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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兩條人影朝着萬劍門西側的煉爐房徐徐逼近。
“喂,半夜三更的,你拉我來這裡做什麼?莫非你想……”贏朔昂藏高大的身軀跟在姬萱之後,兩眼詭異地瞄着她,作出一副哆嗦狀。
“你不會是想趁着夜黑風高、四下無人,非禮我吧?”
停下腳步,拋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姬萱沒好氣地說道:“拜託,我的眼光有這麼差嗎?”
“你什麼意思?難道我很差嗎?”贏朔不服氣地瞪她,兩眼往她全身上下瞄了一通,邪邪地冷笑道,“連我都差點看走了眼,還以爲你是個斷袖,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女子,還掩飾得這麼好,不僅瞞過了趙王,也瞞過了天下人!”
被他當面戳穿了身份,姬萱沒有表露出任何慌張之色,事實上當贏徹挺身而出,站到了演武臺的那一刻,她就預料到了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的危險,但事實比她預想中要遠遠好得多。
“女子又如何?萬劍門有規定不收女弟子嗎?”
贏朔冷哼道:“燕王李代桃僵,竟然送了一個女子前往趙國爲質,倘若趙王得知了真相,你猜他會不會發兵對燕國宣戰呢?”
姬萱無所謂地聳聳肩道:“打就打唄!他們打他們的,關我什麼事?”
贏朔面色一滯,還以爲能嚇唬到她,撇撇嘴,沒趣道:“燕王如果知道有你這麼一個不忠不孝、大逆不道的女兒,肯定會氣得七竅生煙!”
姬萱冷笑了聲,她巴不得燕王氣得七竅生煙呢,隨隨便便就將自己的女兒送去敵國爲質,這樣的父親又能好到哪裡去?
“廢話少說,你別忘了在死亡叢林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一個要求。今天晚上,我就要你履行這個要求。”
贏朔被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心裡不自覺地發毛:“什麼要求?”
“跟我來就知道了。”脣角邪邪地勾起,姬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拖着他往煉爐房裡走。
“喂,別拉拉扯扯的!”
煉爐房內火光搖曳,隱隱看到窗戶紙上映着兩個人的身影,並肩而立,不知在交談着些什麼。
姬萱連忙拉住了贏朔,放低腳步來至門邊,以免驚擾了裡面的人。
東方雨蓉是怕見生人的,那麼此時此刻又是什麼人在此與她交談?
“蓉兒,我走了五年,一直都沒回來看你,你不會怪我吧?”
這聲音……
姬萱挑了挑眉梢,這聲音好熟!
她伸手在窗戶紙上鑽了個洞,往裡張望,裡面的兩人皆是背對着她,但是站在東方雨蓉身側的男子的身影,她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想不到他竟然……她摸着下巴奸笑了聲。
贏朔看她神情有些奸詐,不由地也產生了好奇,想跟着往裡偷窺,結果被她一個腦勺敲了回去。
贏朔怒目相瞪。
姬萱連忙伸出一根手指跟他噓聲,以免他驚擾了裡面的兩人。
“……不會!”東方雨蓉還是那麼害羞自卑,許久才吞吞吐吐地回了話。
姬萱伸長了脖子,繼續聽那男子的聲音,不由地暗暗替他鼓氣。
“蓉兒,你在這裡一切都好嗎?前些天我去了你師傅那裡找你,好不容易纔打聽到原來你一直就在萬劍門裡面……”
“這是我在趙國時替你收集的一些煉劍的材料,我對煉劍術懂得不多,可能對你沒多大的用處……之前在邯鄲城的劍道閣我看到了一塊罕見的鎢金,本來想買來送給你的,誰知道……”
“都怪太子殿下!她花銀子從來都是大手大腳的,還常常在酒樓裡記賬,我本來存了一筆積蓄剛好能買下它的,可是偏偏有人來告訴我太子殿下因爲賒賬太多,被人扣留在了酒樓裡。爲了將她贖回來,我只好拿自己的銀子給她還債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前輩子欠了她的,自從跟了她之後,就沒遇上過好事!”
