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256 想要自盡
第二日一大早,雪暖汐去朝和殿請安之後便出宮了,微服,沒有驚動其他人,直接將白氏給嚇了一跳。
“父君,你怎麼來了?”話方纔一落,便又改口,“父君可是來看望程侍人的?”
雪暖汐點頭,“嗯,昨晚臨時決定的,所以沒有事先通知你。”
白氏已經從驚詫中回過神來了,“兒臣帶父君前去看望程侍人吧。”
雪暖汐點頭。
程秦的院子靜悄悄的,下人們都小心翼翼的猶空弄出一絲聲響驚動了悲傷中的主子,這倒不是程秦讓下人多麼的愛戴,而是司予述一連在這裡受了幾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太女對程侍人很重視,所以即便他沒了孩子,甚至往後都可能不能生育,下人也不敢有一絲的怠慢。
雪暖汐在走到了寢室外的時候心裡卻生出了一絲膽怯。
他生怕自己會想起當年的痛苦。
便是到了今日,他也不敢去回想當日的痛苦。
“父君?”白氏敏感地發現了雪暖汐的不對勁,只是卻沒想到原因。
雪暖汐理了理神智,然後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沒事,進去吧。”
白氏雖然疑惑,但是也沒有再問什麼。
雪暖汐緩步走進了寢室,此時已經五月中旬,夏季已經開始了,因爲門窗緊閉,所以寢室內顯得有些悶熱,再配上淡淡的藥味,空氣更是不流通。
面對此情形,雪暖汐不禁蹙了蹙眉,停下腳步對白氏道,“雖說流產不能吹風,但是若是太過於悶熱也不好,如今入夏了,房間偶爾通通風也是好。”
白氏面色一僵,忙道:“是兒臣疏忽了,兒臣待會兒便交代下人通風。”
“你沒有生養過孩子,不知道也是正常。”雪暖汐微笑安撫,“那些太醫御醫的都擔心將來落下病根會追究她們的責任,所以不敢將話說的太開。”
“多謝父君教導。”白氏低頭應道。
雪暖汐轉過視線繼續起步上前,走進了內室,隨後便見程秦呆呆地坐在了牀頭,看着旁邊的窗戶,即便窗戶也是緊閉,可他仍是盯着,似乎想透過那窗戶看見外面究竟有什麼。
雖然之前便聽過了程秦的情況,可如今雪暖汐親眼見了卻還是不禁一驚。
不過是幾日,程秦便瘦了一圈,面上幾乎沒有一絲的血色,嘴脣也發乾還泛着淡淡的紫色,最重要的是他的眼中沒有光彩,一片死寂。
若是不知情的人見了定然以爲他已經病入膏肓。
雪暖汐的心頭一緊,緩步上前。
程秦的視線雖然被擋住了,可是他卻沒有擡頭去看來人究竟是誰,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已經引不起他的注意了。
“程侍人,父君來看你了。”白氏輕聲開口,只是卻喚不醒程秦。
白氏只好看向雪暖汐,“父君……”
雪暖汐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明白,隨後看向程秦,沒有立即說話,而是上前一步,坐在了牀沿邊上,然後,輕輕地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便是已經入夏了,他的手卻還似冬日一般冰冷。
“孩子。”他看着程秦,緩緩開口,“父君知道你傷心,當年,父君也一樣的傷心。”
程秦似乎聽進了這話,有了反應,轉過了視線看着眼前之人,只是神色卻沒有變化。
“你還不知道吧?”雪暖汐淡淡笑着,卻帶着淡淡的悲傷,“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沒有了。”
程秦靜靜地看着他,並沒有其他的迴應。
一旁的白氏也靜靜地聽着,這件事他聽說過。
“當年我也如你這般責備自己,折磨自己。”雪暖汐繼續道,“我想啊,若不是我不小心,孩子便不會出事,我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爲什麼會這般不小心?那是我的孩子啊,我甚至不敢睡覺,擔心夢見孩子,害怕她會責備我,可是我又想夢一夢她,至少看看孩子究竟是女兒還是兒子,看着她長得像誰,是像我還是像陛下,後來,我終於夢見孩子了,是一個跟陛下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兒,可是那時候我卻將她當成了陛下,可她還是不在你,她不但不怪我甚至還跟我說不要難過,她說她一定會再回來的,因爲她的這句話,我撐了過來,我相信,孩子不會怪我的,因爲她愛我便如同我愛她。”
