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多年再見
司以琝並沒有如對女兒承諾的那般只是在外面走走,而是直接出了慶安殿。
不是不想受承諾,只是控制不住內心欲逃離的衝動。
即使那西戎國的主使節並非宗哲景遙,可憑着方纔那處處的針對,他還能不明白她此次前來大周其中一個目標是他嗎?
他不知道宗哲景遙想做什麼,想弄清楚她心中的懷疑還是要毀了他?
她便這般見不得他幸福嗎?
若是真的這般恨他,爲何不給他一個乾脆?爲何要這般折磨他?
司以琝一直疾步走着,直到寒風激醒了他的理智,他方纔聽了下來,卻已經是氣喘吁吁,手扶着石道旁的一刻已經落光了樹葉的大樹樹幹,不斷地喘息着。
身子,輕輕戰慄,不是因爲寒冷,而是因爲心中的驚懼。
便是在寒風之中,他的裡衣卻已經被冷汗浸溼。
“不。”
“不!”
許久,呼吸平緩下來,一個個越來越堅定的不字從他的冷脣中迸出。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
不可以再被宗哲景遙擾亂他的心神,影響他的理智!
他是司以琝,是大周永熙帝的兒子,是大周的皇子!他不能一次有一次地被一個外族人擊垮,更不能再對那個人抱着不切實際的想法!
他司以琝永遠都不可能再和宗哲景遙扯上關係!
永遠都不可能!
他該恨她,該將她視爲死地!
是的!
死敵!
司以琝,你清醒些吧!便是當年她對你也沒有任何一絲情誼,更何況是如今?她只是在利用你打擊你母皇,她只是在折辱你!
你若是還抱着其他想法,你如何對得起即便知道你做了錯事卻還是原諒你維護你的母皇?你如何對得起一直以來不惜一切保護你的皇姐?你更是對不起好不容易歷劫歸來的父君!
司以琝,你清醒吧!
司以琝咬着牙,在心裡不斷地這般警告着自己,許久之後,方纔站直了身子,凝了會兒神,然後轉過身,欲回去面對一切。
然而,當他轉過身的那一瞬間,整個身子便都怔住了。
因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在他身後不遠處竟然站着一個女子。
一個穿着西戎國服飾相貌平凡的女子!
而他,竟然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
心,忍不住戰慄起來。
雙手死死扣着,好半晌方纔發出了冰冷的質問:“你是何人,爲何在此!?”
那女子沒有說話,只是凝視着他,在不算是明亮的光線之下,眼眸一片暗沉。
“你若是再不說話,本皇子便要喚人!”司以琝繼續凜聲道,“西戎國的人在宮中四處任意走動,你們是真的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沒忘。”女子開了口,聲音卻是沉鬱,彷彿沉澱了許許多多的情緒一般。
只是一句話,三個字,卻讓司以琝面色猛然一變。
即使已經過去了許多年,即使……他只是聽了這道聲音一番不長的話,可是這一刻,他還是認出來了。
當年,他第一次聽到這道聲音之時,便是他遭受人生巨創之時,便是這道聲音將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生生給毀了,是這道聲音將他打入了地獄,從此以後與幸福絕緣。
可是……
怎麼可能!
她怎麼可能會在這裡,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司以琝瞪大了眼睛,嘴也張開了,任由着寒風在口鼻之間竄動,即便曾經想過有這個可能,可是如今真正面對了卻仍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是……你……”
女子輕輕一笑,“琝兒,你果然沒忘記我。”
司以琝身子頓時僵硬了,除了冰冷還是冰冷。
是她!
是她!
怎麼可能是她!?
她怎麼會在這裡!?
女子沒有說話,可是嘴邊複雜的笑容卻維持着,似乎在等待着他接受眼前的事實。
“宗——哲——景——遙!”咬牙切齒的四個字從司以琝被冷風肆虐的冰冷僵硬的脣瓣溢出,面上的震驚也隨之轉爲了憎恨。
當年沒有來得及發作的憤怒,這般多年來的日夜折磨,這兩個月來的恐懼畏懼,在這一刻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幾欲將他的理智吞沒,當然,只是幾欲,腦海最後的一絲清明制止了他心中的暴動。
“堂堂西戎國主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披着別人的麪皮,怎麼?你就這般見不得人!”