姬萱在外邊聽得直磨牙,好你個莫寒,竟然在背地裡這麼抹黑我?
贏朔也聽出了裡面人的聲音,半蹲在她的對面幸災樂禍地偷笑。
姬萱伸手就想甩他一個爆慄,誰知他這一次早有防備,讓她撲了個空,卻也因此鬧出了動靜,驚動了裡面的人。
“誰?”莫寒警覺地持劍跑了出來察看,待來到門外時,門外已沒有了半個人影。
遁逃的兩個人早已來到了遠離煉爐房的空地上,相視捧腹大笑。
姬萱看着贏朔臉上毫不掩飾的充滿陽光朝氣的笑容,不由地呆了一呆,她暗暗猜想倘若贏徹也能笑得如此暢快,那麼他整個人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冰冷了呢?
想起傍晚時分跟贏徹分別,他一臉的憂容,眉宇不展,她試着逗他開心都不起作用,心裡暗暗替他擔憂。他發現了自己真是魔君轉世的事實,一定是難以接受的,他是一個內斂,不擅於表達之人,什麼事都喜歡藏在心裡。正是因爲如此,她才更爲擔憂。
對面的贏朔發現了她的異樣,停止了笑聲打望向她。
姬萱甩了甩頭,暫時拋卻那些陰影,開口咒罵道:“該死的莫寒!下回讓我逮到他,一定給他顏色瞧瞧!”
贏朔爽朗地一笑,說道:“那也是你做主子的沒有主子樣!而且他說的也是事實,不是嗎?”
姬萱沒好氣地瞪他,轉身離開。
“你去哪兒啊?”贏朔也跟着追了上去。
姬萱聳聳肩道:“這麼晚了,當然是回去睡覺了。”
贏朔面色稍變,快走幾步攔在她的跟前:“你是女子,跟趙太子住在一起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他又不知道我是女子。”姬萱無所謂道,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那怎麼行?你跟我走,我給你安排住處。”不顧她的反對,贏朔強勢地拉起了她的小手,拖着她往他自己的住所走去。一想到她要跟趙潯同居一室,他心裡就是不舒坦,他暗暗提醒自己說她是大哥的女人,他是在替大哥照看着她,不爲別的。
姬萱一臉的莫名其妙,想不通他爲嘛這麼在意,而且兄弟兩個都喜歡這麼強勢,果然是血脈相連啊!
也罷,反正睡哪兒都無所謂,而且每次見着趙潯跟她同居一室時都那麼拘謹,她都覺得怪內疚的。
夜已深沉。
姬萱仰躺在本屬於贏朔的牀上,心裡總覺得怪怪的,她稍稍一側頭就能看到在地上打地鋪的贏朔,他一直在那兒輾轉反側,沒有入睡。
“喂,你說我跟趙潯住一起不合適,難道跟你住一起就合適了?而且我怎麼覺着你的危險性更高一點呢?”
贏朔在下面側轉了個身,仰面對向她,沒好氣地說道:“放心,我對你不感興趣!倒是你,別半夜化身爲狼,對我圖謀不軌!”
姬萱只覺得這是她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哈,真是好笑,我會對你圖謀不軌?你也不去照照鏡子,你能跟你大哥比嗎?我也同樣對你不感興趣,我只對你大哥感興趣。”
贏朔當即就黑沉了臉,斂着精光的眸子回瞪了過去:“除了武階,我哪裡不如他了?本王子風流倜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哪樣不比他強?他除了整天板着一張臭臉,還會什麼?我記得五年前父王讓他在衆朝臣的面前彈一首曲子,結果他摔琴而去,父王大怒,這纔將他送往趙國爲質。”
姬萱心裡咯噔一下,原來這其中還有這樣的典故,那日在湖上她讓贏徹彈琴,他當時就變了臉,原來是他從前曾經歷過那樣難堪的一幕,所以情緒纔會有如此大的波動。她真是粗心大意,無意間傷害到了他的自尊都不知。
他的童年該多辛酸啊,經歷了那麼多常人不能忍受的屈辱,現在身上又有魔性的潛伏,上天究竟要將他折磨到什麼地步才甘休?
