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阿揚垂頭喪氣的走在最後,所有的人都刻意的和他拉開了一大段的距離——畢竟在那個時代,猶太人總不是那麼受人喜歡的,況且他還剛剛被從傭兵團開除了出去。
而基阿揚本人也走的很慢,並且一步三回頭。他可憐巴巴地在希望徹辰能夠再想起些他的好來,回心轉意地把他叫回去再委以重任。畢竟如此仁慈的主人,基阿揚是很希望繼續爲他效勞的。
可惜大門沒有再打開來。
剛纔說到所有的人都刻意的和基阿揚拉開了一大段的距離,當然也有例外的情況。
當基阿揚走到一個拐角處的時候,一隻大手突然將基阿揚拉進了一間房間內。
在那一瞬間,基阿揚的眼神中露出極度的驚恐。
他以爲是巴希特不忿徹辰對他輕微的處罰,要對他來個“先揍後斬”——先揍一頓,然後再宰了他。
“巴希特副團長,這裡還是徹辰團長的城堡。你要是敢動我,團長不會放過你的。”
在黑暗中,基阿揚用顫抖的嗓音如此威脅道。
他試圖讓巴希特有所顧忌——當然,他也清楚,憑着巴希特那參孫般的氣力,要扭斷自己的脖子就像扭斷嬰兒的手臂一樣的輕鬆。倒是自己恐怕連呼救聲都來不及發出。
“是我,叫什麼叫!。”
當基阿揚聽到是皮德羅的聲音,他終於鬆了半口氣。
還有半口氣沒有下去,那是因爲他擔心皮德羅是要找他算自己燒燬莊園的事情。
“皮德羅副團長,我燒燬的莊園我會照價賠償給你的。”基阿揚戰戰兢兢地說道。基阿揚弓的像一隻蝦米,竹竿般粗細的手臂護在臉上和頭上,顯然他是生怕皮德羅要打他。
看着基阿揚這副可憐的姿態,皮德羅是即好氣又好笑。不過他攔下基阿揚可不是爲了莊園的事情。
“當然,當然。賠償這是毋庸置疑的。不過基阿揚,我找你可不是爲了這個,是爲了另外的事情。”皮德羅說道。
聽到皮德羅說他也不是來打自己的,基阿揚終於將舉在臉上的手放了下來。
“皮德羅副團長。不,我的恩主、保護者,有什麼我可以爲您效勞的嗎?”基阿揚媚笑道。
皮德羅撇了撇嘴。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基阿揚,感嘆這些猶太人變臉真是比翻書還快。
豈不知,這便是猶太人在失去了在中東的家園,流落到世界各地後練就的臉色和心態隨機應變的本事。
皮德羅對基阿揚說道:“我也不和你繞圈子了。我問你,要是想把維達瓦建設成能爲我們叔侄贏利的領地,需要花費多少錢和時間?”
“原來是問我這個。”基阿揚暗忖道。
雖然基阿揚已經不是維達瓦的管事了,不過爲了徹辰對自己的恩情,他倒很願意再爲徹辰叔侄謀劃——況且,他如此做也是再次展現自己才華的機會,說不定皮德羅回心轉意就重新僱傭自己了呢。
“我的恩主,保護者。”基阿揚說道:“我和您說的都是老實話。您是沒有回到過維達瓦,經過了這次的暴亂,維達瓦本來的農民們跑了不少,並且我爲您和徹辰團長趕建的莊園也燒成了一片白地,要想重建這些,沒有幾個月的時間和幾千的塔勒是不成的。”
聽了基阿揚的話,皮德羅的麪皮抽搐了幾下。
過了會兒,他問基阿揚道:“那麼盈利呢?”
基阿揚不確定地小聲問道:“主人,您說的盈利是指?”