宗哲景遙並未動怒,只是眼眸中的暗沉卻更深,“琝兒……”
“閉嘴!”司以琝厲聲喝道:“你沒有資格這般喚本皇子的名字!”
宗哲景遙沉默。
“你還真的敢來!”司以琝繼續嘲弄着,“你便不怕有去無回?!”
宗哲景遙並未驚慌,卻是笑了:“你會告發我嗎?”
“你以爲本皇子不會嗎?!”司以琝冷笑道。
宗哲景遙雙手負背,深處高位多年唯我獨尊的氣息隨即散發了出來,“你若是真的想這般做,現在就可以高喊。”
司以琝面色一青。
“琝兒,你若是真的想將我置之死地,早在你認出我的時候就已經這樣做了。”宗哲景遙笑道,笑的輕柔。
司以琝繃緊了身子,“好!既然西戎國主送上門來送死,那本皇子若不成全你豈不是太可惜了!”說罷,便張口欲大喊。
“琝兒!”宗哲景遙卻厲聲制止了他。
司以琝冷笑譏諷:“怎麼?怕了?”
“我冒着性命危險爲你而來,你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宗哲景遙問道,語氣中似又憤怒,也似有受傷。
司以琝像是聽見了一個極大的笑話似的:“這是本皇子聽見的最好笑的一個笑話!爲我而來?宗哲景遙,你真當我是個傻子不成?!”
宗哲景遙沒有說話。
司以琝繼續咬牙切齒地道:“從上月你屯兵大周邊境之時開始,你便一步一步地想將我逼瘋逼死!爲了我?也是,當日你的目的都沒有達成,如何可能會放過我?!怎麼?我沒有如你所說的那個君侍一般自盡而死,你很失望是不是?!”
“我是想過利用你,只是司以琝,若是我真的只是利用你,你以爲這些年你還能安穩地過日子!”宗哲景遙還是怒了,或許她心裡真的在乎眼前的男子,可是她畢竟是帝王,這幾年來,更是大權在握說一不二,如何聽的這樣的話,“你已經是我的人,卻居然還嫁給別的女子!司以琝,你將我當作了什麼!?”
“你又將我當作了什麼!?”司以琝嘶聲喝道,“你作踐我,難道我還要笑着任由你作踐嗎?!我嫁給了別的女子又如何?當日我想永遠在一起的本來就是李浮!你又算是什麼?!”
“你——”
“我怎麼了?那晚讓我心甘情願獻出自己的人是李浮,那承諾會一輩子陪着我永遠不離開我的人也是李浮,那些日子裡面陪着我哭陪着我笑的人更是李浮!”司以琝擡着下巴盯着她,一字一字地宣告道:“我就是要嫁給她!我要給她生孩子,要一輩子和她在一起,便死了也要一起!”
“你是我的人!”宗哲景遙大步上前,倏然扣住了司以琝的肩膀,眼底一片猙獰之色。
司以琝不懼,大聲嘲笑:“你的人?你憑什麼這般說?你有什麼資格這般說!”說罷,猛然揮手打落了肩上的手,“我現在是李浮的結髮之夫!”
宗哲景遙雙手緊扣,胸膛因爲憤怒而劇烈起伏着,“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真的嫁給了她嗎?!”
司以琝嗤笑道:“你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你從西北迴來,沒過多久便嫁給了李浮,隨即,你的女兒出生,而且還是早產!”宗哲景遙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司以琝,你將朕當做傻子嗎?!”
“我司以琝這一輩子做錯了很多事情,而且時常不願意承認自己犯錯,甚至爲了不承認錯誤而將錯就錯!”司以琝冷靜地回道:“我承認,當日我嫁給李浮的確是一時衝動,也是爲了掩蓋自己曾經做過的齷蹉事情,既然要掩蓋了,自然是掩蓋到底!是我利用她的愧疚之心要挾她娶我!你猜的沒錯,李浮雖然娶了我,可是卻不肯碰我,說是怕我後悔!
我不得不說,你將李浮的一切都模仿的很像,但是有一點你卻模仿不了,那就是她的善心!可是我要她的善心有何用?在她和你合夥騙了我之後,她的善心於我一文不值!我恨你入骨,同樣也恨她!她不是愧疚嗎?不是覺得自己是罪人嗎?那我便讓她一輩子都愧疚,一輩子都當這個罪人!