“喂,你怎麼不說話了?你……爲什麼就這麼喜歡我大哥?他到底哪一點吸引你了?”贏朔小心翼翼地問道,連自己都沒察覺此刻的心臟跳動得是如此之快。
姬萱抿了抿脣,輕嘆了聲,道:“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你終有一日也會遇到那樣一個女子,讓你不問緣由地喜歡她,願意爲她做任何事的。”
贏朔情不自禁地撫上自己的心口,那裡隱隱作痛着:“你真的願意爲我大哥做任何事?那倘若爲了達成他的心願而要讓你離開他或者做出退讓,你也願意嗎?”
“什麼意思?”姬萱扭頭看向了他。
贏朔微擰了下眉頭,說道:“大哥一心想要奪得王位,實現他的夙願,可是他不知道父王心中所想。他以爲只要投父王所好,就能得到父王的親睞,從而傳位給他。他錯了!事情哪有這麼簡單?”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應該也聽說過關於我大哥魔君轉世的傳聞吧?我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我知道父王和滿朝的文武都堅信不疑,這也是爲什麼他們都不願意接受大哥的原因。”
姬萱也跟着擰起了眉頭,這的確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那要怎麼做,才能幫到他?”
“在我們秦國,有一位佛法高深的大師,人稱智高大師。前不久,他去了秦宮,替我大哥推算了一番前程。他告訴我父王,想要爲我大哥化解災禍,同時也爲秦國的前程化解災禍,就必須讓大哥儘快成親,而且成親的對象也是他推算出來的,就是宋國的公主宋仙瑤。他說倘若大哥不娶宋仙瑤,那麼秦國上下早晚面臨滅頂之災。”
“智高大師的預言向來都很準,父王也是聽了他的話,所以急急地遣人前去宋國下聘。”
姬萱一拳捶在了牀沿上,該死的智高,妖言惑衆,倘若有一日讓她見着,她一定要揍死他!
贏朔沒有理會她的憤怒,又說道:“所以,倘若想讓父王傳位給大哥,那麼大哥就必須娶宋國公主爲太子妃。至於你嘛……最多也只能是個側妃。”
“我去你的側妃!”姬萱一個挺身跳下了牀,發狠一般地撲向了贏朔,朝着他的胸口就是一頓猛打。
“死贏朔,你安的什麼心?故意挑撥離間是不是?”
贏朔一個不慎捱了兩拳,隨即開始抵抗她的暴力襲擊,兩人扭打在了一起。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怎麼這麼蠻橫暴力?我說的都是事實,你不信可以去秦國打聽一下,這都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我騙你做什麼?”
“從你嘴裡說出來的事,我就是不信!你一定是想報復我,所以才編排出來騙我的,是不是?”
“你愛信不信,反正我說的都是事實!我大哥最爲重視的就是王位,我敢打賭,他一定會爲了王位娶宋仙瑤!至於你……”
“啊——不許再說了!”姬萱大叫着仰躺在了地面上,心裡複雜極了。他到底會不會爲了王位而娶宋仙瑤呢?他一直期盼了這麼久,爲此努力奮鬥了這麼久的目標,他會爲了她而放棄麼?
贏朔俯身看着她,她的眼神迷茫混沌,顯然是將他的話聽進去了。看着她這樣,他心底也感覺怪怪的,酸楚、苦澀,他情不自禁地伸手佛開了垂落在她臉上的一縷碎髮,低低地說道:“這世上除了我大哥,其實還有很多的好男人……”
恍神間,他忽然發現他們此刻一上一下的姿勢極爲曖昧,低頭看着她那張因爲扭打運動之後略顯紅撲撲的臉蛋,喉間的微凸不自覺地滑動了下,眸色逐漸加深。
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她的脣,無一不充滿了誘惑,讓他難以自持。
他是秦國的三王子,自十五歲開始就有了女人,他的身邊也從來不缺自動貼上門來的女人,爲了解決身體所需,他從來都是來者不拒的。可是她和別的女子不同,她沒有她們的柔媚酥骨,沒有她們的嬌嗔黏人,然而卻是那般致命地吸引着他,尤其是在他獲知了她是女兒身的時候,他難以形容自己當時的心境。
“萱兒……”他低低地輕喃她的名字。
也是這一聲輕喃,將姬萱從出神中拉了回來,她一腳就將身上的贏朔給踹了開去,狠厲的神色瞪着他道:“不許叫我萱兒,只有你大哥才允許這麼叫我!”
