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真正成長
司以徽是皇子,而且還是沒出嫁的皇子,即使蒙家主三人是豫賢貴君的母族親人,但是卻也不方便見他,因而,在聽見了司以徽來了之後,蒙家主便開口提出去看看司予昀。
蒙斯醉應了下來,隨後便讓宮侍領着三人前去司予昀的住處。
走出了暖閣,蒙又欣終於鬆了口氣了。
豫賢貴君對她如此熱情並不能說是好事。
若是她是家主的嫡孫女或許會開心,可她不是。
而蒙家只傳直系,雖然以往也曾出現過旁系爭奪過家主之位,但是無一例外都沒有成功,而且下場也是最好的也是被逐出宗族。
權利地位每個人都想要,但是蒙又欣心裡很清楚,蒙家的家主之位不是她能夠窺視的。
蒙家主此時心裡也是疑竇重重,她是怎麼也想不通蒙斯醉爲何對從來沒有見過面的蒙又欣如此的親近,不過她倒是沒有蒙又欣想的這般深。
對於蒙家的掌控的力度,她還是有的。
想了想,最後還是認爲蒙斯醉這般做不過是想氣她。
三人出了暖閣,自然不可能和往這邊來的司以徽錯開。
司以徽倒是沒想到蒙斯醉有客人,面上有些詫異。
蒙家主領着兩人向司以徽行禮。
司以徽擠出了一抹微笑,點了點頭,身邊的宮侍代替開口請了他們起身。
三人謝恩之後便退到一旁。
司以徽微微一笑,隨後起步往暖閣走去。
蒙家主對於司以徽到來倒是沒有什麼,不過蒙家主夫卻是蹙起了眉頭,他在宮中住過,知曉兒子和翊君並無多深的交情,如今司以徽過來難免擔憂。
尤其是如今外面盛傳着若是永熙帝答允了西戎國的和親,那四皇子便是唯一的人選。
他擔心司以徽過來是求蒙斯醉制止這件事。
其實和親對他們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在西北的女兒不需要上戰場,可若是兒子插手這件事,那恐會引起陛下的不滿。
好不容易醉兒方纔和陛下關係好轉。
“怎麼了?”蒙家主注意到了蒙家主夫的失神。
蒙家主夫收回了視線,“沒有。”
蒙家主看了看他,“走吧。”
蒙家主夫點頭。
蒙又欣倒是對司以徽沒怎麼注意,心思還是放在揣測着蒙斯醉的行爲上。
……
司以徽是被蒙斯醉請過來的。
在接到了蒙斯醉的邀請之後,他也是身爲的驚愕。
雖然一出生便一直在後宮成長,但是他和其他父君的關係一直都很生疏,便是父後也是如此,更別說是豫賢貴君了。
他不明白爲何豫賢貴君會請他過來。
到了暖閣門口,他停了一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方纔起步走了進去。
蒙斯醉坐在了臨窗的暖塌上面,面帶微笑。
司以徽低着頭上前,無聲行禮。
“免禮。”蒙斯醉微笑開口,“來,過來坐在蒙父君身邊。”
司以徽擡頭,卻是猶豫。
蒙斯醉見了也沒有勉強,“方纔在外面等的冷了吧?都是本宮不好,明明請了你過來還跟欣兒他們聊這般久。”
司以徽一愣。
“便是方纔出去的三人。”蒙斯醉解釋道:“兩位長着是本宮的母親和父親,年輕的便是本宮二姨母的女兒,她難得進京,本宮便召進宮來看看。”
司以徽笑了笑,表示沒事。
蒙斯醉笑道:“好了,不說他們了,今日本宮請你過來是有些東西想送你。”
司以徽一愣。
“前段時間你母皇賜了幾件貂皮給本宮,本宮一個人也用不完。”蒙斯醉緩緩道,“前些日子聽你父君說你再找料子做衣裳,應該用得着。”
司以徽詫異,似乎不知道蒙斯醉如何得知的。
蒙斯醉繼續笑道:“那衣裳是給你母皇做的吧?”
