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入春,夜風中卻仍帶着一絲寒氣。
格里高利緊了緊領口,然後朝城堡二樓望了一眼,二樓左側第三個房間還亮着燈光。那裡是新任雅科夫·切爾卡斯基將軍的副官畢克斯的辦公室。
“真是個幸運的傢伙。”一想到這個叫畢克斯的斯摩棱斯克小貴族是如何得到這個炙手可熱的副官的位置,格里高利就有一種想笑出聲的衝動。
四天前的賽馬比賽,由於兩個逃犯的意外攪局,使得小安祖莫夫和普契這兩個原本奪冠的大熱門意外地被搶走了賽馬。而其他的參賽者因爲這個意外都去追奪馬者去了,只有這個叫畢克斯的貴族,不管不顧地馭馬跑完了比賽。毫無疑問的,他成爲了當天的冠軍。雖然也有不止一個人提出了異議,而小安祖莫夫甚至要求重新比賽,可自己的主人雅科夫·切爾卡斯基仍然給予了其認命。
從那以後,畢克斯便同自己一樣成爲了將軍的副官。當然軍階肯定是在格里高利之下的。
由於有了打下手的人,格里高利就將除了個貴族們應酬以外的所有工作都交給了他。而格里高利自己就成了那個最輕鬆的人。
“這樣想來,最幸運的人應該是自己。”
一念及此,格里高利不由生起了這個想法。
他和城堡的衛兵交換了口令,就出了城堡的柵門。在門外,一輛華麗的馬車正在等着他。那是老安祖莫夫伯爵送給他的禮物。同樣的禮物,在他的宅子裡還有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這些個貴族託格里高利轉交給雅科夫·切爾卡斯基將軍的,格里高利卻佔爲己有。
“主人,晚上去哪?”車上的馬車伕在格里高利進入車廂前恭敬地問道。
“回家。”格里高利說道。
馬車伕露出一個錯愕的表情。
平日裡他這個時候都回去妓院或者酒館去娛樂一番,可今天格里高利卻一反常態地直接回家裡去了。
可作爲下人,他是沒有過問格里高利的權力的。等格里高利在車廂內坐穩了,馬車伕一揮馬鞭,驅動馬車駛離城堡。
急着坐進車廂內的格里高利並沒有看到馬車伕的錯愕,即使看到了他也不會去和一個小小的車伕去解釋什麼。
可他這麼做,確實是有理由的。因爲就在今天早上軍法官送來一份文件,是關於簽發追捕逃兵的文書的。原本格里高利也沒在意,這樣的文書基本上每個星期都會發個幾份。軍隊裡總有些個“灰色牲口”不想着爲偉大的沙皇陛下效勞,一天到晚的想着逃脫兵役。
可這份文書內的一個名字,卻勾起了格里高利不好的回憶。那個名字就是:費多特。
格里高利當即就把軍法官叫進了辦公室,難得地詳細詢問起這個叫費多特的傢伙的情況來。
所幸這個軍法官是個盡職的軍人,在書寫文書前已經將各個逃兵的情況瞭解的一清二楚。他把這個叫費多特的逃兵的基本情況事無鉅細地描述給了格里高利聽。
越聽格里高利就越是恐慌。因爲這個叫費多特的傢伙和那個差點要了自己命的費多特,就是一個人。
而且當軍法官說到這個人還在懲戒營動手打過自己的,格里高利酒更加確定了自己這個仇人絕對不是做了逃兵,而是要來殺自己了。
這麼多年,兩人竟然還是遇上了。
格里高利深知費多特對自己的仇恨,也很清楚他是一個神槍手。費多特逃離懲戒營這麼多天,可定已經摸清楚了自己每天晚上的行動規律,說不定他今天晚上就在自己常去的酒館等着自己呢。
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躲在城堡裡,因爲這裡戒備森嚴。可格里高利卻不敢像雅科夫·切爾卡斯基將軍提出這樣的要求。因爲他深知雅科夫最鄙視的就是膽小懦弱的人,自己提出在城堡裡躲避,將軍或許會顧念舊情允准了,可自己的仕途也就完了。在生命和仕途之間,格里高利的天平還是偏向了仕途。
爲此格里高利賄賂了軍隊裡的一個軍官,向他借了二十名士兵守衛在自己的宅子裡。格里高利自信,只要他回到家裡就完全了。
馬車上的鈴鐺叮叮噹噹地響着,說明馬車一直在行駛着。格里高利坐在馬車內,不時地撩起窗簾朝外面看。
由於是黑夜,馬路的兩邊少有行人,只有稀稀落落地幾間屋子還亮着燈。街邊的高樓矮房交替着,不規則且無規律。
格里高利最怕的就是這樣的環境,因爲街邊是最有利的伏擊地點。費多特很有可能就躲在某棟房子內,盯着自己。