贏朔哪裡料到她會突然狠出一腳,一下子就摔落在了地上,這一跤摔得不輕。氣憤的同時,心底劃過一抹痛楚,原來在她心裡他真的連大哥的一根手指頭都不如。
心中的積鬱越來越盛,他一聲不吭地起身,飛奔着離開了房間。
“莫名其妙!”姬萱不解他的行爲,還以爲是被她給踢傻了,大半夜不睡覺,卻往外面瘋跑。
深夜的寒風一陣陣地吹刮在贏朔的臉上,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只是一個勁地瘋跑在萬劍門無人的甬道上。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怎樣的想法,爲什麼看着她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大哥,他心裡會如此不舒服?爲什麼看着她,他有種想要佔有她的慾望?
他一定是瘋了,他明知道她是大哥的女人,爲什麼還要對她產生肖想?
他停在了一棵槐樹前,發泄一般,一拳接着一拳砸向樹幹。
清醒一點吧,贏朔!
她不是你所能覬覦的!
你剛剛纔決定追隨大哥,又怎麼能動大哥的女人的心思?
他出神得厲害,沒有注意到身後有個嬌小的人影正在向他靠攏,直到一隻小手拍打在了他的肩頭。
“喂,討厭鬼!你幹嘛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這裡砸樹?它哪裡礙着你了嗎?”
贏朔回首,入目的就是一張清純可人的甜美臉蛋,劍眉深蹙了下,緊盯着她那張半開半闔的粉嫩小嘴,心底那股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慾火再次燃燒了起來。
楚雲茜眨着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她原本是想來找姬萱的,一直在她房間等候着,卻遲遲沒有等到她回來。她心中一直爲着父王給她設下招婿宴而犯愁,想要找姬萱傾訴,沒等到她,所以只好出來找。人沒找到,卻見到了一頓瘋跑的贏朔,於是跟了過來看看。
他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她覺得他好像很傷心難過的樣子?
wWW✿ Tтkǎ n✿ ¢ ○ “你有沒有……”她剛想問他有沒有見着她的墨哥哥,誰知黑影倏地投下,他突然堵住了她的小嘴,強勢地旋吻了起來。
楚雲茜一個楚國公主,自小就被人捧在手心裡,誰敢侵犯她?她哪裡見過這陣仗,頓時就傻了,睜大着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連呼吸也忘記了,她只懂出氣卻不知如何吸氣,一張小臉上的漲紅之色越來越重。
贏朔察覺到她的異樣,輕輕地鬆開了她,看着她猶如小兔子一般單純可愛的神色,不由地勾脣牽起了一抹魅人的笑意。
“小傻瓜,都不懂呼吸了嗎?”
楚雲茜好不容易喘過了氣,想到他方纔對她所做之事,一張俏臉紅得徹底,結巴道:“你、你怎麼可以對我……”
“我對你怎麼了?”贏朔故意伸手將她帶到了自己的胸前,緊緊地箍着她,高挑着劍眉,露出一副放浪不羈的神色。他忽然間發現逗弄這位小公主也是件十分有趣之事,尤其是她方纔生澀可愛的反應取悅了他。
“你、你放開我!我是公主,不許你對我不敬!”楚雲茜掙扎着,卻發現他的力量大極了,將她箍得緊緊的,讓她無法脫身。
贏朔邪肆地輕笑着,湊近她耳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俏臉上:“我還是秦國王子呢!而且……從師門的輩分上來說,我是你的師兄,你該聽師兄的話,不許反抗!”
楚雲茜感覺到了絲絲的懼意,縮着脖子,儘量地遠離他:“你無賴!大家都說你不是好人,我不跟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