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的夜晚,便是她的劫難!
先前唐可喬給她扎針的時候,羅青桃在心裡罵了那個女人幾萬遍。但此時此刻,她恨不得把唐可喬當菩薩一樣供起來,求着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多給她扎幾針,解了她這生死不如的痛苦!
煎熬到了後半夜,羅青桃身下的竹蓆上面已經全是汗水,幾乎要滲到褥子裡面去了。
忍到了後來,再大的痛楚似乎也是可以慢慢習慣的了。
五更天的時候,羅青桃漸漸恢復了幾分清醒,心中對唐可喬的感激,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她心裡很清楚,若非唐可喬在她背上扎的那兩次針,她今夜絕不可能毫髮無傷地熬過來。
羅青桃迷迷糊糊地想着:這個問題,越早解決越好。只要得空,還是要叫唐可喬常來才行!
草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沉沉睡去,羅青桃鬆了一口氣,吐出那方被咬爛了的帕子,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草兒被驚醒了,忙倒了杯水,又體貼地過來替她拍背。
羅青桃不及阻止,草兒已摸到了竹蓆,尖叫起來:“怎麼這麼溼?你尿牀了?”
若非渾身上下已沒有一絲力氣,羅青桃真想跳起來撕了這丫頭的嘴!
吃了幾顆唐可喬留下來的“糖豆……”,喝了一大杯水之後,羅青桃鬆了一口氣,立時翻臉不認“草……”,板起面孔道:“沒你事了,出去!”
草兒嗤笑:“你就別想了!除非天亮,否則我不會出去的!”
羅青桃氣得險些摔了茶碗。
草兒忽然湊了過來,賊兮兮地問:“如果我有辦法帶你出宮,你走不走?”
羅青桃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地道:“你若有辦法出去,我求你自己走吧,拜託別回來了!”
草兒自從進門就沒討到什麼好臉色,不免有些泄氣,臉色便有些落落寡歡:“你真不考慮一下嗎?靖王爺對你可是一片癡心!聽說他娶了王妃這麼久,一直都沒有圓房呢!外面都說他不舉,可是……”
羅青桃手中的茶碗終是沒忍住扔了出去。
草兒跳起來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傳言不足信,可是你敢站出來替他闢謠麼?”
“你到底是誰的人?”羅青桃沒空聽她閒扯,單刀直入地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草兒“嘿嘿……”地笑了兩聲:“我誰的人也不是,我只是喜歡看熱鬧!”
羅青桃想了想,竟然覺得她這句話多半是誠實的。
這丫頭實在有些邪氣。她似乎真的沒有什麼目的,只是單純地想給旁人制造一些麻煩而已。
先是把羽林衛引到了她藏身的院子,然後向君洛透露了她在靖王府的藏身之處,如今竟又想將她哄出宮去……這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真的不怕被人打死嗎?
羅青桃的心裡,還有一個更深的隱憂:既然這丫頭如此喜歡看人熱鬧,這次的事會不會是她……
這個念頭剛剛萌芽,羅青桃就慌忙把它掐滅了。
草兒算得上是她在那段灰暗日子之中的一抹亮色,她實在不願把這樣一個女孩,同任何陰謀詭計聯繫起來!
羅青桃沉吟片刻,笑了起來:“既然喜歡看熱鬧,就該好好地待在宮裡!你想想看:我若出了宮,至多不過鴛鴦蝴蝶雙雙飛,浪跡天涯再不回……還有什麼好玩的?倒不如留在宮裡,今兒被這個妃子陷害一番、明兒再被那個大臣參上一本--多有意思啊!”
“有意思是有意思,可也得你有命玩才行!”草兒彆扭地別過臉去,悶悶地道。
羅青桃卻像是剛認識她似的,立時瞪大了眼睛:“怎麼,你居然會關心我?”
“誰要關心你!你死在宮裡最好,省得靖王爺那個傻貨一天到晚念念不忘!”草兒跺了跺腳,氣哼哼地走了出去,連地上的鋪蓋也沒收。
羅青桃目送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眼前的光線閃了閃,羅青桃回過神來,才發現君洛不知什麼時候已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懸了一夜的心終於落了地。羅青桃習慣性地往他胸前靠了靠,抱住了他的肩:“你還知道回來!”
君洛似乎僵了一下,隨後伸手將羅青桃擁緊:“你受苦了。”
“還好。”羅青桃緩緩搖頭。
君洛蹲下來看着她的眼睛,沉聲道:“這件事情,沒那麼容易解決。所以……青桃,你恐怕要委屈一段時日了。”
羅青桃擡頭,看到了他眼中密佈的紅絲,心頭立時痠痛起來。
她勉強擠出笑容,依舊鑽進了他的懷中:“你不棄我,我便不委屈。”
君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只將一隻精緻的木盒放在了牀頭小櫃上。
“這是什麼?”羅青桃隨手拿了過來。
君洛站起身,笑容淡淡:“今日才送來的新衣裳。穿上看看?”
羅青桃打開盒子,立時呆住了。
這件衣裳,她記得的。她記得離開王府的那一夜,她將這衣裳撕成了碎片,丟到地上踩得面目全非……
君洛將衣裳取了出來,嘆道:“那一件衣裳,替我承受了你的怨恨,‘死’得其所。這一件是新做的,可惜找不到那樣好的珊瑚珠了,只是形似而已。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歡這件衣裳,而是恨我……”
“現在不恨了。”羅青桃微笑起來,接過衣裳輕輕摩挲着,心中有些歉意。
君洛放下了心,小心地扶了羅青桃起身:“今日我替你打扮,好不好?”
羅青桃愣了一下,眯起了眼睛:“我倒險些忘了,你流連花叢多年,必定精於此道--這門手藝,不用白不用,哦?”
君洛忙舉手大叫“冤枉……”:“除了你,我何曾對旁人用過心!別說梳妝了,女人的衣裳我都是從來不肯碰的!”
羅青桃想了一想,陰陽怪氣地道:“我明白了。從前你都是讓女人自己脫衣裳,從來不肯幫忙的!”
君洛一臉的委屈忽然就消失不見了,換成了賤兮兮的笑容:“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你又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