格里高利越想越慌。他放下可窗簾,將車廂內的蠟燭吹滅了。這樣,外面的人就不能憑着燭火照射出的身影瞄準自己。可他還是不放心,又是不斷地變幻着坐位。
所幸,一路上什麼都沒有發生。馬車順利地駛入了格里高利宅子內。
馬車伕搖了搖連接車廂內的鈴鐺,提醒格里高利已經到家了。
格里高利下了馬車,安全到家的他終於可以舒了一口氣。
宅子的大門口,兩名火槍兵正持槍站立。這樣的士兵,在宅子的裡裡外外還有九隊。他們或明或暗,保衛着自己的安全。
格里高利進了房門,而馬車伕駕駛着馬車駛向了馬廄的方向。誰都沒有注意到,馬車下露出的一雙眼睛。
馬車伕將馬車駛入馬廄後就準備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
如果沒有意外,自己今天的工作就結束了。而第二天一早,他還有早早地起牀餵馬和清洗馬車。
馬車伕掏出口袋裡裝着的半瓶伏特加,那是自己在去城堡的路上買的。
喝完一口後,馬車伕哼着小曲離開了。他的聲音很大,走的老遠了馬廄這邊還能聽到。
“終於走了。”
等那吵人的聲音終於聽不到了,法蒂瑪才從馬車底下爬了出來。
她跟蹤了格里高利四天,每天晚上她都會想辦法鑽進馬車底下跟着格里高利。可那幾天,這個傢伙不是去了酒館就是去了妓院。和一般人想象的不同,對於法蒂瑪來說,這些熱鬧的地方是最不適合自己下手的了。因爲那些地方人聲鼎沸,自己一張東方人的面孔,混在其中很惹人注目。失去了隱蔽,對於殺手來說就很不容易下手。
法蒂瑪貼着馬廄的木牆走出馬廄,她穿着雙軟底鞋,所以走在地上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在馬廄的大門口,法蒂瑪停下了腳步。雖然外面一片安靜,可法蒂瑪的直覺告訴自己,在門口的那片草叢內,躲着不止一個人。
法蒂瑪望了望馬廄的屋頂,她一躍而起,雙手勾住了一根房樑,然後坐了上去。
法蒂瑪就這麼坐着,彷彿與房樑融爲了一體。
在時間過去大約半個小時後,那片法蒂瑪懷疑有人的草叢內想起了一片騷動。接着,兩個人影從草叢裡面爬了起來,他們的手裡都拿着一柄長斧。顯然如果當時法蒂瑪走了出去,必然會引來兩柄長斧的攻擊。
那兩人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過了五分鐘左右,和他們交接的人終於來了。這一次,是兩個火槍兵。
這兩個火槍兵也是沒有腦的。他們和同伴交接完工作了,就握着火槍埋伏進了草叢,連火繩都沒有熄滅。兩顆小火星就這樣在草叢裡閃爍着。
而在馬廄內,法蒂瑪睜開了眼睛。她在房樑上吐息了一千八百多次,按照時間來算,應該是三十分鐘左右。顯然,衛兵們是半個小時換一次崗的。
摸清了衛兵換防的規律,法蒂瑪輕手輕腳地拔開了馬廄的茅草頂。
頭頂是一片漆黑,月亮已被烏雲所籠罩。這也正好有利於法蒂瑪隱藏行止。
果然,那兩個躲在草叢內的“傻瓜”沒有發覺上方的異狀。
馬廄就在格里高利宅子的旁邊。法蒂瑪從腰間取出一個勾繩,勾住了二樓過道的窗沿。她小心翼翼地慢慢地爬,爬到才發現那窗子從裡面被鎖住了。
也虧得法蒂瑪是行家裡手,她又從軟底鞋內摸出一片薄如蟬翼的刀片,插入了窗戶的縫隙內將窗戶的插銷撥了開來。
法蒂瑪一躍而入。走廊裡雖然亮着燈,卻一個人也沒有。在走廊的左側,是一個三岔口。法蒂瑪貼着牆面移到岔道口邊,快速地左右望了望。在右側有一個房間,門口站着兩個執斧的衛兵。
這裡,應該就是那個格里高利的臥室了。
法蒂瑪從身後取出了兩把飛刀,分別夾在兩隻手上。她的身影如鬼魅猛地跳了出來,朝着兩個衛兵扔出了飛刀。
飛刀去如閃電,全部打在了衛兵的喉嚨上。
這兩個衛兵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便倒在了地上。
一招制敵便解決掉了兩個衛兵,法蒂瑪仍沒有大意。她取下背在身後的簡易盾拿在手中,另外一隻手拿着短刀,小心翼翼地摸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