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京之路

客船的房間裡能放的東西有限,葉央屋裡不過一張靠船壁的‘牀’,一張桌子和兩個圓凳,外加個小櫃子,傢俱都釘死在地板上。聶‘侍’衛拆下個圓凳放在她‘牀’頭固定好,又用麪粉熬了漿糊,把銅盆粘在上面,裡面倒了些烈酒進去,周圍搭了兩條幹淨帕子。

本來還要在屋裡薰些醋才更能幫助恢復,葉央琢磨一下還是沒同意。

高粱酒的味道已經夠濃重,再加點醋,知道的明白屋裡有個傷寒病人,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過年吃餃子呢!

晚上熄滅蠟燭後,葉央覺得煩熱難當,就躺着伸手將帕子投進銅盆裡,沾些烈酒在臉上脖頸間擦一擦,再疊好搭在盆沿上。

她燒的‘迷’‘迷’糊糊,即使惦記着要退熱的事,到半夜也懶了起來,擦過臉之後的帕子隨手往旁邊一放,就歪頭睡了過去。

只不過半夜難受得醒來,在黑暗中‘摸’到的帕子,總是投洗乾淨疊好的一條。

……

俗話講,病去如‘抽’絲。葉央不過在水中泡了一會兒沒及時擦乾頭髮,就足足吃了七八天的苦‘藥’,到現在纔有些好轉。已經不再時不時發熱,‘精’神也好了許多,每天閒在房間裡吃了睡睡了吃,偶爾和商從謹下棋談天。

下棋這種技術‘性’很強的娛樂活動實在不適合葉央,十局裡能贏一局就不錯了。輸的沒脾氣,她乾脆和商從謹比起掰腕子——這個贏得次數倒很多。

“不玩了,不玩了。”商從謹輕笑着告饒,讓聶‘侍’衛擺上點心茶水,和葉央一人捧着一盞。

上好的清茶聞起來香氣撲鼻,葉央端起來抿了一口,眉頭微皺。

“船上器具簡陋,茶也泡不出味道來,多擔待。”商從謹沒放過她細微的表情。

葉央急忙搖頭,“不,這茶很好,入口甘甜回味悠長,我剛剛是被燙着了。”其實不是,茶很好,水卻有股怪味兒,但看商從謹一無所知的樣子,應該是她舌頭出了問題。

“你便小心些。”商從謹把茶盞從她手裡拿下來,讓葉央晾涼再喝,品茗講究的就是一個“品”字,要慢慢嘗,可商從謹也不會用這個約束她,話頭一轉,又道,“你接着講,在小山村裡和師父學功夫,然後呢?”

聶‘侍’衛同樣對此類話題很感興趣,‘插’話道:“葉姑娘身手着實不凡。”

葉央來大祁兩年,最常聽的話就是師父坐在樹上拎着一壺酒說她手軟腳軟沒出息,還邊喝就邊用長竹竿捅她腰。冷不丁被兩個人一誇,葉央相當開心,笑着回答:“然後就是每天起來練咯,師父好幾日纔來一次,每次教足三天的分量,讓我自己慢慢琢磨。”

“冬日嚴寒夏日酷暑,你定是吃了不少苦。”商從謹感嘆一句,拿了塊點心慢慢啃着。他畢竟還是少年,臉頰略圓潤一些,一副未長開的模樣,葉央卻瘦得形銷骨立,最近才養得有了些人形。紅衣師父不會做飯,葉央只好自己動手,或者向山村裡的鄰居換些吃的。

誰知葉央把臉板起來,一字一句道:“完全不累。”

師父說過,若是她多睡一個時辰,就少練一個時辰,仇人就會多活一天。報仇的念頭時刻盤踞在葉央心裡,成了支撐她不偷懶的唯一動力。

商從謹被葉央目光裡的堅定所震撼,一瞬間坐在對面的人和記憶裡的‘女’孩子身影重合,只不過他當年認識的國公府大小姐,眼裡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存在。

又說了些趣事,商從謹還將京城的幾件奇談講給她,聽得葉央眼睛發直。

“哎哎,每年元宵節燈會都有比房子還大的‘花’燈嗎?那時候城東貴眷都會來看?烏斯和南疆來的異人,又有什麼本事?”這種信息葉央很需要多聽一點,畢竟定國公可是不那麼容易見到的,她貿然找上去,恐怕連國公府的大‘門’都進不了。直接上‘門’說“小國公我是你親妹妹啊”,還不被人立刻趕出去?

商從謹見她感興趣,便多說了一些。在輕鬆愜意的養病環境中,水路終於走完了,要上岸,乘一段馬車去京城。

按照約定,聶‘侍’衛付清船伕銀兩後又把三艘船留下,端的是財大氣粗不差錢。一干將士把行李搬下來,又去買馬購車。

他們此行從西疆到中原,越往東走天氣越暖和,日頭升起,太陽有些毒辣,在碼頭旁的茶棚裡歇息也覺得一陣出汗。葉央在船上呆久了,腳一沾地就發軟,根本站不得,商從謹跟她差不多,一身錦衣坐在舊長凳上,也不挑剔講究。

不多時,聶‘侍’衛和一夥人駕着車牽着馬趕來,付清茶錢後把行李都裝了上去。葉央全身就一個包袱,倒是商從謹東西不少,裝了好幾個箱子。

“怪不得能每天換一套衣服。”葉央傷寒初愈,‘精’神還不是很足,打了個呵欠鑽進車裡,看着緊跟着進來的商從謹很驚訝,“……你和我,同乘一輛?”

商從謹面不改‘色’地進去,盤‘腿’坐在一邊,點頭道:“聶‘侍’衛說只買到了一輛車。此去離京城不遠,兩三日便到,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葉央趕緊否認。畢竟是人家出錢買車,她能有個代步工具就行了。

大祁的馬車除了根據內部空間大小分豪華程度外,還分有沒有坐檯,貴一些的馬車裡四周都打造了一圈櫃子,裡面能放東西,上面可坐人。普通一些的,就只放了一張矮几,幾個坐墊而已。

有櫃子的坐起來舒服,不容易‘腿’麻,可此處畢竟不是京城,許多東西難以買到。葉央和商從謹乘坐的,只是普通馬車。葉央是個呆不住的,尤其是按大祁規矩,男子可跪坐可盤‘腿’坐,‘女’子就只能跪坐。不多時就‘腿’腳痠麻,痛苦地盯着矮几上的‘花’紋。

“要不躺下休息一陣?”商從謹從車壁上的暗格裡取出一‘牀’薄被,搭在葉央肩頭,“特意讓聶‘侍’衛買了這類馬車,就是讓你躺着歇息。”

他離的很近,葉央不自在地側身躲開,卻沒躲過那‘牀’被子,“……多謝。”

商從謹眨了眨眼睛,看她蜷着身子躺好,自己盤‘腿’坐回矮几後,背靠着車壁,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一卷書,專注地看着。

一時間,車廂裡只有輕微的呼吸聲,和馬車磷磷的行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