程秦沒有說話,不過卻落了淚,只是誰也無法明白此刻她眼中的痛苦,誰也無法明白。
“程侍人,父君說的沒錯,若是孩子知道你這般,也不會安心的。”白氏也開口勸道。
雪暖汐拍了拍他的手,“相信父君,一切都會過去的,你還年輕,不該如此快便放棄機會,想當日,我也是這般日盼夜盼可就是懷不上,那時候我不明白我哪裡出了問題,甚至去想是不是上蒼懲罰我當日沒有保護好那孩子,所以不肯再賜我一個孩子,一直到後來我懷上了方纔明白,不是上蒼懲罰,而是時機未到,是我和孩子的緣分還沒到。”
程秦的心落得更慌。
“孩子,不是你的錯,只是你和孩子真正的緣分還沒到。”雪暖汐繼續緩聲道,“所以,不要這般折磨自己,因爲最心疼你的是那個孩子,還有述兒。”
程秦仍是沒有說話,只是合上了眼睛,淚水卻沒有停下。
雪暖汐伸手將他摟入懷中,“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次,然後,就好好的。”
程秦沒有推開他的懷抱,合着眼,繼續不斷地落淚。
白氏靜靜地站在一旁,心裡輕輕地嘆着氣。
他希望雪暖汐的話真的能夠讓程秦振作起來。
內室的三人都沉浸在了各自的思緒當中,並沒有注意到在內室的門口,司徒氏靜靜地站着,不知道站了許久。
他看着被雪暖汐摟在懷中的程秦,目光平靜無波,半晌,悄然轉身離去,如同來時一樣。
……
程秦哭了一場之後服了藥便又睡下了。
雪暖汐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他的話,而他能夠做的,也便只有如此,能不能走出這份傷痛,最終還是要靠他。
程秦休息之後,雪暖汐便離開了,午膳是在白氏的院子用的,陪同的還有司徒氏,飯桌上,司徒氏的心情很愉快,不斷地說話,似乎對於雪暖汐的到來很興奮。
雪暖汐笑着聽着他的話,偶爾回兩句。
氣氛倒是愉快。
午膳之後,司徒氏回去午休,白氏陪着雪暖汐閒聊着,等着司予述的歸來,兩人也沒等多久,司予述便回來了。
白氏在雪暖汐到來之後第一時間便讓人去通知了司予述,只是當時她政務纏身所以沒有趕回來,當然,也未必沒有她猜到了雪暖汐到來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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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即便如此,午休的時候,她還是回來了。
“殿下,父君,你們聊,我去看看給程侍人的補品燉好了沒有。”白氏在司予述回來之後便尋了藉口離去。
“述兒……”
“父君來是爲了榮王吧。”司予述卻打斷了他的話。
雪暖汐沒想到自己方纔開口便被打斷了,面容有些僵硬,隨之,心中的擔憂更濃,她說的是榮王,而不是大皇姐,“述兒,父君雖然希望你們姐妹都能夠好好的,但是,父君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司予述眼底閃過了愧疚,隨後起身,跪在了父親的面前,“兒臣不孝。”
雪暖汐起身將女兒扶起,“傻孩子,你若是不孝這世上便沒有孝順女兒了。”握着女兒的手,繼續道,“父君知道你心裡難受,父君失去過孩子,知道這其中的痛苦,只是孩子不要被悲憤矇蔽了你的眼睛,更不要讓憤恨操控了你的心智,述兒,你是太女,是大周朝的太女。”
司予述抿着脣半晌,“父君,兒臣過不了心裡的那道坎!那是兒臣的孩子!還有程秦……他不但失去了孩子,甚至失去了當父親的權力,兒臣不要求什麼,也不曾責怪大皇姐什麼,兒臣只是希望能夠得到一個真相,一個公道!至少讓兒臣知道這件事究竟是怎麼發生的,知道兒臣的孩子是如何沒有了!兒臣甚至可以接受真相大白之後母皇父後仍是維護着榮王正君,畢竟他如今懷着皇家後嗣,可是兒臣無法接受母皇和父後將所有人當成傻子!”
