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住手!萬劍門豈是你們可以隨意打鬥的地方?”
凝聚在獨孤飛鴻掌心處的龐大力量伴隨着他的掌力推出,滔天的氣浪翻滾,將演武臺上的整片天空全部覆蓋。
劍聖之境,這就是劍聖之境的實力!
姬萱根本連頭都擡不起來,只覺得有一股力量自上而下地壓制着她,讓她匍匐在地,虔誠膜拜。
劍聖,聖人之境,萬民膜拜……
天空中,交戰的雙方也在瞬間被氣浪劈開,那氣浪猶如一道鴻溝,將贏徹與四名長老遠遠地隔離,遙遙相望,卻無法逼近。
贏徹深沉黝深的瞳孔裡也跟着出現了駭然之色,這纔是真正的強者所擁有的力量,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很快地,一抹堅定的神色取代了駭然,他終有一日也會達到劍聖之境,登臨巔峰,無人能及!
手中的絕殺劍朝着斜下方猛然揮動,擋去了一部分的氣浪攻襲,他身子飛旋,於瞬間來至了姬萱的身側,彎身將她扶起,攬入了懷中。
一連串的動作從容自如,好似那一陣陣猛烈的勢壓和氣浪對他根本不起作用,還有那擁攬的姿勢,彷彿演練了無數遍,流暢自然,又小心翼翼。
“嗯。”姬萱埋首在了他寬闊的胸膛,輕嚶了聲,貪婪地吸吮着他身上的氣息和味道,不安的心也跟着塵埃落定。
雙手環在了他的腰際,她緊緊地擁抱住他,心潮澎湃。方纔在生死一刻,她才發現她的生命中有三個對她來說最爲重要的男子,是親人,是愛人,是她在這世上最後的牽掛。
“阿徹——”
她的聲音柔媚無比,落入贏徹的耳中,宛如深山中那一聲最爲清幽的鐘鳴,餘音繚繞,撩人心絃。
寬大的手掌攬在了她的腰際,狠狠地將她壓向了自己的懷中,他從不知道女子的身體可以如此柔軟,柔軟到好似他再多加一分力,就能將她揉碎。
“跟我走,我保護你!”他字字千斤,擲地有聲,分明是最爲動人的情話,卻用着最爲霸道蠻橫的口吻。
姬萱輕快地笑了,銀鈴般的笑聲悅耳動聽,有他這句話,她就知足了。
風止,考覈會場逐漸歸於寧靜。
姬萱適時地推開了他,方纔一時動情,她竟然忘記了他們此時身在何處。
“贏徹太子有情有義,今日姬萱有難,你能出手相助,不枉我們在趙國比鄰而居五年。你的好意姬萱心領了,不過這是萬劍門內部之事。你是外人,不適宜插手,還請速速離去。”
她有意放大了聲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贏徹眉心稍動了下,明白她心意已決,打定了主意要繼續留在這裡,他無聲地嘆息了聲,“我要親眼看着你受刑!”
姬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靜靜地望着他,她知道即便她反對,依他的性子也還是會執意留下來的。
靜靜的眸光凝望着他,她再一次看到了晨曦中朝陽,海底深處那抹神奇的光芒,她忽然間發現原來他的眼睛裡面有着如此多的豐富的內容,那裡有最爲冰冷的寒潭,也有寒潭之中縷縷透射出來的火種,傳遞出絲絲的暖意。
她忽然間又笑了,笑得春花爛漫。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如此地關注他了?
又是什麼時候開始,他的一言一行開始牽動了她的心?
世事真的很奇妙,明明一開始就爭鋒相對的兩人,此刻卻可以平靜地相對而立,深情凝望。
她驀地轉了身,逐漸走向了演武臺上那巍峨屹立的黑色身影,冷傲的頭顱高高地揚起,她高聲道:“我殺害同門是事實,我不作任何的辯解,願意接受掌門的責罰。至於其他人,與此事毫不相干,我希望掌門能秉持正義,不受任何有心之人的挑唆!”
