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凰嫁到
說來也是那鳳三小姐氣數未盡,都屈辱到這個地步了,還能有幫手來搭上一把。
正當其悲憤與恐懼並存之際,霧氣濛濛的路盡頭突然傳來了清越的鈴聲,做賊心虛的宋剛立馬停下了動作,整個人壓在鳳三小姐身上,扭頭看去。
只見那濛濛的霧氣裡漸漸凸顯出一個灰色的影子,隨後變成黑色,再隨後,便顯出一輛馬車來。
三匹雪鬃高頭馬開道,奢靡的車輿四角邊緣垂掛着深紫色的流蘇,那一陣陣清越的鈴聲,便是那流蘇尾端所綁着的銀鈴隨着馬車的行走晃動而造成的。
說來也怪,這車輿上根本沒有車伕的指揮,卻依然走的端端正正,毫不見偏差。
鳳三小姐眼睜睜的看着那車輿慢吞吞的走過來,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突然用力推開宋剛,跌跌撞撞的朝那車輿跑去,氣喘吁吁的大聲呼救。
宋剛嚇得一跳,慌忙追上去,一把抓住了鳳三小姐的肩膀,劈頭就是一巴掌,成功將她沒說完的求救給重新打嚥了下去,順帶還飛了她兩顆白生生的雛牙。
但還是慢了一步,車輿中的人顯然已經聽到了聲音,三匹高頭馬整齊劃一的停下腳步,車身上的小窗口,正好側對着擒住了鳳三小姐的宋剛。
鳳三小姐仰着頭,看見那小窗口裡垂着深紫色的紗幔,影影綽綽的勾勒出一個人影朦朧的側臉,雖然模糊異常,卻依然能看出年歲較小,似乎正在說着什麼。車身的隔音效果相當出色,外面的人一個字也聽不見。
車門突然被推開,一個長着娃娃臉的嬌俏女子從裡面鑽出來,手中握着血色長鞭,一身粉衣,面容姣好。還未等外面的人看清車內是什麼模樣,車門便砰的一聲關嚴了,神秘得二五八萬似的。
杜大娘眼瞧着這邊情況不對,趕緊丟下昏迷的奶孃跑過來,站在宋剛身邊,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這輛華麗奢靡的車輿。
那粉衣女子看了他們一眼,隨後把目光放在那被按住的鳳三小姐身上,鳳三小姐淚眼朦朧,半邊臉又紅又腫,身上的衣服破爛成一條一條,根本擋不住什麼,白皙卻滿布傷痕的肌膚大喇喇的曝露在空氣裡。
粉衣女子皺了皺眉頭,豎起鞭子,指着宋剛和杜大娘,年歲不大,口氣不小,乾乾脆脆的道:“你,還有你,滾!”
宋剛和杜大娘面面相覷,杜大娘畢竟油滑,見少女一身氣派不凡,不敢硬來,擠出一臉的諂媚,“這位姑娘,我們是……”
“啪!”
還不等他們把話說完,粉衣少女的長鞭便像靈蛇一樣齜牙而出,一鞭子抽在她肩膀上,橫眉豎眼的道:“姑娘這兩個字,也是你能叫的?想死嗎?”
杜大娘被抽得轉了半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着血肉模糊的肩膀吼得要死要活。宋剛趕緊甩開鳳三小姐,跑過去扶住自家老孃。
“要麼滾蛋,”粉衣少女甩了甩鞭子,稚嫩的眉眼裡露出一絲極爲不符的煞氣,“要麼……”
她的話還沒說完,深知自己不是對手的宋剛趕緊扶着老孃站起來,點頭哈腰的道:“我們滾,我們滾……大小姐別生氣,我們這就滾……”
說着,像尾巴着火的兔子一樣一溜煙的跑了,哪裡還顧得上鳳三小姐和半死不活的奶孃。
粉衣少女煞意微斂,竟是看也不看鳳三小姐,轉身便要上車。
“等一下……”鳳三小姐突然來了勇氣,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衣襬,哀求道,“請等一等。”
少女動作一頓,不耐的扭過頭來。“幹嘛?”
鳳三小姐被她充滿戾氣的眼神嚇了一跳,不自覺的縮了縮手,踟躕了一會,又偏頭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奶孃,終於是鼓足勇氣道,“能不能請你,救……”
“不能!”粉衣少女很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本小姐心情不好,你也給我滾一邊去,”
鳳三小姐嚇得肩膀一縮,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頃刻間飛到哇爪國去了,趔趄的後退兩步,抱着肩膀低頭不敢說話。
粉衣少女厭惡又鄙視的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便要鑽上車輿。
車輿內突然傳來少年清脆慵懶的嗓音,漫不經心的道:“你叫什麼名字?”
粉衣少女動作頓止,鳳三小姐一愣,茫然的擡起頭來。
少女扭過頭來瞪了她一眼,惡聲惡氣的道:“少爺在問你,沒長耳朵嗎?”
