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獨孤飛鴻的問話,姬萱流露出了冷漠之色,淡淡地回道:“荀墨只是我的化名,掌門覺得有問題麼?”
“姬萱,不得對掌門無理!”東方冥見獨孤飛鴻的臉色在瞬間沉了下去,頓覺不妙,忙出聲提醒。這小傢伙未免太心高氣傲了,掌門也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才冷落了她,她何至於因爲記仇而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她的冷漠態度的確讓獨孤飛鴻面子上掛不住,不過內心裡他還是很滿意這個弟子的,他輕咳了聲,難得地不計較,說了句算是勉勵的話道:“一會兒你好好表現,讓長老和弟子們都看看你的實力,我很看好你……”
獨孤飛鴻心裡暗道,這小傢伙還真是記仇,他好歹是一派的掌門,她竟然這麼不給他面子,讓他在衆弟子和長老面前下不來臺。若不是存着惜才愛才之心,他早就甩袖走人了,笑話,他堂堂萬劍門的掌門人,誰敢給他冷臉看?
姬萱平靜地看着他,目光清亮,如海上明月初升。
她心中輕輕一嘆,算了,人家終歸是掌門,又是她的前輩。他都可以放下姿態了,她若是再這麼冷傲,不給面子,就說不過去了。
她雙拳一抱,畢恭畢敬地回道:“請掌門放心,姬萱一定不會讓掌門失望!”
絲絲的欣慰染上了獨孤飛鴻的眉梢,這小傢伙還是挺細心的,只要你跟她坦誠相待,她也必定同樣報之。這樣的弟子,冷傲一點,倔強一點,也沒什麼,凡是天才都有個性和脾氣!
“掌門,既然是您看好的弟子,那麼她的實力一定不凡。掌門四位親傳弟子,如今個個都已踏入墨竹之境,相信姬萱的實力也必定不輸於墨竹之境,倘若讓她與地劍門的堂主比試,未免太過輕視於她了。我建議,由神劍堂的穆堂主來與她比試,您看如何?”
穆長老此刻站了出來,一臉高深莫測的笑意,銳利的目光在姬萱的身上打轉。她就是廢了他愛孫武功之人麼?他在林子裡設下了八方困龍陣,想不到也沒能致她於死地,她還真是命大!
今日她想獲得掌門的親睞,成爲掌門的關門弟子,可沒那麼容易!神劍堂的穆堂主乃是他的親侄兒,穆白的大伯,同樣對姬萱恨之入骨,正好藉着比武之機殺了姬萱,以免日後禍害無窮!
讓一個新入門的弟子去跟神劍堂的堂主,也即是一名資深的墨竹劍客比試,這分明就是以卵擊石!
弟子們紛紛議論開,有不少開始同情姬萱,她一定是得罪了穆長老,要不然穆長老爲何如此爲難她呢?
姬萱擡眸,對上穆長老瞄過來的目光,從他的眼底看到了變幻了幽光,透着絲絲的詭異和算計。她心中冷哼,想要暗算她?沒那麼容易!
好啊,既然你們慕家的人一個接着一個來送死,那她又何必客氣?
你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殺一雙!
她的目光在瞬間變得幽黯,而在最幽深之處,一點點詭異星火,不滅飄搖。
不待獨孤掌門出聲,姬萱主動應下了戰約:“長老說得有理!想要成爲掌門的關門弟子,倘若沒有點真本事,又如何能服衆?如何堵住悠悠之口?我願意接受穆長老的提議,跟神劍堂的穆堂主討教一二!”
她自信冷傲的神色,引來了無數的目光,她究竟是真有把握,還是不知死活?不止獨孤飛鴻和東方冥心裡暗暗揣度,其他人更是疑惑重重,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這時候,幾日不見的莫寒無聲無息地湊近到了姬萱的身邊,在她耳邊低語道:“太子殿下,穆堂主邁入墨竹之境已有十來年,與劍尊之境只差半步,你千萬不能輕敵啊!”
輕擡了下冷眉,姬萱沒有太在意,他離劍尊之境只差半步,而她現在已經是北冥神功的第八重,只要突破了第九重,她也離劍尊之境只有一步之遙。越是在這種時候,她就越需要墊腳石來試練她的武功,哪怕對方的實力真的勝過她,她也不怕,因爲她相信,勇者無懼!
“很好!這纔是掌門弟子該表現出來的魄力!”穆長老擊掌,回頭朝着身後的方向喊了聲,“穆楠,你過來!”
一名長相平庸的中年男子自人羣中走來,此人就是神劍堂的堂主。
姬萱觀察着他,他表面上看起來平庸、稀鬆平常,身上的氣息全部被他完好地收斂着,讓人無法洞悉他真正的實力。然而當你近距離地細細觀察他時,卻會發現他黝暗的雙瞳,宛如千仞沉淵,遙不見底。
她心中微微一驚,浮起一抹不好的預感,墨九天還沒晉升劍尊之境前,以他的修爲都沒法將自身的氣息隱藏得如此完美,可想而知此人的功力很可能已經不是墨竹之境,而是……
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眉頭微微皺起,好陰險的人物,竟然在這種時候扮豬吃老虎,想要置她於死地?
倘若她現在反悔的話還來得及,不過就此錯過了收拾慕家人的機會着實可惜……哼,劍尊高手又如何?她照殺不誤!
潛藏在身體裡的好戰的、狂傲的分子蠢蠢欲動,脣邊勾勒出一抹嗜血的冷笑,左手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儲物袋上,哪怕真的敵不過,她丟暗器、霹靂彈,也能將他整個半死,她有何懼?
