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娜在臥室裡來回踱步,偶爾坐下來但幾乎要不了十幾秒又會按耐不住心情站起身繼續走來走去。
她的胸口就像是燃燒着一把火,灼烤着她的心肺。她想大聲喊叫,想掙脫,卻又不知道這種困頓來自何方。尼爾的迴歸就彷彿是一記重錘,將她兩年多的僞裝和隱忍擊的粉碎。
那天的舞會很倉促,開始與結束都很倉促,人們所關心的再也不是舞會本身,女人們開始怨恨自己身上的男裝,男人們開始羞恥於臉上的白/粉,大家都沒有心思跳舞,一個個都充當起大廳裡的柱子。
白女皇陛下開了幾次舞,發現參與者寥寥,也就很快的結束了舞會。從頭至尾琳娜與被人羣包圍的尼爾都沒機會交談,他們幾次眼神交錯,卻只能勾起心中更多的煩躁。
想見他,不需要任何理由。這句話就像是熱鍋裡翻滾的滾水,將她的五臟六腑都焚燒成焦躁。
自從成爲了帝國的太子妃,她就失去了最寶貴的自由,她的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注視着、窺探着,她的每一個笑容、每一次嘆息都有無數人在揣測。
她不能肆無忌憚的大笑,也不能隨意發言,伴着白女皇陛下的時候更是個花瓶玩偶。她彷彿是被剝奪了靈魂的軀殼,壓抑着自我熬過了這漫長的兩年多。
我的朋友回來了,她心中對自己說,我有多少話需要向他傾訴,我多麼需要一個能夠用真心對待的人啊。
可現在呢?琳娜望着屋子裡正在給她撣羽毛枕頭的侍女、端着一盤子的香精進屋爲她準備洗澡水的侍女、用烤熱了的石塊燙宮裝禮服的侍女、正在爲小狐狸‘軟綿綿’收拾糞便的侍女……媽媽咪啊!爲什麼宮裡有這麼多的侍女呢!
當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時,琳娜突然靈機一動,這小傢伙是尼爾走後她抱來養的,冬天的花園太冷,並不適合小傢伙過冬。
琳娜蹲下身,抱起吃喝拉撒完畢眯着眼睛正打盹的小傢伙,她拍拍它的小腦袋,繼續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包括凱特在內的侍女們沒覺得什麼異常,仍舊各忙各的。
琳娜逐漸走到房門口,爲了端進端出東西方便,門是開着的。於是琳娜一鬆手將小狐狸拋到了地上。
眯騰地正舒服的小傢伙突然被拋棄了,可憐兮兮的蹭蹭琳娜的腳踝,小眼珠盯着主人,似乎在問:幹嘛扔下我?
琳娜用腳踢踢它,它舔了舔她的腳面蹭的更歡嗤了。
笨蛋!琳娜嘴巴都要氣歪了,你個傻瓜!真是一點都沒遺傳到你主人我的聰慧!這不是大開着門,趕緊給我跑出去啊!
她左顧右盼覺得侍女們沒注意,便蹲下身攆着小狐狸的屁股往外趕。
幹嗎啊?屋裡這麼暖和幹嘛要趕我走?小傢伙的神態更可憐了。
琳娜怒了,見鬼的!不是說狐狸都是狡猾的嗎?
她迅速拎起‘軟綿綿’的尾巴,用力一甩,將小傢伙以拋保齡球的姿勢扔了出去,然後她撣撣手左右撇撇,侍女們似乎都沒察覺到她‘兇猛’的舉動。
她在心中從一數到了二十,接着就大喊了起來:“我的狐狸哪去了?天啊!‘軟綿綿’跑丟了,你們趕緊幫我找回來!”
“可是殿下,馬上就要準備沐浴了。”一個侍女回答道。
“什麼都可以等下再說,要是小傢伙隨便亂竄驚到了白女皇陛下那就……”
琳娜說的話立刻讓侍女們警惕起來,她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跟着她們的公主殿下開始了‘尋找狐狸大行動’。
“你們兩個,東邊走廊!”琳娜下令道。
兩個侍女得令走了。
“你們三個西邊走廊,記得下一個路口分開尋找。”
又打發了三個傢伙。
最後琳娜提着裙子和凱特沿着一條走廊尋去,一路上琳娜走的飛快,心中讚歎道:好傢伙!真聰明!甩出去之後果然跑不見了。
她轉身對凱特說:“快點!我們必選在發生意外前找到它。”
“好……好的殿下。”宅女凱特明顯沒有琳娜鍛鍊於平原上的奔跑耐力,沒跑幾步就開始大喘氣了。
“哎呀你真慢!我可等不了你了。”說完琳娜就乾脆跑起來甩掉了凱特。
她轉過一個彎又一個彎,下了樓梯再從另一條路上樓,很快就跑到個沒有人的走廊。冬宮實在是太大了,三層樓一千多個房間全部走完幾乎要步行五十多公里,因此即使冬宮內正式編制的宮廷侍從侍女以及禁衛軍駐守士兵多達三千人,很多地方還是僻靜無人的。
琳娜靠着牆壁喘着粗氣,短暫的自由對她來說極爲珍貴,她扶着牆分辨着方向,說實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處,又怎麼才能找到尼爾,他還住在原來那個閣樓上嗎?
正思索着,突然身後猛的伸過來個胳膊,一手摟住琳娜的腰,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琳娜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往後拽入間房間,隨後門被緊緊的關上了。
“嗚!”琳娜驚悚了,她奮力的掙扎起來,張口就要咬。
“是我。”耳邊傳來個低沉而富於磁性的男人聲音。
你誰啊?琳娜激憤了,不要搞得那麼熟,誰能聽出你是誰啊?她繼續奮力掙扎,鋼牙一亮猛的咬在那人的手腕上。
“才兩年就不記得我了?”那人吃痛鬆開了手,睜大憂鬱的綠眼睛望着琳娜。
琳娜轉過身,目瞪口呆,媽媽咪啊,變聲期過了聲音變得都聽不出來了。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尼爾揮揮手示意女士先說。
“公鴨嗓子突然恢復了,我哪裡聽得出來。”琳娜撅着嘴抱怨道。
尼爾笑了,低聲問她:“你喜歡我的聲音嗎?”
琳娜的臉騰的紅了。
“我還擔心當年不告而別,你生氣忘記我了。”少年拉過兩張椅子,示意琳娜坐下。
琳娜理理身上的睡袍,毫不扭捏的坐下說道:“我開頭是生過氣,婚禮上沒看到你我非常失望。”
尼爾靠近她坐下,前傾身體湊近說道:“你真的希望我參加你的婚禮?看着你嫁給彼得?”
“……”琳娜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我無法容忍,所以我逃開了。”
尼爾直白的話隱藏的含義讓琳娜羞紅了臉,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不大的房間內冷冰冰的沒有生壁爐,可卻讓她渾身火熱,悶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今的尼爾與以往不同,截然不同,他變得更加直率,那憂鬱的翡翠般的眼睛裸的盯着琳娜,不再容許她退縮。感情有時候就像一層紙,不揭開它永遠杵在那裡,分隔開兩顆心、讓兩個人在猜疑中走向不同的道路,而揭開,也不過就是需要點勇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