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隱情

書本纔是獲取知識的最佳途徑,上有天文下有地理,還不會因爲穿越人士問這問那而起疑心。

葉央一路小跑,憑着記憶找到了書房。葉老爹估計不是文武雙全型,書房牆上倒有掛過不少兵器的痕跡,除此之外,兩個櫃子一張桌而已。

裡面的機密文件早就被收走,只有一櫃子泛黃的線裝冊子,武將人家沒什麼孤本珍本,倒有一卷前朝名將批過的兵法。那個大丫鬟也不是來收拾這摞不怎麼值錢的書——桌上的硯臺是皇帝賞的,逃難也不能丟。

跳上桌子總算能夠着書櫃的最高一層,葉央拿下幾本落了灰塵不常看的書,還好,第一次‘摸’到的就是她想要的。

兩本正史,還有一本記載着人文地理的《水經注》。葉央以最快速度瀏覽着,除了排版有些不適應閱讀效率倒很高,再說她只是想略略瞭解這個時代,並不打算當個教書先生,把書架裡的書本翻了一小半,腦子裡就清楚多了。

——看來她這身體的原主,身家背景還真是不容小覷!老爹有從一品的定國公爵位,還是深受皇帝信任的武將世家。除了人丁單薄以外,沒有任何‘毛’病。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遭的罪也就越大。”葉央合上書拍了拍手掌的灰塵,嘆息一句。

太早的事能從書裡發掘,而葉家的過去只能從葉駿——也就是葉央她爹,當朝定國公兼任鎮軍大將軍,和京城親眷的往來書信裡找出蛛絲馬跡了。

結合那些隻言片語,她覺得自己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熊孩子。

在書信裡,葉駿只要提起他這個‘女’兒,除了“子不教父之過”就是“困於西疆不‘毛’之地,望萬萬憐之”,話裡話外希望讀信人照拂葉央。

他要在定城戍邊許久,說不準就是一輩子。葉央不可能永遠留在這裡,所以要京城的親戚耐心看護。

而那個葉央是怎麼做的?

前腳老爹把她打包送到回京的皇商隊伍,後腳葉央就趁夜偷了匹馬跑回來,覺得京城院深牆高,不自在。

雖然順便收拾了庫支,可她老爹原本不用拼死殺出城力求全殲敵人,畢竟在敵我實力懸殊的情況下還是保存兵力要緊,但爲着‘女’兒也不得不多費了一番功夫。

因爲這是他唯一的閨‘女’——當然,不是唯一的孩子。

葉駿和夫人伉儷情深,共育有三子一‘女’。葉央上頭還有三個哥哥,確切的說,是活着的哥哥。

早些年葉國公還沒守邊關的時候,西疆就隱約不太平,聽說庫支在囤積兵馬糧草,報國心切所以給嫡長子取名叫葉安北,然後有了次子葉安南和三子葉安東。之後雁回長廊小規模的戰爭不斷,他就請命去戍邊,葉夫人孃家也是出了不少武將,自願追隨丈夫,就把襁褓中的三兒子扔了自家婆婆,夫妻倆你扛着□□我拿着雙劍奔赴西疆了。

之後在任上,葉夫人又有喜,葉國公高興地狠了,說要還是個男孩兒,就取名安西,湊個安定四海出來,還用一整塊美‘玉’雕成了四枚‘玉’佩,分別刻上“北南東西”,打算以後送給四個孩子。

可惜葉夫人懷孕八個多月時,西疆周邊的沙戎國來犯——庫支從來不正面攻擊,倒經常攛掇周邊的小部族國家和大祁鬧矛盾。葉國公親上陣,把沙戎王喝酒的那套金盃子都搶來了,葉夫人因着帶領將士‘女’眷救助傷兵勞累過度而早產。

有句話叫“七活八不活”,八個月的嬰兒在環境惡劣的邊疆到底沒保住,葉安西真的“安息”了,而葉夫人身子也大虧損,本說要回京城休憩,卻因爲受不得路途顛簸遙遠,只能留在這裡調養。

幾年後葉夫人害喜,葉國公爲着妻子身體考慮並不想要這個孩子,她卻覺得在身子病弱的情況下仍有小生命到來,說明那孩子同她有緣。

於是十個月後一個‘女’孩兒降生在西疆,葉國公呆坐了半天,爲那個‘女’孩兒取名葉央。說來也奇,葉夫人自從有了‘女’兒,身子骨倒一天天好起來了。

“葉央啊葉央,有個這麼好的爹你還有什麼不滿的?你娘也對你不錯。”