司以徽面色隨即轉爲了不安。
“其實本宮也是想借花獻佛。”蒙斯醉繼續道:“雖說貂皮不算是極其名貴的東西,但是也不是想要便有的,之前本宮病着,你母皇也便一股腦的將東西都給了本宮,便是本宮想用來做件大襖給她,她都說不要,本宮也沒法子,如今你既然在給你母皇做衣裳,本宮便想着將東西給你,讓你一同做出一件大襖來,這般你母皇便不會說什麼了。”
司以徽神色仍是不安,不知道該不該應下來。
“你放心,你母皇這一次會手下你的禮物的。”蒙斯醉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安撫道。
司以徽一愣。
“相信蒙父君一次。”蒙斯醉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拉起了他的手輕輕拍着道。
司以徽仍舊是不知道該不該應下來。
“今年的冬天雖然算不得上是最冷的,可你也知道你母皇去年方纔病了一場,身子恐怕也沒有從前好了。”蒙斯醉憂慮道:“可偏偏那性子卻是更聽不見別人的話了,你便當幫幫本宮,如何?”
司以徽聽了這話,咬了咬牙,點下了頭。
蒙斯醉微笑道:“好,那本宮待會兒便讓人將東西送到承月殿。”說罷,又蹙眉道:“只是如今離你母皇生辰還有兩日,你可趕的來?”
司以徽忙點頭,目光堅定。
“本宮這裡除了陛下賜的貂皮之外還有其他好料子,便當本宮送給你作爲謝禮。”蒙斯醉面帶愧色,“不要拒絕,否則本宮心會不安的。”
司以徽只好壓下了拒絕的念頭,抿着脣笑着。
……
“你說什麼?!”
承月殿內,蜀羽之方纔從朝和殿回來準備去看看兒子,卻不想居然得到了兒子被流雲殿的人請去了的消息。
“豫賢貴君爲何請徽兒過去?!”
“奴侍……奴侍不知……”
蜀羽之聽了不禁怒道:“爲何沒有人來通報本宮?!本宮不是說過若是四皇子出去要立即稟報本宮嗎?!”
“奴侍……奴侍知罪……”宮侍忙跪下請罪。
蜀羽之咬緊了牙關,也沒心思教訓人,轉身便往外走,不但擔心蒙斯醉將人叫去的目的,更是擔心司以徽在外面聽到那些不該聽到的話。
不過他還沒走出承月殿便遇上了回來的司以徽了。
便是外面寒冷刺骨,可司以徽卻還是微笑着,不過再見了蜀羽之憂慮焦急的神色之後,微笑轉爲了訝然。
“徽兒!”蜀羽之走了上前,“你可有事?”
司以徽一愣,隨即便明白了過來,搖頭表示無事。
蜀羽之看了看兒子,的確沒發現有什麼不妥,“這裡冷,隨父君去暖閣。”
司以徽點頭。
到了暖閣之後,蜀羽之便問了蒙斯醉請他過去的原因。
司以徽一一解釋了。
蜀羽之得知之後不禁蹙眉,這些事情完全不像是蒙斯醉會做的,雖然他知道他最近轉變了不少,可是這件事卻仍舊是做的詭異!
司以徽見了父親的神色,面色也開始不安起來。
“既然豫賢貴君請你幫忙,你便再辛苦兩日吧。”蜀羽之壓下了心中的猜疑,微笑道:“也真是的,怎麼剩下兩天方纔讓你幫忙?若是忙不過來,父君幫你?”
