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堂之上聽政的時候,鳳歌站在一旁看着父皇高深莫測的坐在龍椅之上時,總覺得父皇好厲害,好威嚴,直到在朝堂上呆的時候多了,她才知道,父皇不發一言,就是等着大臣們先各自出主意,一個人出主意的時候,總會有人去給他找麻煩使絆子,雖然這樣會讓行政效率低下,但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讓身爲決策者的皇帝聽取多方意見,挑刺的人多,能想到的方向就多。
然後,皇帝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判斷這件事到底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再做出選擇。
現在眼前即有文臣,又有武將,如果不是因爲大敵當前,鳳歌幾乎可以說是非常輕鬆的。
“不知蕭愛卿覺得和談這個主意怎麼樣?”鳳歌詢問蕭燕然。
自古以來,武將都希望以武勳晉身,對文臣所熱衷的和談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看着就煩,文武兩邊在朝堂上對撕的事情也是時有發生。
因此,鳳歌首先問的就是蕭燕然的意見,如果他反對,那麼他一定要提出一個替代的條件來,沒想到,蕭燕然答的倒是挺快:“臣沒有意見,聽說杜翰林精於此道,大殿下何不直接問杜翰林。”
於是她去問了杜書彥,沒想到杜書彥倒是沒有一口答應下來,他微微皺着眉,問鳳歌:“大殿下,不知玄鐵營被北燕人抓去的那幾個人怎麼樣了?”
“杜愛卿所慮很是周全。”鳳歌當然沒有忘記那幾個被抓的人,她已經想好,由獨孤懷信從中斡旋,讓高玄武把人放回來,應該也不是很困難的事吧,畢竟戰爭拖的時間越久,對雙方來說,都不是好事,高玄武也不是弱智的好戰份子,這個道理,他應該懂的。
懂是懂,但不代表着要執行啊,獨孤懷信送去的書信中,說希望保證玄鐵營那幾個小子平安回去。
本來高玄武答應這些也沒有什麼關係,但是鳳歌還有一個要求,就是要讓高玄武把金璜也太太平平的給放回去。
高玄武看到書信上的金璜兩個字,嘴角不由勾起來,他對獨孤懷信說:“別的倒也罷了,唯獨這個丫頭給我找了不少麻煩,如果就這麼把她給放回去,豈不是讓別人笑我北燕無人?”
說着,他命人拿來紙和筆,揚揚灑灑寫下一大篇要求,讓獨孤懷信再遞還給鳳歌。
鳳歌打開一看,高玄武除了有對牛羊和糧食的要求,還有就是玄鐵營的人可以放,金璜絕不能放。
“大殿下,您看……”杜書彥故意試探着。
鳳歌將高玄武的回信揉成一團,扔在桌上:“如果一個國家,連一個女子都護不住,那還有何顏面存活在這事上!”
杜書彥見她動了火,不動聲色的將回信收起,沒有多說一個字。
“我們的這位大殿下,脾氣不小,就是不知道本事怎麼樣。”蕭燕然得知鳳歌的態度之後,對這個強硬的大殿下莫名的有了一絲好感,與搗漿糊的皇帝陛下相比,大殿下鳳歌身上,還是有着年輕人的血性,這讓蕭燕然感到很舒服。
只不過,血性並不能當飯吃,衝動只會壞事,蕭燕然一方面緊鑼密鼓的準備着劫營,一方面也在觀察着鳳歌的主意,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到底什麼怎麼做。
是一時衝動,不管那些士兵的死活,還是因爲救不出來人,就自暴自棄,對北燕人予取予求。
他身爲臣下,雖然應該去主動出主意,不過,現在他更想看看鳳歌自己的想法是什麼。
鳳歌在縣衙裡。
北燕人的進攻停止了,林翔宇也卸下了守衛豐縣的職責,雖然他的工作完成的不錯,不過對於他來說,坐在城門樓子上的每一刻,都如坐鍼氈,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他的夢想只是吃吃喝喝,順便判幾個案子而已,守城,多麼可怕的事情。
“你做的挺好的,幹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鳳歌問道。
林翔宇拼命搖頭:“別逗了,大殿下,能做是一回事,做的高不高興是一回事,你看我才守了這麼幾天,白頭髮都出來了,幸好北燕人是退了,要是北燕人不走,我可能會死在城牆上。他們不死,我先死。”
“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一宿一宿的睡不好覺,總覺得北燕人會在我睡着的時候鬼鬼祟祟來偷襲,睡不了一會兒就被驚醒,半夜還有人在我耳邊說話,實在是太可怕了。”林翔宇回憶起那幾天的日子,臉上掛着往事不堪回首的悲痛感。
他曾經也想做個英雄,現在覺得,自己還是更適合後方的生活。
玩玩機械人,設計設計自動傀儡什麼的。
“你……是不是見過林姨紅姨了?”鳳歌突然開口,把林翔宇嚇了一跳,他手裡捏着傀儡人的控制鐵絲:“你你你,你在說什麼啊,我完全聽不懂,什麼林姨紅姨的,打仗呢,我怎麼會看見皇家女眷,大殿下不要開玩笑啦,哈哈。”
乾笑了兩聲,連自己都覺得實在尷尬的笑不下去,笑聲嘎然而止,只有傀儡人身上的鐵發條的嘎噠嘎噠轉動的聲音。
鳳歌看着他手足無措低着腦袋的樣子:“北燕人幾次的確是要偷襲,但是,卻都沒有成功,你別告訴我,都是因爲你福澤深厚,運氣爆棚,北燕人才會連續幾次都沒有得手。”
“你要這麼想,也不是不行啊……”林翔宇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幾乎聽不見。
鳳歌輕輕嘆了一聲:“你又不會說話,又不會講實話,像你這樣的人要是去了工部,會被工部尚書鄙視到死的,到時候年年考績不合格,有壞事都是你去背黑鍋,哎,這工部啊,你不去也罷。”
一下子就戳到了林翔宇內心最嚮往的部分,他擡起頭:“大殿下,別這樣,別看我有點傻,但是臣對皇家對大恆是一片赤膽忠心的。”
“赤膽忠心?大戰之時,你偷偷揹着我去見寒山鐵騎的舊部,你還說赤膽忠心?”鳳歌故意板起臉。
林翔宇身子微微顫抖:“大殿下,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她們不想出來,也是不想讓大殿下在國法與私人感情之間左右爲難,大殿下又何必強求呢,大殿下只要相信,他們絕對不會做出對大恆不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