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85_85376絆馬索自然是無人帶出來的,衆位想讓統帥檢驗訓練成果,表演的意味更多些,步兵對騎兵一用上絆馬索,勢必會造成馬匹受傷。

不過缺乏工具,也阻擋不了管小三飛奔回營的熱切,他飛身撲到經過身邊的騎兵馬上,夥同幾個步兵,硬是靠重量讓戰馬倒下,死死地摟着馬脖子不鬆手,表情無比堅決!

葉央那句“回去晚了就啃骨頭”當然是開玩笑,不過當她回到營地時才巡視了一圈,步兵們便悉數到了。值崗的士兵剛剛點燃了信號彈引起統帥注意,現在‘抽’了兩個人守在幾堆篝火旁,翻動着一隻只‘肥’羊,不讓它們烤焦了。

空中飄着‘肉’香,油脂滴落在火堆裡發出滋的一聲輕響,讓人覺得分外滿足。

神策軍營地附近俱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牧場,太僕寺餵馬不餵羊,但周圍的牧人卻是養了不少,和荒涼蕭條的西疆比,自然不缺衣少食。管小三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撐着腰勉強走到篝火旁邊,看看屬於他的烤羊還沒動過,登時鬆了口氣,癱軟在火堆旁。

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傳來,步兵已經到得七七八八,葉央讓大家各自歇息放鬆,原先安靜的軍營立刻喧鬧起來!

一罈罈清水擺出來,還夾雜着幾缸冰過的烏梅飲,因爲離牧場近,牛羊‘奶’自然也少不了,雖然無酒,卻不礙衆人的興致。不斷有士兵端着水來敬,葉央光喝水就喝了個半飽,又不能借口推辭,只好搬出去茅廁的藉口,趁機扯了半隻羊‘腿’跑開,躲在一頂營帳後頭坐下,埋頭大口大口地撕扯——及笄的生辰過到這份兒上,果真是與衆不同。

即便如此,她還是被李校尉發現了。不過李校尉空着手跑過來,並沒有灌她的意思,臉上帶着侷促地笑,結結巴巴地開口:“那個……將軍,買活羊買牛‘奶’的銀子,是我們賒來的。”

眼神躲閃,希望葉央理解他們的良苦用心。有心爲統帥祝賀,但大家沒錢嘛!

明白了。

感情吃這一頓飯,還得她掏錢!

葉央哭笑不得,卻很痛快地從懷裡‘摸’出一張銀票來,塞在了李校尉手裡。家裡給的一沓子銀票她怕‘弄’丟了,一直貼身放好,動作之下,有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掉了出來,落在她腳邊。

遲疑着伸手撿起來,葉央打開後發現那是封信,大嫂親筆寫的,大致意思是今日生辰,家裡沒忘,可不知該送什麼,就拿了些銀子。還讓她在外頭好好照顧自己,休息時記得回家看看祖母。

也對,攤上這麼個小姑子,尋常娘子用的珠‘花’脂粉她一概不愛,按理說在及笄禮上,需用上好的髮簪綰起一頭青絲,可髮簪葉央早已有了,烏木的,鑲嵌的珠子和皇帝冕冠上的都是一般大小,再貴重能貴重過它?若送刀劍,又顯得煞氣太重,況且名家鑄造的寶劍不是三五天便能做好的。

左想右想着實爲難,乾脆給銀子,讓她自個兒買去!

神策軍送了一場演練,家裡送了幾萬兩銀子。七月初七的生日,葉央頗覺得圓滿,手裡倒提着半隻羊‘腿’,像提着長劍,從營帳後頭繞出來,鼓足勇氣,迎接新一輪的敬水酒。好在戰士們也不打算光用水把肚子撐滿,很快就去圍着篝火吃東西了。

有人唱起悠長的調子,有人和着調子用長刀打着節拍,還有人在空地上練起摔跤來。八千人的盛宴,鬧起來能吵醒天上的神仙,雖無人飲酒,可在場的每位都覺得自己醉了。

夜‘色’更濃,葉央離篝火遠了些,任憑清風拂過臉頰,席地而躺,叼了根草看着天上的星星。銀漢蜿蜒,羣星此起彼伏地亮,天上和地下,靜謐和喧鬧,孤獨和親切,種種感覺調和成一團。

枕着手臂,微風偏涼的七月裡葉央逐漸睡去。在定城被破,在守住了123言情城之後,第一次睡了個無夢的好覺,直到天光。

聞‘雞’而起,神策軍的規矩是在卯時一刻前悉數起‘牀’,圍着營地跑上幾圈,開始一天的訓練。本來葉央還擔心昨夜鬧得太晚,會有士兵誤了時辰,半夢半醒之間,還磨刀霍霍地準備抓幾個偷懶的殺‘雞’儆猴,沒想到七月初八唯一一個起晚了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直到卯時三刻,葉央才從草地上醒來,昨夜就睡在外面,反正沒人敢把她抱回軍帳,李校尉心細,發覺她難得睡得很香,也不讓人去打擾,反正還沒入秋,凍不着。

一躍身站起來,葉央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看着日頭升起的高度,心裡就打了個突,直到李校尉報告說全軍已經跑完步,就更加無地自容。

“……看來今日起晚的就我一個,傍晚時自行去領罰,你們要不要派個人跟着?”她左右活動了一下發僵的脖頸,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決定還是先去營帳換一身軍服,“讓將士們吃過飯後照常訓練,等會叫負責研製新武器的那幾人來我帳前。”