鳳三小姐更加恐懼了,唯唯諾諾的低聲道:“鳳……無霜。”
“鳳無霜?”粉衣少女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微微挑眉,上下打量着她,嗤笑道。“沒用到這種地步,果然是‘無雙’了。”
鳳三小姐不敢說話,車輿內的少年卻沉吟了一聲。
車門從裡面被推開,她本能的擡起頭,卻只看到一縷飄出來的、深紫色的發,還有閃爍着銀色光芒的冷硬麪具,少年略略看了她一眼,擡手,懶懶洋洋的丟出一個瓶子,車門又合上了。
那瓷瓶咕嚕嚕的打着轉,滾到她腳邊,鳳三小姐也不敢撿,反而像見了什麼毒蟲一般,身子往後縮了縮,只差沒把腦袋埋進胸腔裡了。
粉衣少女瞥了一眼,撇撇嘴,什麼話也沒說的鑽上車輿,隨後馬匹邁步,車輪軲轆,漸行漸遠。
若非是那車輿中的男女,只怕奶孃和鳳三小姐在流放的當天就命喪黃泉了。
鳳無霜曾經幾度溫習過這段記憶,但時日漫長,鳳三小姐的記憶力又不好,實在是想不起那一對少男少女的面容,只好作罷。
但此類種種,歷歷在目,可惜鳳無霜早非當日唯唯諾諾的鳳三小姐,誰虧欠了她,她便一筆一筆的討回來!
回過神,看着在自己腳下瑟瑟發抖的杜大娘,鳳無霜嘴角一勾,鬆開腳,用腳尖將她翻過來,再順勢,踩上她的臉,用力碾。
她故意沒有踩住嘴巴,杜大娘殺豬似的慘叫聲立刻響起,像尖針一樣咻的刺進在場人的耳膜裡。
被炸飛了一條腿的宋剛被這種聲音從昏迷中驚醒過來,有些茫然的扭頭四顧。
鳳無霜一點點的加力,口中更是慢條斯理的道:“杜大娘,舒服嗎?”
曾經,鳳三小姐也是這樣被她踩着,只是她還要更歹毒一點,剝光了她衣服,將她腦袋踩進雪地裡,美名其曰,想瞧瞧煞女會不會像普通人一樣窒息死亡。
清脆的骨裂聲慢慢響起,鮮血從鞋底一點點滲透出來,杜大娘的慘叫聲漸漸微弱下去,鳳無霜冷冷一笑,放開腳,嘟噥道:“你可是我要殺的雞,若是這麼就死了,還怎麼能儆猴呢?”
她擡起頭,對着人羣中的某人嫣然一笑。“您說是吧,二夫人、大公子,還有我最最親愛的四妹。”
躲在人羣中觀望的三母子臉色慘白,從半年前鳳無霜掀飛整個宅院中受了傷、至今未愈的二夫人,那一張臉更是白得像是刷了一層白漆,全身像羊癲瘋似的抽搐着,雙腿發軟,若非鳳閒庭一力支撐,只怕她早就撐不下去了。
鳳閒庭和鳳雲卷的臉色也是極爲難看,眼神驚懼的望着和過去截然不同的她,那樣驚慌失措的表情,像一個愚蠢的問號,百思不得其解的想,當初那個懦弱無用的鳳三小姐,何以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她的臉上曾經被人詬病爲“鬼印”的斑痕消失了,但是她的心卻烙上了斑痕,比魔鬼兇惡,比鬼剎歹毒。
再看看杜大娘,一張臉幾乎被踩平了,支離破碎的鼻樑坍塌下去,皮肉綻開,鮮血淋漓,臉頰上全是嵌入的碎石塊,凹凹凸凸的活像一個大蓮蓬。鮮血混着她的殘妝,比什麼胭脂都要紅得漂亮。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女子不忍的偏頭,噁心的捂住口鼻,男子面容頹敗,連連皺眉。而更多的,卻是在挖空心思的回憶,自己可曾欺負過鳳三小姐?可曾有過對她不敬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鳳家的人,幾乎沒有不曾欺凌過這個三小姐的人。
而回想起這些的人們面色都極不好看,深深的低着頭,生怕那個歹毒的三小姐下一秒就會瞥見自己。
實際上,以鳳三小姐當年的懦弱之像,別說其他人,就連鳳無霜自己見了,都恨不得給她一刀子。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那麼屈辱的活着,要麼就奮起反抗,要麼就乾脆去死,鳳三小姐既不敢反抗又不想去死,這樣的懦弱無用,實在是活該被人欺。
但自己覺得是一回事,別人做了又是另外一回事。鳳無霜可以容忍自己厭惡看不起曾經的鳳三小姐,因爲她和“她”本就是同一個人。自己厭惡自己可以,但是別人侮辱,就不行!
沒錯,她鳳無霜就是這麼護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