說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那日爲什麼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可是若不是我要大皇妹幫我和阿斯見面,那這件事便不會發生!我明明是約了阿斯在那裡見面的……”他上前抓住了司以佑的手臂,這是他第一次當着司以佑的面提及了當年的那件事,“二皇弟你告訴我你當日爲什麼會去雪梅樓?我明明是約了阿斯去的……我不知道最後怎麼的會……我問過父後,父後說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不許我再提,我去問母皇,母皇說這件事和我沒關係,也不讓我再提,我問阿斯,阿斯也是說與我沒關係讓我不要亂想,可是我……我知道罪魁禍首是我!可我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是雪凝欺負你嗎?二皇弟你告訴我,是不是雪凝故意欺負你的!”
“大皇兄……”司以佑聲音有些沙啞,“那件事真的和你沒有關係,母皇父後他們說的都沒錯,和你沒有關係!”
甚至,差一點,你便成爲了這件事的受害者。
傻大皇兄,便差那般一點點,你便失去了如今的幸福了,可是你如今卻還在這裡自責……
“你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並不喜歡雪凝的!”司以晏肯定道,“便是你喜歡雪凝,你也不會那般做的!二皇弟我怎麼想也想不通,爲什麼你要告訴母皇是你故意那般做爲的便是要嫁給雪凝,爲的便是喜歡雪凝?”
司以佑抿脣笑了笑,“誰說的?”
司以晏一愣,隨即道:“我有眼睛看!”
“那也會看錯啊。”司以佑繼續道。
司以晏睜大了眼睛:“我絕對不會看錯!”
“若是我不喜歡雪凝,我爲何要嫁給她?又爲何要給她生兒子?大皇兄你不知道,恩兒出生的時候可是難產了,當時我堅持要保住孩子你知道吧?若是我不喜歡雪凝,我做什麼要冒着性命危險也要保住孩子?”司以佑笑着道,“我知道當年的時候很不可置信,可是每個人都會做錯事情,正如我沒想到大皇兄會爲了嫁個莊表姐那般和父後爭取,也沒想到三皇弟最後居然嫁給了一個江湖中人,大皇兄,你們都能夠做出這般不可思議的事情,我爲何不能?大皇兄,當日的事情和你真的沒有關係,你想啊,若是和你有關係,父君當年那般生氣,早便和父後拼命了。”
“當年蒙父君不也是和父後鬥過了一陣子嗎?”司以晏沒有忘記這件事。
司以佑一窒,“那如今父君和父後不也是和好了嗎?大皇兄你怎麼當了父親了還這般愛胡思亂想?”
“我……”司以晏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的話。
“大皇兄,我知道你懷疑什麼,你覺得我從未和雪凝來往過,而且雪凝比我們小,我便不可能喜歡她是不是?可大皇兄知不知道當日我知道大皇兄喜歡莊表姐的時候也是很吃驚,也是覺得難以置信。”司以佑微笑道,“不管別人信不信,我都可以很肯定地說,如今我的日子過得很滿足。”
司以晏咬着脣。
“大皇兄。”司以佑語氣轉爲了嘆息,“我知道我們長大了出嫁了之後,感情已經不如小時候了,若是大皇兄還要因爲這樣的事情而和我生分了,那我們之間的手足之情不是更加的淡薄嗎?大皇兄你想這樣嗎?”
司以晏一愣,隨即道:“我當然不想。”
“既然如此,往後大皇兄便不要胡思亂想了,更不要這般躲着我,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着是不是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了,讓你這般避開我!”司以佑笑道。
“我——”司以晏沒想到自己的內疚的行爲會給司以佑造成第二次的傷害,他握緊了他的手,內疚道:“二皇弟你不要難過,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真的?”司以佑問道。“當然是真的!”司以晏點頭保證。
“那往後大皇兄也不要老是去想當年的事情了。”司以佑正色道,“雖然如今我過得很好,但是當年的事情,總是被人說我也覺得很不舒服,便當我年紀輕不懂事,我們都把那件事給忘了好不好?便如同那被父君給拆了的雪梅樓一樣,都給抹乾淨了!”
司以晏看着他會兒,“好……”隨後又轉了語氣,“不過二皇弟你要記住,若是以後那雪凝對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我給你討回公道!”
司以佑微笑道:“好。”隨後便拆開了話題,“對了大皇兄,你前天大半夜地跑進宮可是莊表姐欺負你了?”
“你不要跟我提她,她啊……”司以晏的注意力被移開了,恨恨地跟司以佑抱怨着莊之斯。
……
司以徽是跑着去的御花園,而他去御花園並不是如同對蜀羽之所說的那般想走走,而是想去見司以琝。
他是跟着司以佑的後面去的,因而很快便找到了正和女兒在草地上面玩鬧着的司以琝。
司以徽沒有立即上前,而是停下了腳步遠遠地看着他們許久,然後方纔深吸了一口氣,邁步上前。
而這時候司以琝也看見了司以徽,笑容頓時從他的臉上消散。
即便他知道當年的事情和司以徽沒有關係,可是,他無法不做到不遷怒,因爲是他的生父害了他的父君!
“你來做什麼?”司以琝站起身來,一邊拍着身上的草碎一邊不冷不熱地道。
司以徽臉色微微一白,然後跪了下來。
司以琝雙手的動作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面色冰冷,即便司以徽沒有說什麼,但是他也知道他這般做的用意,“你以爲你這般跪下來我便會原諒你生父對我父君所作的事情嗎?我告訴你,永遠也不可能!看在蜀父君的份上,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但是手足情深這事你想都不用想!若是你心裡真的覺得對不起我或者想爲你那生父恕罪,那往後便不要在我的面前出現!還有,不要在我面前做出這般的可憐相,這樣只會讓我更加的恨你!我永遠也忘不了當年你那生父便是這般將我父君將我將所有人給騙了!”
說完,他便拉起了一旁沉默着的李樂起步離開。
司以徽沒有起身,便是身後的宮侍上前攙扶勸告,都被他給推開了,他便這樣跪在了草地上,任由着淚水浸溼了衣領。
他知道三皇兄不會原諒他,他只是想做一些事情,好讓三皇兄的心裡好受一些……
忽然間,一道人影照在了他的身上。
他仰起了頭,便看見一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面容。
他張開了嘴,只是皇姐兩個字,始終沒有說出來。
司予執蹲下了身子,將淚流滿面的司以徽緩緩地摟入懷中,合上了眼睛,輕聲安撫着:“沒事,皇姐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