我報復不了你,可是我卻可以折磨她!所以,成親第二晚,我們便圓房了,很快,我就懷上了孩子了,沒錯,樂兒是早產,可那又如何?我父君生我的時候早產,我的兩個皇兄也是早產的!我想你的那些君侍裡面也有人是早產的吧?
去年你讓人來擄樂兒,不會就是因爲她早產,所以你便認定了她是你的孩子?!宗哲景遙,你未免太將自己當回事了!”
“你以爲你這樣說我就信嗎?”宗哲景遙冷冷地道,“若是你沒有心虛,爲何會如此不安?爲何如此失態?”
“爲何?”司以琝好笑道:“你覺得你做了這般多事情之後,我會不怕嗎?我的皇姐是太女,你是西戎國的皇帝,該不會不知道前段時間大周京城發生了什麼事情吧?我是不怕死,更不怕你,可我會不怕連累自己的親皇姐嗎?還有我的父君,我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我會讓自己做過的齷蹉事情連累到他嗎?!你做的那些事情,不就是爲了讓我害怕讓我恐懼嗎?!”
“我瞭解李浮,她絕對不會……”
“宗哲景遙。”司以琝打斷了她的話,嗤笑道:“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便像是一個被拋棄了的人卻死也不肯承認這是事實的落魄女子!你瞭解李浮?你既然瞭解她,便該知道她心裡對我是何種感情!這般多年,朝夕相處,你認爲她真的不會動心?真的會能與我清清白白?不要告訴我這般多年來你從來沒有想過我們之間會有什麼!?”
宗哲景遙面色更加難看。
司以琝繼續道:“再告訴你一件事,我一開始嫁給李浮的確是因爲我想掩藏自己的秘密,是因爲我恨她,可這般多年相處下來,我卻發現了,其實我愛的人一直都是李浮!便是在西北的那些日子裡面,我面對的人是你,可心裡認定的人卻還是李浮!這般多年來,我無時無刻地後悔當日自己瞎了眼睛,污了自己的身子,不能幹乾淨淨地陪着她過玩這一輩子!”
“司以琝——”
“上月你做了那般多事情,更讓我恐懼,我開始患得患失的擔心她會介意,會嫌棄我。”司以琝繼續道,神色染上了哀傷,“我甚至想盡辦法的想再生一個孩子,好留住她的心!”
“若是你真的愛她,怎麼會這般多年一直只有李樂一個女兒!”宗哲景遙的話彷彿從牙縫裡面擠出來一般,這也是她最後的一個堅持自己心裡想法的依據。
司以琝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會這般問,你以爲我不想多給她生幾個啊?可惜當年生樂兒的時候因爲早產傷了身子,而之後,大周戰事頻繁,李浮又領了官職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在西南大營,我便是想生也沒有機會!不過這些年我也一直在調養着身子,明年你若是再來,相信便能夠喝上我們孩子的滿月酒!”
“你以爲你這樣說我便相信嗎?!”宗哲景遙聲音已經漸漸陰沉。
司以琝譏諷道:“你可以不信,我也不需要你的相信!”頓了頓,又道:“李浮這些年待樂兒很好,你也是女子,即使李浮不介意我身子不乾淨,卻也不會介意自己的結髮之夫生了一個別人的孩子,而且還能夠視如己出!還有我的母皇,她可以容下我曾經失貞於你,可絕對不可能容得下我生下你的孩子!”
宗澤景遙沒有說話,可身上卻釋放出了威壓,“即使你所說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
司以琝一怔。
“你一日是我宗哲景遙的人,這一輩子都是!”宗哲景遙繼續道。
司以琝咬着牙,“你這句話對其他男子說或許有用,可是於我,不過是一句廢話罷了!宗哲景遙,你是當皇帝當久了忘了我是誰?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一輩子都是你的人?你有什麼本事去這樣做?像之前那樣大軍壓境?還是讓你的使節提出和親?即使我母皇同意了和你們和親,也絕對不會扯上我任何關係!”