想到那個早上見過的爽朗‘女’子,話不自覺出口,立刻輕輕笑起來。

她現在,就是葉央啊。

剛剛翻書的時候,不少陳舊書本都有重新批註過的痕跡,還有另一個幼稚的筆觸在邊緣塗抹。恐怕那就是年幼的葉央被她老爹抱在懷裡教導讀書的證據,葉央數了一下,十本里有九本都是兵書,剩下一本是歷代名將傳記。

文化薰陶極其匱乏,在這種環境下,怪不得養出了個野‘性’不馴的閨‘女’!

葉央‘摸’‘摸’殘留着微微痛感的後腦勺,然後把御賜的硯臺和看起來比較值錢的書抱在懷裡準備拿出去,想了想,又把葉駿的那些家信也裝了起來。

厚厚一疊,比書都沉。

“應該找個木箱子裝的,然後是放在馬車裡?”葉央邊走邊唸叨,一腳踢開書房的‘門’,往將軍府後‘門’走。闔府上下不見半個人影,路過的園子草木瘋長,但因爲無人打理顯得荒涼,看看天‘色’也快到中午,估計人都去吃飯了。

我還餓着呢!

葉央走得很快,腳步一點都不拖拉,把食‘欲’化成前進的動力。

找了一圈都沒看見木箱子,尋不到放書的地方,她乾脆把那一摞東西堆在了一架馬車上,自己‘摸’去廚房吃午飯。

葉央自己的東西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她老爹想把人送回京城,所以葉央那間小屋現在纔沒什麼擺設。省了不少事的丫鬟小廝隨意填了填肚子又要去幹活兒,看見大小姐邁進廚房‘揉’着被燒掉一半的頭髮找吃的,行禮後纔出去。

看着很恭敬,實際上對葉央能躲多遠躲多遠。

今天的午飯總算從白麪條換成了白饅頭,屋檐下沒掛臘‘肉’,也沒有活魚青菜。葉央尋‘摸’到一碟鹹菜,舀了兩瓢水,勉強吃了幾口。

“哎,我……我娘呢?”她拉住最後一個離開廚房的小丫鬟問話。

對方約有十五六歲,聽見葉央叫自己愁眉苦臉地轉身,一副倒了八輩子黴的模樣道:“回姑娘話,夫人不到午時便出了‘門’,說是清點重傷的將士人數,等入了夜一併帶走。”

真是憂國憂民的賢內助。葉央點了點頭,眼神專注地落在啃了一半的饅頭上,小丫鬟就如獲大赦地飛奔出‘門’,然後就再沒半個人敢進廚房了。

她爲自己的人際關係感到遺憾,卻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初來乍到的程序員葉央很難扮演一個自小看着兵法長大的英雄少‘女’,越少人接觸就越難‘露’餡。

而且整個將軍府一般沒人敢主動招惹她,能裝看不見最好,正面碰上了也儘量減少動作省的被點名。從前的西疆葉府大小姐就像只野慣了的貓,一天裡只有早中晚三頓飯會準時地出現在飯桌旁,其他時間就沒人知道去哪兒閒逛了。

吃過飯,葉央琢磨了一下,估計能用上自己的地方很少,人生地不熟的,還是回小屋呆着吧,頂着一腦袋焦黃的頭髮到處跑也不是事兒。

不過在府裡轉了一圈卻‘迷’了路,周圍的景物看着熟悉,就是一直找不到她的院子在哪裡,只好貼着牆慢慢走,想着總能找到一條出路。

將軍府的牆很高,葉央走在‘陰’影裡,眼前突然垂下了一條紅‘色’的飄帶,微微舞動在風中。

她不由得站住,伸手‘摸’了‘摸’飄帶,絲質的觸感非常光滑。

“愣什麼吶。”

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葉央順着聲音下意識擡頭望去。院牆上坐了個人,正皺着眉看她,身上一件大紅‘色’廣袖衣袍,前後都繡着金線,長髮烏黑散落在肩頭,戴了不少白骨頭飾。

說不上多大年紀的紅衣男人換了個坐姿,撇嘴:“又是這副樣子,小丫頭傲氣什麼,還真以爲那庫支軍營是你一個人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