深沉的眸子牢牢地鎖定她,袖中的拳頭也跟着不斷握緊,一股股的寒意自贏徹的身周圍釋放,袍袖無風自動。
獨孤飛鴻自臺上俯視着那高昂着頭顱、口中振振有詞的少年,她這哪裡是領罰之人該有的口吻?倒像是在跟他談判,不准他牽涉累及他人。
這小傢伙似乎自他第一眼見到時,就顯得很特別,也正是如此,他才格外愛惜。
他擺了擺手,朝着周圍的人羣中高喊了聲:“刑罰長老!”
東方壽聞言,立即從人羣中走了出來,來至演武臺的跟前:“掌門。”
“杖責一百,你來施刑!”
獨孤飛鴻的話音方落,會場周圍的人羣中頓時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想不到掌門真的要杖責姬萱,而姬萱竟然也沒有逃避,願意主動留在萬劍門接受杖責,他們不由地懷疑,要不就是姬萱的腦袋燒壞了,要不就是她留在萬劍門另有目的。
人羣中,突然走出了一人,來至演武臺前,寒徹的氣息讓人退避三舍。
“掌門,姬萱殺人固然不對,但她也是爲了自衛,才下重手,還請掌門能網開一面,減去她的杖刑!”
姬萱訝異地轉首望向了與她並肩而立的男子,不由地困惑,她萬萬沒有想到第一個爲她求情之人竟然會是他!
他不是一直視她爲假想敵,擔心她搶奪了他掌門之位嗎?爲何此時卻突然站了出來,爲她求情?
他是出於真心的,還是爲了別的什麼目的?
獨孤飛鴻看着臺下自己的徒弟,也頗爲意外:“殤兒,你要爲她求情?”
軒轅殤挺立在那兒,目不斜視,卻是堅定地點了點頭:“方纔大家都看得清楚,穆堂主有意隱瞞了自己的真正實力,還欲對姬萱痛下殺手,倘若姬萱不還擊,那麼此時殺害同門之人就不是姬萱,而是穆堂主。若是如此,穆長老還會揪着殺害同門這一條罪名,咬着不放嗎?”
他帶着寒意的目光投向了穆長老,煞人的氣勢有增無減。
“對,姬萱只是自衛殺人,她不過是個區區的藍竹劍客,能夠越階殺人純屬偶然。我想她也只是爲了防守,在危急關頭以命相拼,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攻擊力道,所以才誤殺了穆堂主,情有可原。”
軒轅劍也跟着來至了兄長的身邊,一起爲姬萱的求情,臨了,他還朝着姬萱的方向眨了眨眼,示意她他們是站在她這邊的。
人羣中,楚雲茜、楚雲濂、莫寒還有魏廖和宋仙瑤等人也紛紛走上前,爲姬萱求情。
“請掌門法外開恩!”
姬萱轉首一一掃過衆人,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這些人能在此關鍵時刻爲她說情,這份情她心領了。
站在一旁的穆長老看着這一幕,卻是絲絲陰霾和森冷爬滿了他的臉孔,他冷哼了聲,道:“國有國法,門有門規,倘若我們萬劍門無法做到賞罰分明,將來如何約束弟子的言行,如何服衆?希望掌門能秉公執法,不要讓人失望和心寒!”
“穆長老,方纔在比武之前,可是你親口說的,比試雙方沒有一個人倒下,比試就算還沒結束。難道那個時候,你就沒有想過可能會鬧出人命來嗎?”一直保持沉默的東方冥也在此時開了口,帶着幾分嘲諷的語氣。
“東方冥,姬萱是你找來的,你當然爲她說話。你的話,無法讓人信服!”穆長老狠狠地駁斥了他,陰冷的眸子迸射着寒光。
此時,人羣中又再走出一人,輕佻地勾着脣,說道:“掌門,姬萱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殺害同門,的確罪無可恕。不過若是有人暗地設伏,企圖殺害同門,又是什麼罪名?”