“未必!”宗哲景遙冷笑。
司以琝嗤笑:“若是我母皇不知道當年的事情我或許真的會被你嚇到,我母皇即使知道了當年我做錯了事情但是卻還是選擇了維護我,你以爲她會爲了和你們所謂的交好而將一個已經出嫁了的皇子送去和親?!即使我母皇真的不在乎我,也丟不起這個臉面!”
宗哲景遙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司以琝繼續嗤笑:“或許你想直接動手將我擄走,就如當日欲將我一輩子禁錮在那暗無天日的密室一般!”
“你以爲朕不敢嗎?”宗哲景遙冷冷道。
司以琝面色微變,卻還是強硬道:“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宗哲景遙上前一步,欲動手。
司以琝擡着下巴盯着她,沒有絲毫的驚慌,“你不敢!這裡是大周皇宮,不是西北邊城,你敢來但是你未必敢暴露身份!母皇可以爲了我而原諒當年我所做過的錯事,可是母皇不會爲了我放棄要西戎國皇帝性命的機會!你也是皇帝,你該知道我的母皇會如何做!”
宗哲景遙卻從他的這番話中讀出了他的不安,輕輕一笑,“琝兒,你還是害怕的,很好,害怕就好,害怕就不會忘了你是誰的人!”說罷,便伸出了手。
司以琝猛然後退一步,眼眸大睜,她真的敢動手!正當他欲反抗之時,宗哲景遙卻猛然縮回了手臂,左手隨即捂住了縮回去的右手手臂。
淡淡的血腥味隨即散發在寒風中。
司以琝敏銳地看見了她的手臂上刺着一枚暗器,先前的不安頓時消失,張狂譏諷:“西戎國主陛下,你若是現在走或許還能活着走出皇宮!”
宗哲景遙目光銳利地環視了四周,最後定在了司以琝的身上,盯着他。
司以琝擡着頭昂着胸,冷冷地盯着她。
宗哲景遙一字一字地道:“你這一輩子只能屬於朕,即便是死,你也只能葬在朕的皇陵!”說罷,轉身快速離去。
但是離去之時眼中仍舊是有着不甘。
她仍是不肯死心不肯放棄。
司以琝僵着身子半晌,隨後一個踉蹌,整個人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即便在凜冽的寒風之中,他卻還是汗溼了重衣。
方纔的冷靜已經消失無蹤。
此刻,他只是覺得渾身發麻,冰冷。
便是想站起身來,卻也無能爲力。
“琝兒!”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焦急的聲音傳來。
司以琝擡頭循聲看去,便見李浮焦急地跑了過來。
眼眶忽然間一溼。
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涌出。
“你怎麼了!?”李浮快步上前緊緊地抱着他,“怎麼了?是不是……”
“我……沒事……”司以琝艱難地擠出了三個字。
李浮不信,若是沒事怎麼會這般?可他不說,她也沒問,“這裡冷,我們先回去吧!”
“她……方纔來了……”司以琝緊緊的扣住了她的手臂。
李浮一驚,即便已經有了心裡準備,可如今聽了卻還是難以置信,“她在哪裡?”
“走了……”司以琝繼續道,淚水彷彿永遠也流不完一般,“我……沒有叫人……李浮……我沒有叫人……母皇……母皇會不會生氣……”
李浮心中一痛,“不會的!即使陛下知道了也不會在宮中動手的。”
“是嗎……”司以琝低喃着,“方纔……”他擡頭看了一眼四周,“母皇一直派人保護我對不對?”
“是。”李浮回道。
司以琝淚水落的更慌,“母皇一直都是這般縱容我……”
李浮不知道該說什麼,伸手將他抱了起來,“我們先回去,剩下的,我們便相信陛下,讓陛下處理好不好?”
