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106 一碗補湯
雖然之前便有永熙帝將會離宮靜養的消息傳出,但是,永熙帝沒有去南苑而是選擇離京去隴縣行宮,卻是出乎不少人的預料。
白瑞便是其中之一。
在回京之後,她便去了交泰殿求見永熙帝,只是,卻沒有得到召見。
在永熙帝離京之後,白瑞便私下找了司予述。
她擔心司予述會衝動行事。
“白大人放心,本殿很清楚如今的情況,不會胡來。”司予述正色道。
白瑞聞言,點頭:“殿下能夠如此想便好,先前下官沒有阻攔殿下是因爲陛下危在旦夕,可如今陛下安好,即便離京,我們也不能在這時候做什麼,陛下畢竟是陛下,即便她再看重殿下,也不會允許自己的權力被人侵佔威脅的。”
司予述垂下視線,“經過了這些事情,本殿若是還不明白,便真的該死了。”
“殿下……”白瑞心中嘆息,這些事情過後,她相信,太女的心態會有所轉變,也會更加的看清楚,皇家,親情永遠臣服在了權力之下,全宸皇貴君對陛下的影響,不足以讓殿下一輩子無憂,“殿下能夠明白便是好事幸事,如今禮王在泰陵,也算是變相的驅逐,陛下讓殿下繼續監國,也是在再殿下一次機會,只要殿下不再越界,陛下會放下對殿下的戒心的。”
司予述沒有說什麼,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西南大營的情況如何?孝王墜馬一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孝王被軟禁,別說是墜馬,便是自由活動也不可能。
“孝王擊傷了看守的守衛逃出了營帳,隨後搶了一匹馬直奔出營。”白瑞道,“若是下官沒有猜錯,孝王此舉並非真的想逃,而是欲尋死。”
“她是想一個人擔下所有的罪責。”司予述沉聲道。
白瑞點頭,“當時榮王親自追上,將孝王截下,也幸好榮王及時阻止,否則孝王恐怕不僅僅只是摔傷了腿這般簡單。”
“孝王傷勢可真?”司予述道。
白瑞點頭:“我問過軍醫,的確傷的很重,便是好了之後恐怕也會落下後遺症。”
“昨日母皇召見了於靈,於靈從交泰殿出來之後便去了孝王府。”司予述半垂着眼簾,“若是本殿沒有猜錯,母皇並不打算繼續追究孝王等人的過錯。”
白瑞沉吟會兒,“若是追究下去必定會將禮王牽扯出來。”
陛下此舉也是在預料之中,唯一沒想到得便是,陛下會將安王府給重新拉出來。
“齊安王一事,殿下如何看?”
司予述並不怎麼在意此事,“齊安王不是安王,她和她母親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不足爲患,母皇將安王府給拉出來,一是沒有合適的人選去代替孝王,二,不過是爲了彰顯她善待手足罷了,良貴太君雖然死了,但是母皇不可能再用康王等人,若是一下子將先帝的僅存的幾個皇女都給扯了,朝中必定又會議論紛紛,如今,有一座安王府在那裡撐着,便保存了一些顏面!”
白瑞看了她會兒,隨即,轉移了話題,“這些日子榮王很適應西南大營的生活,將士們對她暫時接管西南大營並沒有反抗的情緒,如此也可見,謝淨紋這些年在西南大營過的並不算很好。”
司予述沉默了下來。
“殿下,下官以爲,榮王不會是殿下的敵人。”白瑞正色道,“這幾日下官仔細觀察過榮王,她並無任何奪儲之心,而且,以她的生性,陛下也應該不會做考慮,榮王適合軍營,而不適合皇位。”
“這般說來,大人是認爲本殿心機深沉?”司予述忽然間問道。
白瑞仍舊是正色:“殿下,爲君者,若是少了心機,只能做昏君。”
司予述盯着她,半晌不語。
白瑞起身跪下,“下官逾越,請殿下恕罪。”
司予述垂着頭看了她會兒,然後,起身彎腰將她扶起,“本殿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殿下。”白瑞認真道,“這個時候,殿下最好不要有過多的感慨,皇位之爭,從來都是不死不休,尤其殿下還是太女,若是殿下失敗,只有兩個下場,不是死便是生不如死!”
司予述沉下眼眸,“本殿一清二楚!”
