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這一晃就過了兩年。
彼得還是那個不解風情的倭瓜少年,雖然他已經年滿十七週歲了,可身高僅僅一百六十公分出頭,連十三歲的琳娜都已經一百五十五公分,穿着高跟鞋、再梳個髮髻就完全超過了王儲殿下。
因此彼得越發不喜歡和琳娜站在一處,當然琳娜本人更不願意,兩人之間的關係比剛結婚那會沒進展多少,見了面除了機械的行禮,連話都說不上半句,這恰恰吻合了小琳娜原本對婚姻的理解:結婚就是生活在一起而已,這麼大的冬宮完全可以做到互不相見。
白女皇陛下最近迷上了男女混裝舞會,說到這種舞會,還真是女皇陛下的首創。她提議舞會上所有參與的男士都必須穿女裝,而女士們改換男裝,其實白女皇陛下只不過是因爲發現自己穿着男裝更加英姿颯爽罷了。
她已經快到四十五歲了,即使保養的再好,夜晚的過度‘辛勞’也加速了她的衰老。粉色系的衣服再也不合適上身,豔麗的色彩倒是還能平添幾分風韻,男士的深紅色或者深藍色宮廷服飾既不過分、卻又能恰到好處的襯托出她的白皙。
好吧,於是我們白女皇陛下的惡趣味折騰壞了一干宮廷貴婦,女人們穿慣了蓬蓬裙,現在讓她們沒有花邊和綢緞的陪襯,簡直比殺了她們還令人痛苦;更別說緊身皮褲貼着大腿,總讓她們覺得渾身光溜溜的什麼都沒穿。
男士們倒是非常捧場,雖然要在臉上塗脂抹粉畫眼線,穿着裙子也娘裡娘氣的,但是一想到舞會上那麼多穿不慣馬靴的貴婦,跳舞時會不經意的摔倒在他們懷裡,接着就可以趁機大吃豆腐,那所有的不適都變成了有趣。
於是乎,沙俄帝國的舞會上猛然冒出一系列的僞娘和男人婆。女人男裝還湊合,豔麗的宮裝燕尾服和帶金鈕釦的花邊襯衫給她們增添了些許柔弱,可那些五大三粗的僞娘們……哦!上帝啊!看在眼裡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琳娜穿上侍女凱特送來的硃紅色胸口帶肋狀金線鎖釦的燕尾服上衣,裡面是白色花邊襯衫,袖口的花邊露出外套直達大拇指根部。她套上黑色緊身皮褲和馬靴,圓潤挺翹的臀部格外顯眼。
“今晚必須出席嗎?”她問凱特。
“是的,殿下。白女皇陛下說了,今天晚上是爲了迎接新任英國大使,舞會比較特別。”
“迎接大使還折騰男女混裝……”琳娜低聲嘟囔了一句,接着問道:“那黑森公主也必定會出席?”
“可不是嗎!”侍女凱特不屑的撇撇嘴,“也不知道那個厚臉皮的英國女人幹嘛還不回她的大英帝國去!現在彼得王儲都對她沒意思了,她還老賴在宮裡跟白女皇陛下擰着來,每次男女換裝舞會上她都堅持穿女裝,陛下發了幾次火了,要不是礙着大英帝國的面子不好公然驅逐她,她早就被趕出冬宮了。”
琳娜笑了笑,心想:她這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人家用的是自己的錢,女皇也不好意思趕她走。
“我說我的好殿下啊!您就該拿出太子妃的架子來,好好給那英國女人點顏色看看!她成天用眼角斜着撇您,實在是太失禮了。”
“管她做什麼,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琳娜笑着說道,年幼的時候很是跟黑森公主敵對過一陣子,可現在她想開了,勝利者需要對失敗者懷恨在心嗎?完全沒那個必要,再說黑松公主有家不能回,倒也挺可憐的。
“她怎麼可憐呢?”凱特好奇的豎起耳朵。
琳娜發覺自己失言了,連忙打發凱特去準備晚餐,黑森公主的秘密是無意中出現在她畫紙上的,英國國王給他女兒的信件全文和黑森公主淚流滿面的樣子,讓琳娜突然放下了對她的敵意。
即使是身份高貴的公主殿下,在權利面前仍然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棋子。英國國王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個女兒,竟然會如此不念父女之情,他來信指示黑森公主:就算做不成俄國太子妃,也要爭取獲得彼得王儲殿下的心,哪怕是當情婦,黑森公主都要爲大英帝國的未來做出貢獻。
想起那年臨走時,父親對她說的話:如果不能嫁給彼得,你就回家。琳娜突然感覺到自己還是幸福的,無論如何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而且遠方的父母仍然會牽掛着她。幸福,果然是需要比較的,至於黑森可憐蟲,沒必要再把她當做對手了,眼不見爲淨即可。
嘆了口氣,琳娜噴上點香水,杏仁香味瀰漫在她的髮絲間。
她對這種香味的執念就像是她對他的感情:逐漸在等待中沉澱。
每天晚上無聊的舞會、宴會和茶會,帝國的國庫有多富裕啊,竟然能經得起一年到頭持續的折騰?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初到俄國的小姑娘了,這三年的時間她看到了聖彼得堡街頭的乞討者、工廠裡灰頭土臉面黃肌瘦的工人……貴族和富人的馬車從馬路上行駛而過,後面跟着追車的都是撿馬糞的孩子,他們髒兮兮的小臉上早已褪去了童真;每年的冬季末尾、開春漸暖的時候,涅瓦河解凍後,都有很多冬天凍死的屍體被拋擲河中;帝國的農奴制還在延續,平民沒有人身自由,貴族們就像是碩大的螞蝗般佔據着他們的身軀,抽筋吸髓。
整個聖彼得堡、不!應該說整個沙俄帝國,數千萬的平民們都將希望和活下去的勇氣寄予信仰,他們撐着脖子、睜大眼睛,拜倒在教堂的神龕之下,在神父們洗腦般的誦讀經文聲中,在懺悔室自省和勸誡發泄中沉淪。
這是這個時代的悲哀,也是來自不同世界的琳娜所無法理解的,上帝,那個沒有賜予人們哪怕一粒米的上帝,那個虛無縹緲的死後才能到達的天堂,就像是魔法般綁架了人類的心。
這就像一根弦,一根繃得死緊的弦,隨時都有崩壞的危險。皇室的奢侈浪費、貴族的驕奢淫逸,都不斷的將這根弦擰的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