“當然是用維達瓦的產出供給傭兵團了。”皮德羅不耐煩地說道,他有些覺得基阿揚這一問簡直是廢話。
聽了皮德羅的話,基阿揚低下頭默算了下。很快的,他擡起了頭。
“我的恩主,保護者。”基阿揚小心翼翼地說道:“如果您想靠維達瓦供養整個傭兵團,那麼我不怕惹怒您,這是根本不可能的。維達瓦這樣的土地,最多就是養活巴希特帶來的那些人,再多它肯定是要破產的。”
皮德羅沉默不語。他知道基阿揚說的是大實話。因爲皮德羅曾經就同樣的問題傭兵團的軍需官英格麗,她的結論和基阿揚完全相同。不過英格麗更加的悲觀,她認爲維達瓦十年後纔有望收支平衡。
就這麼又過去了十幾分鍾。
由於皮德羅不說話,基阿揚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能惴惴不安地看着皮德羅的。
“好吧。”
終於的,皮德羅嘆了口氣。他勾住了基阿揚的脖子把他拉近了些。
“基阿揚,相信你該知道,我們叔侄去了趟克里米亞,也發了一筆小財。你說說,在波蘭除了購買田莊,還有什麼賺錢的生意?”
“主人,您是想投資?”
“對,就是投資。”皮德羅說道:“你覺得我去利沃夫等大城市開些工廠這個主意怎麼樣?”
投資這個想法徹辰和皮德羅離開克里米亞後就有了。他們在克里米亞賺取了一般人哪怕十輩子都賺取不到十分之一的財富,可這些財富總不能躺在箱子裡面吃灰。到了到達西里西亞,徹辰又向皮德羅提到過自己在想如何能爲這些揮金如土的傭兵們存下一筆錢,好在他們傷殘和退役後還能過上溫飽的生活。
一開始,徹辰的想法是把錢存銀行賺取利息。
西方最早的公共銀行是成立於1552年的那不勒斯銀行。接着,在1586年的熱那亞、1587年的威尼斯、1593年的米蘭、1605的羅馬、1609的阿姆斯特丹、1619的漢堡,銀行紛紛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
而在徹辰所處的時代,出借存款服務已經是稀鬆平常。在徹辰的老家西班牙的巴塞羅那早已經有了公共銀行經營儲蓄和貸款業務。
皮德羅在聽完徹辰的想法後,也是深以爲然。不過他的想法不同,他認爲與其把錢存銀行,還不如拿去購買更多的田莊,靠收租過日子——這也是當時貴族普遍的想法。
尤其是現在,波蘭正處於戰爭期間,那些因爲戰爭而拋荒的土地比比皆是,地價都已經跌到了白菜價。
但這裡又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同樣因爲戰爭,那些交戰區的土地是無法耕種的,現在投入到土地上面的錢,至少要戰爭結束後數年纔會有收益。而爲了供養傭兵團,徹辰他們必須有能在最近幾年盈利的項目。
於是乎,徹辰和皮德羅又想到投資工廠。這纔有了皮德羅詢問基阿揚“在利沃夫等大城市開些工廠這個主意怎麼樣”。
所以的,皮德羅說自己不和基阿揚繞圈子了,其實他還是繞了一個很大的圈子纔對基阿揚問出了自己真正想問的問題。
而對於徹辰和皮德羅開廠的想法,基阿揚同樣給出了否定的意見。
他給出的原因是:波蘭人都崇洋媚外,不喜歡購買本國的產品。
基阿揚說道:“我的主人,你不要不相信我的話,你從一件事情就可以看出來了。我們至高無上的國王,他是哪裡人?不是波蘭人也不是立陶宛人,而是瑞典人。並且上一任,上上一任都是瑞典人。”
皮德羅琢磨着基阿揚的話,好像還真的是這麼回事。
但基阿揚說的雖然是現實,可真正讓波蘭人不購買本國產品的原因,並非他們不愛國,而是大部分人根本就買不起。
由於價格革命後貴族對農民的壓榨,農民越來越窮,飯都吃不上,就別提購買各種手工產品,這反過來又對城市手工業也造成了巨大打擊。酒類,呢絨,傢俱,皮製品,各種小產品根本沒有銷路,中小城市的經濟逐漸衰落。而波蘭的大貴族又依靠自己的特權和財富大量購買手工企業,然後用更廉價的農奴來替代僱傭勞動,直接後果是大量企業根本無法與其競爭,出現生產停滯甚至是倒閉,使得市民階層也沒有了購買力。到了最後,真正有購買力的,只剩下了小部分的、有錢的貴族。
聽說開工廠也不賺錢,皮德羅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
“你先下去吧。”皮德羅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