白瑞見狀,也不再多言,便說回了榮王一事,“榮王如今在西南大營對殿下來說也不算是件壞事,殿下一向和榮王關係不錯,若是殿下能夠牢牢掌控住榮王,那西南大營便會掌控在殿下的手裡!只是,目前爲止,榮王的弱點便是處事衝動……”
“榮王一事本殿會看情況辦。”司予述打斷了她的話,“白大人離開兵部多時,如今回來,便不要再讓權力旁落,莊銘歆,未必和本殿是同路。”
“殿下放心,下官會謹慎小心的。”白瑞正色道。
……
水墨笑一直站在皇宮的角樓看着永熙帝的儀仗消失在了遠處茫茫的大雪內,方纔返回朝和殿,而回去了之後,整個人便開始得不對勁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連脾氣都差了許多。
近身伺候的宮侍開始戰戰兢兢的。
好在,水墨笑這些糟糕的情況沒有維持多久便緩過來了,開始着手準備過年之事。
……
因爲永熙帝離京一事而心煩不已的還有新上任的齊安王。
自從前任安王死後,安王府便漸漸地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而如今永熙帝的一道聖旨,又一次將安王府給推到了人前。
正如司予述所說的一樣,齊安王不是前任安王。
即便安王曾悉心教導這個女兒,但是,在齊安王的成長之路,除了不是真正的嫡女之外,並沒有遭遇任何的挫折,便是後來安王離世,她也未曾經歷多大的波折便承繼了安王之位,隨後,雖然沒有往日的風光,但是,卻也是一路安穩。
在接到永熙帝的這道旨意之後,高興是有,但是更多的還是憂慮。
永熙帝不會隨便下這樣一道聖旨的。
尤其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雖然齊安王目前已經不在朝中任職,但是,對於這幾個月內朝廷的暗潮洶涌,她也不可能一點不知,永熙帝在這時候下了這道聖旨,絕對不會是單純的恩賞或者,急於有人代替孝王。
齊安王自己一個人弄不清狀況,思前想後,最後找上了於靈。
她名義上的姑姑。
“姑姑,本殿實在是不安,還請姑姑指教。”齊安王也沒有遮掩,直接將心裡的憂慮說出,然後請求幫助。
於靈正色道:“殿下多慮了。”
“姑姑,是否多慮,本殿還是能夠確定的。”齊安王道,“本殿知道本殿並非父親親生之女,本殿……”
“殿下。”於靈打斷了她的話,“你雖然並非兄長所生,但是,兄長多年來一直將你當做是親女,而世子也一樣將你當做親姐,下官對殿下也並沒有生分,殿下,下官之所以這樣認爲,也是真心如此認爲,並非推搪殿下,安王在世的時候,陛下便對安王極爲倚重,後來安王去世,陛下身邊一直便缺了一個可以倚重之人,原本以爲皇女們長大了便不同,可是如今……奪嫡之爭漸漸明顯,陛下便更缺人用了,孝王出事,她的位置必定會成爲衆人爭奪的焦點,陛下不想在這時候生出事端,便必須找一個人坐上去,可是現在朝中衆人,誰也不能確定她們是不是已經靠邊站了,陛下不想讓西南大營脫離掌控,便必須用一個和太女和禮王都沒有關係的人,此外,這也算是陛下對安王的一份心吧。”
齊安王沉思良久,“姑姑,本殿不想介入太女和禮王之爭!安王府是母親留給本殿的,本殿不能讓母親的心血在本殿手中毀去!”
“殿下只要效忠陛下一人,這便是最好的自保之策。”於靈正色道。
齊安王垂下頭,沉思了起來。
……
若說有誰對永熙帝離京特別高興的,那便要屬薛氏了。
永熙帝走了,他便不必擔心永熙帝對忽然間改變主意收回封王的旨意在將他們滿門抄斬,至於先前對太女的那些擔心,此刻他似乎給忘了。
在永熙帝離京之後,薛氏便更加奮力地投入了生孩子一事上。
那一晚過後,雖然他從下人的口中得知了自己做出了許多的失禮舉動,也爲此而懊悔了好一陣子,不過,過了這個勁之後,便又興致勃勃地去纏司予執。
司予執不得已只能終日躲在了書房內。
薛氏也沒有到了忘記一切分寸的地步,並沒有去書房打擾,不過,補身子的湯水卻是源源不斷地送去書房。
他原以爲司予執很快便會忍不出來找他的,可是沒想到她一直沒來。
薛氏叫來了去送湯水的下人一番質問,可得到的答案都是司予執都將湯水給喝了。
“這沒道理啊?既然喝了爲何她一直沒來?”薛氏急衝衝地吼出來,“這些湯水是最補身子的,她喝了爲何還一直沒反應?”
一旁的司以徽聽了臉頰發燙。
而陪侍在旁的高氏更是漲紅了臉。
其他的下人將頭壓的低低的,當做沒聽見。
薛氏似乎並沒有感覺到自己這些話有多麼的不合適,吼完了之後便轉過身,一把拉住了高氏,厲聲質問,“你說,殿下是不是偷偷去了你房裡了!?”