司以琝看着她,合上了眼睛,“先……不回去……樂兒見了我這樣……會難過的……”
“沒事。”李浮說道,“樂兒被父君叫去了正殿了。”
“父君是不是擔心我?”司以琝睜開了眼睛,問道。
李浮點頭:“我們先回偏殿,等你冷靜下來了,我們再去正殿。”
司以琝再一次合上了眼睛,“好。”
李浮將人抱緊,隨後起步離開。
便在李浮帶着司以琝離開之後不久,旁邊青松叢中,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最後,癱坐在了地上,看着前方司以琝兩人離去的方向,發出了一聲極爲難聽的笑聲,隨後,掙扎着欲起身。
可方纔站起身來沒多久,便直覺後頸一痛,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
大殿內,仍舊是歌舞昇平。
雪暖汐看着席位上坐立不安的李樂,心裡也開始焦急起來了,他讓李浮去看看李樂父女便是希望看看有沒有事情,可沒想到李樂倒是回來了,那兩個大人卻沒回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別擔心,琝兒沒事的。”永熙帝握着他的手,安撫道。
雪暖汐不是不信她,可是這般情況他如何能夠安心,“陛下,我去看看?”
“李浮已經去了,你便無需去了。”永熙帝卻不同意。
“可是……”
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說好今晚上只陪着朕的。”
雪暖汐一怔,沒想到她會說出這般的理由,“可……”
“好了。”永熙帝又一次打斷了他的憂慮,“孩子的事情便讓孩子自己處理吧,說不定如今兩人正躲在一旁親近了。”
雪暖汐淡淡地瞪了她一眼,“好了,不去便不去。”話落,隨後掃見了旁邊空了許久的鳳後坐席,“鳳後去了許久了,怎麼還沒回來?”
永熙帝看了一眼旁邊的位置,也是蹙了眉頭。
“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情了?”雪暖汐憂慮道,“翊君也去了許久了。”
永熙帝沉吟會兒,隨後喚來冷霧,低聲吩咐道:“去看看。”
“是。”
便在冷霧離去沒多久,方纔藉着解手而離去的副使節回到了坐席上,入座沒多久便與西戎主使節耳語一番,西戎主使節眼神一變,隨即端起了酒杯起身,敬了永熙帝一杯酒,隨後便提出了離開的請求。
“宴席尚未結束,使節爲何匆匆離去?”永熙帝淡淡問道。
西戎主使節歉然道:“外臣不勝酒力,若是繼續飲下去恐會失儀,還請大周皇帝准許外臣等離席,至於聯姻一事,便等來日朝堂再議!”
永熙帝擱下了酒杯,“如此,朕也不留了,天冷路黑的,使節等可要小心。”
“多謝大周皇帝。”西戎主使節回道,“在大周的京城,外臣相信安全定然沒有問題。”
永熙帝扯了扯嘴角,“禮部尚書,送使節等出宮回驛館!”
禮部尚書起身領旨:“是。”
西戎主使節兩人當即起身,仿若擔心永熙帝會改變注意一般。
司予述見了這般情形,眼睛不禁微微眯起,今晚上的事情怎麼看怎麼奇怪,她看向了永熙帝,卻見永熙帝面沉如水,臉上除了帝王的威嚴,便看不出其他的情緒。
心中的疑竇更濃。
西戎國使節離開了,大殿內的陰鬱氣氛頓時消減了不少。
一些大臣也壯了膽子出列向永熙帝敬酒。
永熙帝笑着一一接受了。
而就在西戎使節離去之後不到一刻鐘,冷霧回來了,面色卻是凝重,他直接走到了永熙帝的身邊,隨後低語一陣。
永熙帝面上的淡笑隨即消失,目光轉爲了冷冽。
“怎麼了?”雪暖汐不安問道。
永熙帝沒有回答,身上明顯染上了怒意。
“陛下……”
永熙帝倏然起身,隨即,起步離席。
衆人一愣。
雪暖汐也站起了身,正欲追上去,卻聽司予述叫了一聲,他停了腳步,看向司予述,“太女,這裡你先看着。”隨後,追了上去。
司予述眉頭蹙緊。
到底怎麼了?!
“太女,這是……”司以晏也奇怪的起身問道。
司予述看向他,卻是搖頭。
其他人也是一臉的疑惑以及不安。
司予述穩住了情緒,轉過身來看向衆人,“諸位大人,陛下有事離去會兒,宴席仍舊繼續,諸位大人繼續飲酒聽曲吧。”
有了太女的話,衆人也只能繼續待着。
在所有人中,唯有一個人對於這般變故沒有任何的反應,那便是豫賢貴君蒙氏,他一直低着眼簾,手中的酒杯握的死死的,幾乎要將酒杯給捏碎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