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萱心中微動,對於婚事,她也並不排斥,便欣然點頭道:“那一切聽從父王的安排吧。”
“關於皇夫的人選……爲父心中有些憂慮。”燕王意味深長的目光瞄了瞄贏徹,猶豫道,“現在朝中的勢力逐漸處在分化階段,各國的舊臣紛紛聚集在一處,形成各自的陣營。其中以慕臣相和聶將軍爲首的趙國舊臣們在朝堂上下佔據了很大的勢力,韓楚兩國的幾十萬兵馬都以慕臣相馬首是瞻,而趙國的兵馬則是聶雲聶將軍掌握大權。慕臣相和聶將軍是多年的好友,相交甚密,爲父擔心日後他們會聯合起來,動搖燕國皇權的根本……”
姬萱眉頭輕蹙了下:“父王,您究竟想說什麼?”
燕王輕咳了聲,繼續說道:“自古以來,凡是帝王都免不了三宮六院,爲的就是平衡朝中的各方勢力,穩定人心。現如今朝廷上下以趙國的舊臣勢力爲最,倘若無法拉攏他們,讓他們一心一意輔佐你,父王恐怕……”
恐怕到時候趙國的舊臣們就會擁立他們的太子爲皇,將天下一統的燕國徹底改名換姓,變成是趙國的天下,所以,若要立皇夫,便必須有趙潯的一席之位。
姬萱竊聽着父王的心聲,眼神微閃了下,陷入了沉思中。
慕輕鴻,他會這麼做嗎?
贏徹也聽出了燕王的言外之意,臉色冷然下沉,出聲道:“燕王,現如今的天下乃是燕國的天下,誰若是有不臣之心,趁早除之便是。難道堂堂一國之君還要懼怕她的臣子不成?既然趙國舊臣的勢力在朝中太過龐大,那就想辦法削弱之,實在不行,就殺了慕輕鴻和聶雲!這兩人武藝平平,要殺他們,等同捏死兩隻螞蟻!”
殺意在贏徹的身周圍瀰漫,深邃的眸光中隱隱浮現赤紅,一閃而過。
姬萱沒有注意到,燕王卻是清楚捕捉到了,他心中一驚,突然想起了那些有關於贏徹是魔君轉世之身的傳聞,雖然現在天魔宮的事已了,但始終改變不了贏徹是魔君轉世之身的事實,誰曉得他什麼時候又會魔性發作,到時候大開殺戒,屠殺燕國的百姓呢?
燕王難掩心中的憂慮,不由地微微蹙起了眉頭。
姬萱沉吟了片刻,搖頭道:“我相信慕輕鴻,他是絕對不會背叛我的,我和他之間有過君子的協定,無論何時,都無條件地信任他!從前奪天下的時候是,現在坐守天下的時候更應該是,我絕不做狡兔死走狗烹的昏君之舉。”
“至於皇夫的人選……”她轉首,望向了贏徹,感覺到他的怒意,伸手撫上了他的手背,漆黑如墨的眸子裡泛着晶瑩之色,堅定的口吻道,“我只嫁阿徹一人,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動搖我的決心!”
贏徹黝暗的眸光中忽地亮起,泛出了點點柔和的星光,方纔那一閃而逝的赤紅之色早已不見了蹤影。他伸手回握着她,用他無限的柔情,似溫暖的潮水一般,慢慢將她包圍。
燕王看得一陣驚奇,像贏徹這般冷酷嗜殺之人,居然也可以有如此溫柔的一面,他終於明白了他和女兒之間的這份情感究竟有多重了。
輕嘆了聲,他不再多言,女兒的幸福他不想幹涉,他所能做到的就是將所有未知的因素一一告知,至於如何決定,他都尊重女兒的抉擇。
隨侍在寢宮之側的有一名宮女,她藉着清理爐灰的間隙,傾聽着他們的談話,隨後,悄然退出了寢宮。
聚首在潯王府府邸的趙太子三人黨,很快地,便得到了寢宮內所有的談話信息。
趙潯自燕宮回來後,便在女皇賜下的府邸肆意地買醉,將心中所有的憤懣全部寄託在了酒水當中。聽到這則消息的時候,他已處於半醉半醒之中。
“太子殿下,你聽清楚了吧?你若是再不採取任何的行動,那皇夫之位就非贏徹莫屬了。”慕青書搖晃着醉生夢死的趙潯,不住地在他耳邊煽動。
“我大哥和聶飛大哥的手中現在掌握着燕國大半的兵力,人心所向,只要我們態度強硬,不怕爭不過贏徹!想當初在邯鄲時,陛下明明喜歡的就是太子殿下你,她日日守候在太子府門前,癡癡地等着太子殿下的出現,整個邯鄲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贏徹算什麼東西?不過是昔日趙國區區一質子,身份低下,無人問津,憑什麼他一朝翻身,既得美人,又得權位?要我說,皇夫之位非太子殿下你莫屬,否則就太沒有天理了!”
“邯鄲城……”趙潯抱着酒瓶,眼神逐漸迷離,萬千的思緒慢慢飄向了遙遠的邯鄲城。
他還清楚記得那一夜,在百花樓,她強勢地推倒了他,在他身上刻下了她的名字。
還有新秀榜大賽的那一日,她突然偷襲,強吻了他。她強勢的口吻道,記住!你是我的人,倘若讓我知道你背叛了我……哼哼。
他忘不了,忘不了她當時神采飛揚的冷傲神色,是那樣光耀奪目,熠熠生輝。
身上的烙印仍在,脣間的餘香縈繞,還有那最初的心悸,一切的一切都成爲了一種魔咒,一種蠱惑,在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那些都是他最爲美好的記憶,卻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殤。
既然上天讓他曾經擁有過,爲何又無情地將一切奪走?
“萱兒,這位殿下救了我們母女一命,你記得要好好地報答他。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要牢牢地記住!”
“嗯,萱兒記住了,萱兒長大後一定要好好地報答太子殿下的。”
他的腦海中忽然閃現了從前早已被他遺忘的一幕,他迷濛的眼睛也開始折射出了異樣的光芒。是了,他記起來了,他終於記起來自己是何時見過年幼的姬萱了。
那是一對正在逃亡的母女,身後有高手在追殺她們。那一日他正好出城郊遊,碰到了這一對被人追殺的母女。許是心情好的緣故吧,他居然破天荒地讓她們躲入了自己的馬車,助她們逃過了一劫。
他沒有問對方的身份,因爲他也沒有任何的興趣,救她們只不過是出於偶然,所以分別後,他就徹底忘記了這件事。
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他的府邸門外就多了一名瘦小怯懦的“男孩”,時常等候在他的門外,偷偷地打量着他。還經常跟隨在他的馬車後,亦步亦趨,一跟就是五年,風雨無阻!
當他得知對方就是燕國質子姬萱後,他對這位花癡斷袖的燕國質子就更加敬而遠之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甚至將姬萱視作了洪水猛獸,能離多遠就離多遠,只因爲在他的眼中她就是一個男人,是一個喜歡男人的男人,這樣的人,他如何能不排斥?
所有的思緒全部涌入他的腦海中,他恍然覺悟,原來這一切全部是他自己栽下的苦果,是他將一片癡心的姬萱越推越遠,將她徹底摒棄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原來觸手可及的幸福,就這麼被他硬生生地給推開了,這到底是誰的錯?是他自作孽不可違,還是老天的惡作劇?
“啊——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她就是那個小女孩?”趙潯執起了酒壺,沒命似地不住往自己的嘴裡灌酒,他想要忘記這一切,讓自己醉生夢死,就不會再有痛苦,不會再有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