“姬萱,這就是穆堂主。你們既然比試,那就得拼出真正的實力來,也好讓在場的弟子們一齊來觀摩學習一下。我看這樣好了,只要比試雙方沒有一個人倒下,比試就算還沒結束。當然了,若是有人半路乞降,那就另算了。”穆長老笑得邪肆詭異,言外之意,就是在激她死戰到底,不準投降了?
“這不行!比試點到爲止即可,若是傷了對方,無論是誰,對萬劍門來說都是種損失。”東方冥不愧是位仁者,處處爲姬萱着想。
“副掌門,穆長老的話說得極爲有道理,既然是比試,哪裡有完好無損的道理?哪怕是在比試當中不幸喪了命,那也是他技不如人的結果,怪不得別人……”
她說完,在衆人矚目下,往演武臺上縱身一躍,對着下方的穆楠抱拳道:“穆堂主,請!”
穆楠是屬於沉默寡言的一類人,一身青衣飛旋,他於霎那間就到了演武臺,她的對面,與她相對而峙。那利落的身姿、無聲的氣息,無不讓人驚歎。
演武臺上下突然沉寂了下來。
風從南邊奔襲而來,在巨大空曠的考覈會場的上空狂肆地呼嘯,夾着沙石的大風將演武臺四周的銅柱撞得錚錚作響,也將人們的視野撞擊得傾斜搖曳。
演武臺上的黑袍少年率先拔出了寶劍,掌中的長劍冷光冽冽,如一泓秋水,在所有人關注的眼神下,向着對方緩緩地挑起。
武階顯現,藍光迸射……整個考覈會場一片詭異的寂靜。
短短數日,她就從綠竹一躍突破至了藍竹之境,這變化未免太快了。尤其讓他們無語的是,她不過是一個區區的藍竹劍客,就去招惹人家墨竹高手,這不是以卵擊石是什麼?
穆楠冷笑了聲,對於她的武階很是不屑,脣角的笑容尚未收起,下一瞬,對面的黑影一閃,黑袍的少年已經閃電一般向他掠來。
先下手爲強!姬萱從來就不是被動等待之人,尤其是在面對高手之時,任何可以採用的計策對她來說都是高明的。
破天劍的劍鋒暗光閃爍,伴隨着凌厲的勁風,直襲向對方的心口!
只一招就齊集了她出招的所有特點,快、狠、準!
她出劍的力度、角度和速度,都配合得無比完美。這一幕,引來無數觀看的弟子們的一陣倒吸氣聲,爲之喝彩!
愣神只是那一眨眼的功夫,隨着黑影的逼近,穆楠也開始動了。
他足下連退了三步,青色的袍袖抖動,一柄造型奇特的青鋒劍自他袖中飛出,被他當作了暗器,直直地投擲向了姬萱。
同樣的,也是致命的心口處!
姬萱沒有料到他的劍竟是藏在袖中,半途回了劍鋒,與他的劍鏗然相擊。這一撞擊,她連退了數步,只覺得渾身震顫,持劍的手猛烈地抖動。
這就是實力的差距啊!
這一回合,危機還遠遠沒有過去,對方的劍彷彿是被附上了靈魂,在與她的長劍相擊之後,竟然轉了個詭異的角度,刺向了她的左肩。
姬萱始料未及,想要抵擋,已來不及,只能側身儘量地避開鋒芒。
“嘶!”青峰劍的劍鋒還是刺中了她的左肩,割破她的衣裳,滲出些許血絲來。
“啊——”臺下觀看的楚雲茜大叫了一聲,捂着小嘴,露出擔憂之色。在她的身旁,姬萱的後援團們也差不多都聚在了一起,紛紛爲她揪起了心。
觀看臺上的東方冥眉心不由地蹙起,只是一回合,他就看清了穆楠的真正實力,他絕對不是墨竹之境,而是劍尊之境!
一個初入藍竹之境的劍客挑戰一個深藏不露的劍尊,這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他要不要阻止呢?他之所以猶豫不決,是因爲他隱約看到了姬萱那一臉不服輸的冷傲之下似乎有着什麼殺手鐗,信心十足。那麼他要不要再觀看一陣,待最後關鍵的時刻再出手相幫呢?
“這小傢伙鬼得很,說不定她有扭轉戰局的辦法。”獨孤飛鴻觀戰觀得興致高昂,在一旁低聲提醒,暗示他不必擔憂,他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看中的弟子就此隕落,他很有興趣深入地發掘一下他所看中之人究竟能有多大的潛力。
姬萱哪裡肯輕易認輸,這點傷對她來說小意思,她再次持劍攻擊,這一次施展的正是獨孤飛鴻自創的獨孤十三式。
演武臺上,一個個的回合在繼續……
姬萱猶如一隻兇猛的小獸,不怕死地一次次朝着龐然大物攻擊,她深信每個人出劍時都有弱點存在,她一輪輪地刺探,一輪輪地被擊退,哪怕傷痕累累,她都不願意放棄。
十來個回合過後,姬萱的身上已各處掛滿了彩,而對方也並未感覺到輕鬆,只是在外表上看起來遠勝於她罷了。
臺下的弟子們屏息觀戰,此刻的演武臺上沒有敗者,因爲那個被一次次擊敗的黑袍少年,仍在頑強地進攻着,不曾放棄。
她,不是敗者!
離演武臺幾十步遠處的一棵大樹後,一道偉岸頎長的身影藏身於此,他深沉如幽潭的目光穿過層層的人羣注視着臺上那一抹倔強傲然的身影,拳頭緊緊地握起。
“敢傷我的女人,就一定要付出代價!”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樹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