司以徽卻搖頭,心也同時安了下來,他要自己親自做。
蜀羽之撫撫兒子的頭:“好,你自己做,你放心,這回你母皇一定會收下你的禮物的。”
司以徽笑着表示豫賢貴君也是如此說。
“連豫賢貴君都這般說了,你便可以安心了。”蜀羽之笑道。
司以徽抿脣笑着,滿目的期待。
父子兩人又聊了會兒,宮侍便來報說豫賢貴君派人送東西過來了,司以徽當即便表示要去忙。
蜀羽之沒有阻止,任由他去了。
只是過了一陣子便尋了個藉口將方纔陪同司以徽去流雲殿的宮侍給找來了,將情況又重新問了一遍,不是不信兒子,只是擔心兒子自己也沒注意到。
宮侍將情況一一說了。
蜀羽之倒也沒找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仍舊是覺得蒙斯醉這個舉動十分的奇怪。
……
蒙家的人在宮中一直留到了將近傍晚方纔離開。
而一回到了鎮邊將軍府,蒙家主便將蒙又欣叫到了書房,一直談了一個多時辰,期間隱隱還可以聽到爭吵聲。
而蒙又欣在離開的時候,面色也是極爲的難看,像是方纔經受了巨大的打擊一般。
待蒙又欣離開之後沒多久,蒙家主夫便見了蒙家主。
蒙家主的面色也不是很好。
“如何?”蒙家主夫問道,聲音可聽出輕顫。
蒙家主沉着面容,“她沒有選擇!”
蒙家主夫瞭然,“這般說……是不願意……”
“願意又如何不願意又如何?”蒙家主冷笑,“只要她還是蒙家的人,就只能聽話!”
蒙家主夫看着眼前的妻主,依稀間彷彿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當時,她也是這般跟他說,聲音冰冷無情,彷彿做出犧牲的人不是她的兒子。
“可這般做真的好嗎?”
蒙家主眯下了眼。
“我們可以不在乎欣兒。”蒙家主夫正色道:“可是這件事若是弄不好,恐怕會激怒陛下……”
“你兒子這一輩子前怕狼的最終得到了什麼?”蒙家主冷笑道:“也好在他沒有完全糊塗!”
蒙家主夫心中一痛,“可是……”
“此事就這樣定了!”蒙家主打斷了他的話,“你若是不想連累你兒子往後最好不要再提這件事!”說完,拂袖離去。
蒙家主夫面對着敞開着的書房門,迎着那重新肆虐大地的寒風,身子,禁不住戰慄着。
醉兒,這般做你便真的不後悔嗎?
這樣做,真的對嗎?
……
是夜,寒風再起。
流雲殿的配殿內卻是一片暖融融。
在寢室的地上此時鋪着厚厚的毯子,永熙帝和蒙斯醉正坐在了毯子上陪着司升正玩鬧。
孩子似乎很喜歡,笑呵呵的一直不停。
“對了,今日我請了四皇子過來。”蒙斯醉忽然間道。
永熙帝一愣,擡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便是先前說給你做一件貂皮大襖的事情。”蒙斯醉看着她道:“你不想讓我做,我便請四皇子幫忙。”
永熙帝蹙眉,似乎不悅。
“我知道你不高興。”蒙斯醉繼續道:“這些日子四皇子一直忙着給你準備壽辰的禮物,他是真心孝順你。”
“好端端的怎麼找他做什麼?”永熙帝不悅更加明顯。
蒙斯醉緩緩道:“不管西戎國的事情你打算如何決定,但是四皇子也是真的到了出嫁的年齡了,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給你準備壽辰的禮物了,便看在翊君的份上,就收下吧。”
永熙帝沒有迴應,而是拿起了一個玩具遞給了孫女。
“以前我一直覺得孩子們便是出嫁了也是我們的孩子,可這些年佑兒出嫁了之後,我方纔明白,孩子一旦嫁了,便不再是屬於自己了。”蒙斯醉幽幽道:“在他心裡,最要緊的人也不再是我們,而是他的孩子,他的妻主。”
永熙帝擡頭看着他,“你……”
“陛下,不管四皇子的生父如何,他始終是你的骨血。”蒙斯醉看着她道,眼底卻掠過了一抹極爲複雜的神色,“便全了他最後的心願如何?”
永熙帝看着他半晌,最後低頭,“朕知道了。”
蒙斯醉笑了,只是永熙帝卻沒有注意到了他這抹笑容更多的還是淒厲。
……
西戎國使團在驛館受着高級待遇,在禮節上面,永熙帝沒有苛待他們,只是卻也一直沒有接見,而就在永熙帝壽辰前一日,西戎國使團似乎也按耐不住了,向禮部尚書提出了希望親自向永熙帝賀壽。
雖這件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禮部尚書也沒有敢立即應下來,而是稟報了永熙帝。
“既然她們想來,那便安排吧。”永熙帝答覆道。
禮部尚書領了命,“臣即可去和內務府商洽。”
永熙帝點頭,允了她退下,隨後看向面色有些疲憊的李浮,“琝兒如何了?”