“沒有!正君,沒有!”高氏顧不得尷尬,忙道。
薛氏不信,“真的沒有?!”
“沒有!”高氏舉高了手,“奴侍發誓殿下真的沒有去奴侍房裡!”
薛氏盯着他半晌,然後鬆開了手,“沒去你那裡,那她是怎麼忍住的?難道她——”眼睛瞪大,“難道她寵幸了書房裡的小侍!?”
高氏忙道:“正君,殿下書房裡沒有小侍伺候的。”
司以徽也起身搖手,便是司予執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那是怎麼回事?!”薛氏氣急敗壞,“她又沒有出府,外面的狐狸精也勾引不了她,又沒去你房裡,也沒有寵幸小侍,那她是怎麼忍住的?!”
司以徽和高氏面面相覷。
薛氏自己氣了半天,然後咬着牙道:“一定是那些補藥放得不夠!”說罷,便對那燉湯的下人喝道,“再放多些補藥,若是不夠便拿銀子去買!”
爲了孩子,他豁出去了。
司以徽聞言開始擔心,上前拉了拉薛氏的手,然後搖頭。
薛氏不明白。
“正君,補藥放得太多不好,若是傷了殿下的身子就糟了。”高氏擔憂道。
司以徽隨即點頭。
薛氏愣了一下,隨後咬着牙,“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我該怎麼辦?!她都離府這般長時間了,在外面也一直沒有男人,可回來之後也不碰我,也不進你房……還總是說累,不就是身子虛嗎?!”
“正君,殿下不過是喝了一兩次補湯而已。”高氏勸道,“殿下在外奔波了這般長時間,自然是累了的,許是過幾日便會好的,正君,你也不必這般着急,殿下都回來了,正君總是會懷上孩子的……”
他沒見過其他當正君正夫的,但是他敢肯定,沒有一個人像正君這樣。
若是這些事情傳出去了,靖王府的臉恐怕便要丟光了。
“還有……正君……這些事情……最好不好聲張出去……否則……殿下會丟臉的……”
“誰敢說出去!?”薛氏橫眉豎目,指着在場的下人,“你們敢說出去嗎?!”
衆人忙道,“奴侍不敢!”
“不敢就好,你們給本君記住了,若是誰讓殿下和本君丟臉,本君便將他給賣了!”薛氏狠狠道。
高氏垂下眼簾嘆息,好在殿下不得陛下的寵愛,沒有繼承皇位的可能,否則,這樣的正君將來進了皇宮,只有死路一條。
司以徽見了也是嘆息不已。
薛氏不理這些,如今他最想要的便是孩子,反正他和他的妻主都沒有什麼野心,臉面說重要是重要,說不重要,也是可以不重要,丟開了這些之後,薛氏便又開始斟酌着湯水的事情,他要在不傷及司予執的身子的情況之下以最快的速度將司予執給“請”到他的房裡。
是夜,新一碗的湯水又被送到了書房。
司予執看着那晚瀰漫着藥材味的湯,臉不禁有些黑,她本以爲還算是瞭解薛氏的性子的,可是如今……她是不是太過於放縱他了?
“你先下去吧。”
“可是……”送湯的下人支支吾吾的,“正君說……要看着殿下喝了之後才能回去……”
司予執沒有前兩次那般好說話,“回去告訴正君,便說本殿喝下了!”
“可是……”
“出去!”司予執沉聲道。
下人雖然哆嗦了一下,但是,卻還是不願意離開。
司予執盯着那碗好冒着熱氣的湯水,許久之後,長舒了一口氣,即便薛氏做的有些過,但是,想起了將來,司予執仍舊是容了下來。
要孩子是每一個男子的權利,可是,偏偏他得不到。
“罷了。”
司予執端起了那湯,便欲喝下去。
而在這時候,一道陌生卻也熟悉的聲音響起。
“若我是你,便不會喝這碗湯。”
而與此同時,站在她面前的下人猛然倒在了地上。
緊閉的房門,隨之被推開。
寒風猛然灌入。
會兒,房門緊閉。
而此時,站門前,站着一個彷彿是騰空出現的男子。
男子一身夜行衣,樣貌清秀,年輕,神色冰冷。
司予執在看清來人之後,臉色也變了起來,像是開了顏料鋪似的,什麼顏色都有。
男子似乎沒看見司予執難看的臉色似的,起步走上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姿態悠閒,像是到了自己的家似的,“怎麼?當了靖王便不認得人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司予執開了口,卻說得咬牙切齒,眼底閃爍着怒意。
男子無視她的怒意,笑道:“看來靖王殿下也應了那句貴人多忘事了,沒關係,我提醒你就是了,那死老婆婆子留在你這裡的東西,你該還給我了吧?!”