“那你爲何沉默?”雪暖汐問道。
司予述攥緊了拳頭,沒有回話。
“因爲赫兒跪下來求你?”雪暖汐爲她回答了,雖然是問句,但是語氣卻是肯定。
司予述仍是沒有說話。
雪暖汐拍拍女兒的手,“赫兒不是第一次給你跪下,可是這一次,她卻將一個女子的尊嚴都放下了,其實你母皇挺生氣的,昨晚她本是不想說的,是我磨了許久她方纔說了,可卻說得咬牙切齒的,在她的心裡,你們都是她的驕傲,尤其是赫兒,那是她的長女啊,如今卻爲了一個男子連尊嚴都不要了,你知道父君聽到了這事的時候想到了什麼嗎?我想到了當年你母皇爲了求娶我在交泰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的事情,想來那日赫兒的心情和你母皇二十多年前是一樣的。”
“父君……”
“其實你大皇姐不但模樣像你母皇,個性也挺像的。”雪暖汐繼續道。
司予述不知道他究竟要說什麼,“父君……”
“昨晚我想了半宿,想着想着便忽然間想到了或許我當年失去的那個孩子已經回來了,只是他沒有投生到我的腹中。”雪暖汐沒有給女兒說完話的機會,繼續道,“可即便如此,你們也是親姐妹,親手足。”
司予述默然。
“述兒。”雪暖汐緩緩繼續,“你母皇這般做不僅僅是爲了赫兒,更是爲了你,你雖是太女,但是卻不可能什麼事情都自己做自己處理,你身邊必須有一個能夠信任而且可以鎮得住朝臣的心腹大臣在,雖說尋常的臣子也可以,可是卻始終及不上皇家的人,述兒,你母皇不希望往後你身邊只有臣子而無手足。”
司予述眸光一顫。
“你還年輕,不會明白那種身邊空無一人的寂寞。”雪暖汐聲音中染上了心疼,“或許你一直認爲父君太過於慣你母皇,慣的她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傷害我,可我知道若是我不如此,她的日子會過的更加的寂寞,而我也知道她並不是傷害我,而是已經將我當作了她,只有在兩人融爲一體的時候方纔會忽視對方。”
“父君。”司予述緩緩開口,“母皇這一輩子遇上你真的很幸運。”
“你還年輕。”雪暖汐笑着道,“你也會遇到的。”
司予述笑了笑,沒有回答。
“這些年你母皇或許沒有說過,但是我知道她心裡其實也是後悔的。”雪暖汐繼續道,“當逼死平王,和寧王生死相鬥,讓瑞王死在了泰陵,和安王反目,和孝王她們形同陌路,每一次手足相殘,姐們相鬥,都在她的心上劃了一刀。”
司予述沉吟會兒,“父君,兒臣或許未曾體會到母皇的苦心,但是兒臣知曉其中的輕重,所以父君不必擔心兒臣會爲了這件事而和大皇姐反目。”
“述兒。”雪暖汐看着她繼續道,“或許父君貪心,也或許是糊塗,父君還是希望你們姐們之間多寫情誼少些算計。”
“兒臣盡力而爲。”司予述正視着他道。
雪暖汐看着這般的女兒,最終也只能嘆了口氣,她們不會爲了這件事而反目便好,其他的,慢慢來,沉吟會兒轉而說起程秦的情況,“父君已經勸過了,雖然他沒有說什麼,但是父君看得出來他會振作的,往後你若是有時間便多陪陪他,還有……雖然御醫說可能性不大,但是隻要有心便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上蒼總是會眷顧好人的,只要你們和孩子的緣分深,還是有可能將失去的孩子帶回來的。”
“嗯。”司予述低頭應道。
雪暖汐見狀,只能嘆息於心。
下午,將近傍晚的時候,雪暖汐離開太女府回宮。
而便在這一刻,蜀羽之接到了調查的結果,不能算是結果,只能說是一個線索,可便只是一個線索卻已經讓他心中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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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
“屬下確定。”
蜀羽之眯眼低喝道:“去查清楚,本宮要知道整件事!”
“是。”
而在同一刻,在榮王府中,寢室外的一陣稍動驚動了正在臥牀養胎的榮王正君,他看着身邊的小侍,吩咐道:“去看看什麼回事。”
“是。”小侍領了命令出去,半晌之後回來,神色卻是有異。
榮王正君見狀,蹙起眉頭:“什麼事?”
“是……”
“到底什麼事!?”榮王正君聲音嚴厲了起來。
那小侍猶豫再三,最後還是說了,“外面的下人說……馮側君跑上了後花園的觀景閣上……想要自盡……”
“什麼?!”榮王正君當即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