贏朔臉上掛着一抹邪肆的張揚的笑意,目光意有所指地飄向了穆長老,其用意不言自明。
獨孤飛鴻眉頭皺起,銳利的目光射向了穆長老的方向,揚聲道:“朔兒,這是怎麼回事?你細細道來。”
“掌門,就在昨日,徒兒與姬萱師弟從死亡叢林完成任務回來,經過門派外的林子時,卻遭到了同門的伏擊,陷入八方鎖龍陣中。徒兒九死一生,險些就喪命在了那裡,若不是有趙國的慕臣相在場,破解了陣法,徒兒恐怕就再難見師傅一面了。”
“到底是誰要害你?”獨孤飛鴻面色一沉,厲目卻是直直地逼視着穆長老。
“徒兒親耳聽到那幾名弟子親口承認,他們是奉了穆長老的命令,在林子設伏,爲的就是除去徒兒和姬萱師弟。此事,趙國的聶大將軍和慕臣相皆可以作證。”
穆長老心底一慌,連忙反駁道:“贏朔,你休得胡言!老夫行事光明磊落,豈會做這等暗箭傷人之事?”
人羣中,聶雲和慕輕鴻兩人從容地走了出來,他們雖是外人,不宜干涉萬劍門內部之事,不過現在贏朔提及了他們,他們便不好再置身事外了。
還未等慕輕鴻開口,聶雲豪爽的性子先朗聲說道:“獨孤掌門,我聶雲最痛恨的就是暗箭傷人之人,我們在林中遇伏確有此事,而且也聽到了那幾名弟子所言。如何決斷,我們是外人,不方便插手,只能對今日之事表示遺憾。”
“二位遠道而來,辛苦了。待某解決了門派之事,再好好地招呼兩位。”獨孤飛鴻衝着兩人點了點頭,對於這兩位七國聞名的青年才俊,他還是頗爲欣賞的。
聶雲對着對方拱手一拜,算是回了禮,對於真正的強者,他打從心眼裡欽佩。轉頭時,卻發現慕輕鴻正以一種怪異的目光在打量着姬萱,閃動的眸色,情緒未明。
他擡手碰了碰他慕輕鴻的衣袖,很少見他有不在狀況的時候,很好奇,他究竟爲何對姬萱突然產生了格外的興趣。
慕輕鴻回了神,收斂心緒,擡頭望向了演武臺上的獨孤飛鴻,脣邊逸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說道:“刀劍無眼,但凡比武總有傷亡,穆堂主不幸而亡,在下也頗感遺憾。至於設伏暗殺一事,我想可能只是個小誤會,穆長老也未必知情,或許是某些宵小之人有意嫁禍,意欲挑撥穆長老和貴徒之間的關係。不管是誤傷也好,誤會也罷,輕鴻以爲最重要的是萬劍門門派內的團結,當以和爲貴,不要因爲死去的人,而傷了活着的人之間的和氣。”
他的聲音婉約輕柔,如泉水叮咚,落入每個人的心間,如一股股聖潔的泉水洗滌人的心靈,於瞬間化解了戾氣。
“掌門,慕臣相說得有理,死者已矣,我們應當將目光放在遠處,朝前看。萬劍門內部的團結纔是最爲重要的,不如以和爲貴,將之前發生的不愉快一概抹去。穆長老,你認爲呢?”東方冥緊接着慕輕鴻的話,說了下去,目光深沉地望向了穆長老,帶着幾分警示。意思是說,倘若他想繼續追究姬萱的罪責,那麼他涉嫌謀害贏朔和姬萱的陰謀也必定會被查個水落石出。
穆長老陰沉地眯起了陰鷙的眸子,沉思了一番,此刻形勢對他不利,死了一個穆楠,他的確心痛,但沒有必要爲了他而喪失了他好不容易在萬劍門建立起來的人脈和勢力。日後,等他與司徒家的人建立好關係,一起聯手對付獨孤飛鴻,奪取了掌門大位。到時候,他想要取姬萱的性命,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