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青桃越想越煩躁,忍不住拂衣起身,“砰……”地一聲打開了窗子。
九娘嚇得瑟縮了一下,有心過來安慰,腳下卻半步都沒敢邁出來。
窗外微涼的風吹到了臉上,羅青桃清醒了幾分,終於在那一個念頭消失之前,揪到了它的尾巴--下藥的人究竟是誰?誰有那麼大的膽子,竟敢算計到大梁皇帝頭上來?
提到用藥的高手,羅青桃首先想到的就是以毒術和蠱術聞名天下的南越。大梁與西楚交惡,對南越而言確實是一件可以坐收漁利的大好事兒。從這一點上來說,南越的嫌疑確實很大!
但此時無憑無據,立刻下結論似乎太早了些。畢竟,羌族、北番這些國家,也可以做這場紛爭的受益者。
除此之外,也不是沒有別的可能。
比如,西楚的使臣之中,有沒有與太子妃素日不睦的?
再比如,太上皇最近正在想方設法拉君洛下馬,會不會是他設此毒計……應該不會吧?
至於芸貴太妃,那個女人三天兩頭抽風,做出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來倒也不意外……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毫無疑問的是,君洛此時的處境,完全稱得上是“四面楚歌……”
想害他的人那麼多,他能防得過來嗎?
校場圍獵之行,羅青桃很想與他同去,心裡卻又總覺得有些彆扭。
她承認她小心眼,想到昨晚回宮路上她等他等得心焦,他卻在另一輛馬車裡同別的女人一度春宵,她便覺得心裡堵得慌,看見他就覺得噁心!
想到這裡,羅青桃心裡的煩躁更嚴重了幾分。
後半夜的時候,那混蛋居然還來水湄閣跟她……
該死,他洗澡了沒有?
也不知道那個西楚太子妃素日德行如何,萬一是個不檢點的,那混蛋可別給她招惹什麼奇奇怪怪的病回來!
羅青桃越想越惱,忽然拍桌向九娘吼道:“趕緊叫人給我燒水洗澡!去太醫院要些解毒治病的藥來,越多越好!”
九娘被她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嚇得打了個哆嗦,小心翼翼地問:“郡主要的是什麼藥?要解什麼毒的?”
羅青桃氣得直跺腳:“我怎麼知道是解什麼毒的!最好什麼毒都能解,治爛瘡的、滅蝨子的、殺臭蟲的藥也都拿一點來!孃的,要不是怕被燒成乾屍,我恨不得弄些石灰粉來泡水洗……”
九娘再不敢多話,轉了個身一溜煙地跑掉了。
羅青桃煩躁地砸了桌上的果盤,卻聽見沫兒微微發顫的聲音在窗外響了起來:“郡主,藍總管在外面等候,說是有要事求見!”
“不見!”羅青桃怒氣未消。
外面安靜了一陣,過了一會兒卻是藍總管的聲音響了起來:“郡主恕罪……皇上御駕即將啓程出宮,已點了郡主隨侍,請郡主隨老奴前往……”
“不去!”羅青桃硬邦邦地打斷了他的話。
藍總管的聲音頓了一下,隨後又響了起來,這次卻帶了幾分怒意:“恕老奴直言,郡主雖然深受盛寵,卻也不該恃寵而驕,公然抗旨!”
羅青桃眉梢一挑,冷笑起來:“抗旨算什麼?我還敢弒君呢!”
藍總管打了個哆嗦,老臉立時煞白起來。
“弒君……”這兩個字意味着什麼,天底下誰不知道?只那兩個字出口,不需要付諸行動,就已是死罪啊!
眼前這個女人……
藍總管一向只在君洛面前伺候,極少來羅青桃這裡,此時初次交鋒,他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有多大膽!
這話若是傳回去,會不會龍顏大怒?會不會連累他這把老骨頭?藍總管心裡可沒有底。
沫兒在旁站了好一會兒,這時忍不住插言,向藍總管陪笑道:“郡主的意思是說,羅家征戰沙場多年,宿敵必多,不知有多少人想殺郡主而後快……校場圍獵正是刺殺的好機會,郡主若陪侍在皇上身邊,未必不會有刺客出手。到時候萬一連累了皇上,那豈不是等同於弒君一般天大的罪過?”
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娓娓動聽,聽得藍總管頻頻點頭。
羅青桃沒有多話,算是默認了沫兒的說辭。
於是藍總管的心裡終於舒坦了幾分,裝模作樣地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後,就匆匆忙忙地回去覆命了。
羅青桃隔着窗子敲了敲沫兒的腦袋:“你這丫頭,倒生了好一張巧嘴!”
沫兒垂着頭,戰戰兢兢地道:“奴婢自作主張,請郡主恕罪。”
“罷了,”羅青桃笑嘆,“這次多虧了你。”
沫兒忙跪地道:“奴婢只是替郡主把心裡話說出來而已,不敢居功。”
羅青桃立時黑了臉。
心裡話?
她心裡什麼時候想過那些話?
沒有……吧?
當然沒有!按照她的性子,要死也得拉君洛來墊背,怎麼會怕連累他!她不想陪他去校場,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怕噁心!
沒錯,就只有這一個原因,再沒有別的!
羅青桃“砰……”地一聲又把窗子關上,自己也不知道這麼大的火氣是哪裡來的。
可惜這會子沫兒早已走遠了,完全沒有被嚇到。
另一個小宮女漣兒帶着兩個婆子把浴桶和熱水送了過來,九娘也匆匆忙忙地帶回了一大包藥粉,極有眼色地當着羅青桃的面撒進了浴桶裡。
羅青桃片刻也沒有遲疑,立時脫衣進了浴桶,又叫漣兒添了好些熱水,直燙得自己渾身赤紅纔算罷休。
外面廊下,悄悄轉回來的沫兒壓低了聲音問九娘道:“那藥粉是幹什麼用的啊?那麼一大包,會不會對身子不好……”
九娘溫和地笑着,慈眉善目:“一些祛寒散溼、調理身子的藥罷了。”
沫兒捂着嘴偷笑起來。
九娘卻仍是皺起了眉頭,擔憂地嘆了口氣。
看樣子,她主子這個跟頭,栽得不算小啊!
宮門外,皇帝的儀仗已經等了很久。
藍總管戰戰兢兢地把沫兒的話重複了一遍,謊稱是羅青桃的意思。至於羅青桃所說的那兩句話,他是死也不敢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