“你憑什麼要!”司予執擱下了手中的碗,冷笑道。
男子嗤笑,“你不是說這是她的遺言嗎?怎麼?難道靖王殿下想獨吞?”
“你——”司予執面色鐵青。
男子繼續笑道:“還是靖王殿下還在記恨那晚上的……”
“你閉嘴!”司予執厲聲喝道,“你是男子,你怎麼可以……”
“看來靖王殿下真的是將自己當成了那死老婆子的徒弟了,不過,即使如此,你也沒有資格在這裡教訓我!”男子聲音漸冷。
司予執面容因爲憤怒而扭曲了起來,眼眸深處的目光卻是極爲的複雜,半晌過後,她轉身從身後的書架上取出了一個盒子,隨後,將盒子扔給了那男子。
男子接過了盒子,卻沒有打開來開,而是盯着司予執,目光也似乎是複雜莫辯。
“東西既然已經拿到便請離開!”司予執沉聲下了逐客令。
男子起身,卻沒有離開,而是走向司予執。
“你想做什麼?”司予執冷冷地喝止他。
男子沒有理會,直接動手端起了那晚湯,放在了鼻尖嗅了嗅,“都是些對女子極好的補身藥材,聽聞靖王正君想要孩子想瘋了,如今看來是真的,不過,若是靖王殿下將這湯水給喝下去了,恐怕結果不太好。”
司予執眯起了眼,“你這是什麼意思?方纔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湯裡面多了一昧藥,若是我沒有猜錯,這藥有絕女子後嗣的功用。”男子擱下了藥碗,緩緩道,“看來,有人不想靖王殿下有孩子了。”
司予執的臉色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心裡卻已經是掀起了驚濤駭浪,雙手也僅僅攥緊,“你確定?”
“不乾不淨的東西一向是我最爲熟悉的!”男子勾起嘴角道。
司予執低下了視線,看着那熱氣已經消散了的湯,蒼白之色,漸漸爬上了臉龐。
男子見狀,道:“靖王殿下不必擔心,湯裡面的藥下得不多,即便先前靖王殿下也喝了,也不至於立即會……”
司予執擡起頭,“你是如何發現的?”
男子一愣。
“你是如何發現的!”司予執重複道,面色青白。
男子凝視了她半晌,“我進來的時候發現了有一黑衣人和我一樣暗中潛入,於是便跟過去看看,不想卻看見了,那人將一包藥材給換了,我好奇打開來一看,便發現了,後來更是好奇,誰這般惹人恨,於是,便躲在了廚房上,看着下人將藥材給燉了湯,然後送來,原來是給靖王殿下你的啊。”
司予執臉色更加的青白,拳頭攥的更緊,半晌後,忽然間笑了,然後,端起了那碗湯放在了嘴邊。
那男子臉色一變,當即揮手打落了她手中的碗,湯灑了一地,“你幹什麼!?”
司予執看着他,“與你無關!”
“你不相信我?!”男子怒目道。
司予執搖頭,“我相信你。”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還要喝?!”男子無法理解。
司予執笑了笑,蒼涼而決絕,“因爲這正合我意!”
男子眼眸猛然一睜,面色也漸漸鐵青,盯着她半晌,然後,一字一字地道:“你說什麼?!”
“我不想要孩子!”司予執決絕回道。
男子眼底似有兩簇幽火在燃燒,“爲什麼?!”
司予執沒有給出答案,“與你無關!”
“若是你有了孩子了?”男子忽然問道。
司予執冷冷地道:“我不會有孩子!我也不會允許自己有孩子!”
“這些藥雖然狠毒,但是卻需要連續服用方纔能夠起效。”男子笑道,笑容顯得極爲的詭異,“若是這期間你的正君有了孩子,你會如何?”
“我不會有孩子!”司予執還是那句。
男子又問:“你是不是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司予執沉默,也是默認。
男子面容猛然猙獰起來,然後揚手重重地打了司予執一個巴掌,“你和那死老婆子一樣,都不是好東西,都該死!”
他吼完了這一句,然後,轉身離去。
書房的門,被打開。
寒風灌入。
不過這一次,卻不是短時間的。
沒有人再去將門關起。
司予執沒有在意那男子的反應,只是,呆坐在了椅子上,盯着那碗一點一點地冰冷的湯失神……
這世上誰會不想她有孩子?
除了她自己,便是……
母皇……
母皇,你是不想讓兒臣的血脈繼續玷污皇家血脈吧?
兒臣該高興……
母皇這樣做,便是還認爲,兒臣是您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