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只是爲主子不平……”九娘擡起頭,不服氣地辯解。
羅青桃冷笑:“是你主子叫你這麼幹的?”
九娘垂首不語。
羅青桃等了一陣,不見她應聲,便冷笑道:“如今我已外嫁,算不得他的人了。你若是隻認他一個主子,今後可以不必再跟着我;你若認我是你的主子,就該記着你的本分!”
“屬下逾越了。”九娘微微躬身,一臉的不情願。
羅青桃走到書呆子身旁,推了推他打着夾板的腿:“我是不懂伺候人的,你確定要住我這裡?”
“十分確定。”書呆子笑得眯了眼。
羅青桃心中有些煩躁,回頭看見九娘劇變的臉色,又覺舒暢了幾分。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下來。
九娘不好再留在帳中過夜,只好到外面去守門。
石頭帶了軍醫過來,看見九娘守在帳外,不免有些疑惑。
九娘讓開門口,冷笑道:“主子的事,是咱們做奴才的該問的麼?”
石頭碰了個硬釘子,只得僵着臉進門,把軍醫帶了進去。
軍醫替書呆子換過藥,笑道:“傷處無甚大礙,只是這段時日騎不得馬了。此外……侯爺和公主要千萬小心,不要磕着碰着,加重了傷情。”
羅青桃點了點頭,又皺眉道:“在軍中稱‘將軍’便好。什麼‘侯爺’‘公主’的,聽着彆扭。”
軍醫躬身應了,笑呵呵地退了下去。
書呆子攥住羅青桃的手,呆呆地問:“軍醫爲何要特地囑咐你我二人‘千萬小心’?咱們又不打架,怎會‘磕着碰着’?此人說話好生奇怪!”
羅青桃怔了一怔,這才領會到那軍醫的言下之意,臉上立時燒紅了起來。
那個該死的軍醫,老不正經!
幸虧書呆子沒有領會這句話的意思,否則豈不是要尷尬死?
羅青桃又氣又惱,卻不得不強裝鎮定。對上書呆子探究的目光,她的心裡又添了幾分煩亂--這呆子,他是真沒聽懂,還是裝作沒聽懂?
石頭將藥箱和換下來的紗布收拾好,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羅青桃看着那道沒來得及關上的門,皺緊了眉頭。
忽覺手上一痛,卻是書呆子用力攥緊了她的手掌。
羅青桃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起身關門、吹燈、找被褥。
書呆子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褥子:“此處甚是寬敞,足夠兩人之用,何必另行鋪陳?”
羅青桃在矮桌的另一側鋪下被褥,淡淡地道:“我睡相不好,怕踹着你的腿。”
書呆子笑了:“無妨,我並非泥塑木雕……”
“不早了,睡吧!”羅青桃慌亂地打斷了他的話。
她知道書呆子的意思是,他不是泥塑木雕那般蠢笨脆弱。可他到底知不知道,“泥塑木雕……”還可以有別的解法?
世人常稱不解風情的男人爲“泥塑木雕……”,他此刻自稱“並非泥塑木雕……”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以養傷爲名住在她這裡,還有什麼不太純潔的目的?
羅青桃越想越覺得彆扭,心裡暗暗地打定了主意:這呆子若再敢說一句不規矩的話,她立刻就把他趕出去,一點兒也不跟他客氣!
這樣想時,羅青桃的心中安定了幾分。
書呆子像是猜到了她的念頭一樣,竟然再也沒有說一句話,好像已經沉入了夢鄉。
羅青桃勉強閉上了眼睛,卻連半分睡意也沒有。
讓書呆子睡在這裡,是一個極其愚蠢的決定。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僅僅是爲了跟九娘賭氣嗎?
或許,不是因爲九娘吧?
在她的眼中,九娘一直是君洛放在她身邊的一隻傳聲筒。九孃的言行,很大一部分代表了君洛的意思。惟其如此,才能解釋她爲什麼會因爲九孃的陰陽怪氣而惱怒!
想到君洛,更多的煩心事涌上心頭,睡意更是連一絲也不剩了。
外面傳來守夜的士兵敲梆子的聲音,羅青桃靜靜地數着那聲音,強阻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報--”一聲嘹亮的呼喊,驚擾了二十萬人的酣眠。
羅青桃“噌……”地一聲坐了起來。
軍中的探子一向很懂得進退行止,若無十萬火急的事情,斷不會這樣冒昧!
難道是落華城被攻破了?
不至於啊!凌徹好歹也是幾十年的老將了,怎麼會那麼不頂事?
正思量間,霍紅英已推門闖了進來。
羅青桃忙點了燈,急問:“怎麼回事?”
“西楚大軍開赴落華城。”霍紅英說得很簡略。
羅青桃一驚,乾脆叫了那探子進來,細問根由。
一問才知,西楚將士原本只在樑楚邊境駐軍觀望,昨日不知怎的忽然拔營啓程,沿着邊境一路潛行,所去的正是落華城的方向。
霍紅英急道:“落華城本來就是在負隅頑抗,如果西楚加入戰局,後果不堪設想!”
羅青桃下意識地敲着桌沿,心裡暗暗思忖。
落華城是大梁國在南邊的壁壘。誰都知道,攻下了落華城,就是打開了大梁的南大門。
所以,這一次西楚是同南越達成了某種協議,還是趕過來與南越分一杯羹?
國與國之間的事錯綜複雜,羅青桃不敢亂猜。
她只知道,接下來的行程,是該加快一下速度了。
西楚駐軍之處,距離落華城只有六七天的距離,而自己這支隊伍按照原先的速度,少說也要十天才能趕到!
如果在援軍趕到之前,西楚與南越合力攻城,凌徹的的大軍能支撐多久?
不容樂觀!
羅青桃沉吟許久,攥緊了拳頭。
霍紅英急道:“事態緊急,咱們不能落了後!你還要繼續拖延下去嗎?”
書呆子不知何時也已坐了起來,皺緊了眉頭道:“確實耽擱不得。青桃,我們要不要連夜趕路?你不必擔心我的傷,我……”
羅青桃冷笑:“連夜趕路做什麼?趕到落華城去送死嗎?”
霍紅英皺眉道:“如今的局勢,誰去得早,誰就是贏家!咱們若是落在西楚後面,不管落後幾天,都只有捱打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