“風寒好的差不多了。”李浮回道,“只是心病……”
永熙帝聞言,垂了眼簾沉吟了下來。
李浮思慮再三,“陛下,壽辰當日能否讓琝兒不出席?”
“不能。”永熙帝擡頭道。
“可是琝兒的情況真的不適合……”
“即使朕應允了你,琝兒也不會同意!”永熙帝沉聲道,“朕的兒子不會在這時候躲着不見人的!”
李浮不是不贊同永熙帝的話,可是她不忍心,“陛下,你不知道琝兒這幾日便是連睡也睡不好,便是喝了安神湯也會半夜驚醒,他……”
“他不能一輩子這樣下去!”永熙帝狠下心來,“躲過了這一次也還會有下一次,只要西戎國一日還在,他便一日恐懼!朕知道你心疼他,朕也很高興你會這般,可是李浮,朕老了,便是朕能夠再活個十年,朕也只能保護他十年!覆滅南詔,從先帝開始,大周花了幾十年的時間籌備,而西戎國不是南詔,朕沒有把握在朕還活着的時候便將它滅了!”
“太女……”
“好了!”永熙帝打斷了她的話,“朕意已決,你還是將心思放回到了西戎國使團上吧!”頓了頓,又道:“目前西戎國使團可有異樣?”
李浮見狀,也只好作罷,“目前還沒有發現異常。”
她將情況詳細說了一遍,隨後便告退。
在她走了之後,蜀羽之從身後的書庫中走了出來,緩步走到了永熙帝身邊,見她眉宇之間憂慮叢生,不禁問道:“陛下,其實李浮所說的也沒錯,琝兒未必能夠熬得住。”
“之前對南詔一戰,除卻了趙氏這枚棋子之外,還有大周海面以及路面雙面夾擊,方纔最終得勝。”永熙帝卻道:“可西戎和南詔不一樣,西戎只有一面與大周接壤,即使大周真的攻入了她的皇城,可它還是可以往西面退去,那裡是肥沃的草原,足以讓他們謀取一襲生存之機,朕登基以來一直努力的和西域其他部落聯繫,但是至今爲止,收效仍是甚微,大周若是要徹底剿滅西戎,便必須先將西域草原各部族收爲己用,至少不能讓她們趁火打劫!”
“即便陛下如今做不到,可還有太女……”
“琝兒是述兒的皇弟,不是兒子!”永熙帝打斷了她的話。
蜀羽之聞言,面色當即大變,“陛下的是說……”
“朕不是不信他們的姐弟之情,只是羽之,這世上最善變的便是帝王!”永熙帝緩緩道:“如今她還是太女的時候或許會不惜一切保護琝兒,可當她坐上了這個皇位,很多事情都會身不由己,現在,朕可以很肯定地說她一定會爲了保護琝兒而不惜一切,可十年,二十年後呢?”
蜀羽之沒有說話。
“當年,朕也沒想過朕會爲了利益連情愛都可以拿住利用。”永熙帝嗤笑道,“可最終還是做了,而且做的毫不猶豫!”頓了頓,又道:“若是將來犧牲琝兒可以爲大周謀取一個剿滅西戎的機會,你說述兒她會作何選擇?”
蜀羽之連呼吸都不禁放低了,“陛下……”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
他不敢很堅定地回答不會。
“未來如何,朕無法掌控。”永熙帝緩緩道,“朕只能在朕還活着的時候讓琝兒儘快走出心中的陰影,只要他不再有懼意,那將來不管還會不會因爲這件事而蒙受災難,他都能夠從容地面對。”
她沉默了會兒,又緩緩道:“如今朕方纔真正明白當年先帝爲何可以對朕那般狠心,因爲真正的成長,不是在溫室庇護中進行的,該是在浴血奮戰中走出!”
“陛下……”
“朕如今只是希望在朕的有生之年能夠看着這些孩子真正成長起來!”
這是她最後唯一能夠教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