身爲一軍統帥,葉央卻沒有半分繞過自己的想法,給部下們做個好表率更重要。太僕寺新得了一羣駿馬,馬是好馬,卻野得很,目前還沒有馴服,整日在馬場裡跑着,夜間歸廄時總要讓牽他們回去的人吃足了苦頭,時不時便要挨一記踹,需得有功夫的人去牽,還差人來請過士兵幫助。

神策軍中最近的小軍法,便是幫太僕寺趕野馬回廄,葉央如此坦‘蕩’乾脆地受罰,倒教李校尉更加敬重了幾分。

葉央徑直回了自己的軍帳,換過一身衣服後,等着那一隊技術兵種過來。因爲起得晚,洗漱之後就誤了吃飯的時辰,好在昨夜吃了不少,能頂半天。

技術兵裡體質稍弱的,只需每日早晨跟着大軍跑跑步便可,之後的一系列訓練都不用參與,只管研究武器。不多時帳外有人高聲稟報,於是葉央叫他們進來,一共十幾人整齊列成方陣,擠滿了那點空間。

“懷王殿下走後,火炮的研究進度如何?”葉央背手站了起來,身高只比成年男子略矮一些,氣勢上則完全壓了過去,蹙眉發問。

站在最前面的那個瘦高個兒略一猶豫,從表情就能看出來並不樂觀。

“唉……”她嘆了口氣。一回到京城,皇帝便收回了葉央最重要的幫手。神策軍制勝的關鍵在於火‘藥’,若不是這東西的配方必須保密,她都有心在其餘三軍裡各設一支‘精’銳隊伍,而不是一支神策軍趕着三頭支援。

如今商從謹一走,火炮的進度立刻慢了下來,也不知他在府裡有沒有繼續考慮這事兒。

要怎麼跟皇帝開口說呢?直接告訴他“把你兒子送到神策軍來,我定不會虧待了他”肯定不妥,直接去問天子要人就不是個好主意!

可沒了他絕對不行!

葉央又問了幾句關於火炮的改進,把自己有限的知識傾囊相授,希望能有些用處。軍營的一天從沒有閒下來的時候,她不忙了還得多讀些兵書,給邱老將軍一封封地寫信,期盼他能來軍中傳授些經驗。

到了傍晚,葉央從書卷中擡頭,放下手中用順了的鵝‘毛’筆,大步向外走去。

——該去太僕寺幫忙趕馬了。

統帥受罰肯定沒人去監督,葉央自然不會偷懶,跨上一匹訓練有素的軍馬往馬場跑去。那裡離軍營不遠,再加上她趕着忙完了回去,到得就更快些,可還沒接近馬場,便有一匹淺金‘色’的駿馬,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

那匹馬較之戰馬都高大一些,‘毛’皮油光水滑,在夕陽照耀下幾乎反光,馬鬃顏‘色’深一些,頭頂生着一塊白‘毛’,四肢有力地蹬着地面,每一步都讓身體躥出一丈多遠。

“攔住它!”淺金‘色’駿馬身後還跟着一長串的人,只不過那羣人拼命催動坐騎,依舊趕不上它的速度,只好向遠處的人求助,其中幾個認出葉央,又呼喊道,“葉將軍,攔住它!”

這讓人怎麼攔?

淺金‘色’的駿馬哪怕見到前方有人,依舊不退不讓,直直地猛衝而近,葉央控制着繮繩,讓戰馬同樣不躲避,也對着它衝了過去,似乎即將相撞!

馬蹄陣陣,葉央和它越來越近,就差一絲便要撞上的那一瞬間,她突然讓戰馬偏移了軌跡,錯身閃開淺金‘色’駿馬的衝勢。

“咴——”

那匹馬本是抱着撞死葉央的力氣,卯足了勁兒衝着,不料被她躲開,但慣‘性’使然,四蹄依舊向前控制不住,而葉央趁它失控,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一蹬馬鞍飛身而起,借力落在了它的背上!

駿馬野‘性’未滅,身上突然多了個人,自然極爲不適,穩住身體後拼了命地甩動跳躍,想把葉央從自己背上甩下來,再一腳踏死才痛快。

葉央死死咬着牙關,怎麼也沒想到今天會同一匹馬較上勁兒,因爲淺金駿馬未套馬鞍,她伏低身子,雙手死死箍在它脖子上,隨着駿馬跳躍起伏。

如此一來,對方的前進速度大大降低,身後那羣人追了過來,將駿馬團團包圍住,還有人想給它套上籠頭,可惜駿馬靈活得很,在甩動葉央的時候還能躲過去。

“葉將軍堅持住!這馬是昨日才送到的,已經踢傷了兩個人,今天居然跑到馬場邊緣,跳過柵欄逃了!”說話的人見過葉央一面,此時出言提醒,心裡暗暗爲她鼓着氣。

“這傢伙……力氣還不小。”葉央強笑着開口,聲音斷斷續續,汗水一滴滴從額頭滑下。馬場的圍欄有多高,她是見過的,不用輕功單憑跳躍,連她都過不去!

一旦掉下來,可不是被踩幾腳就行了的啊……

她在心裡提醒自己,同時抱得更緊了些,“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爲了穩住身形,葉央用手指攥着鬃‘毛’,野馬吃痛後跳躍得更加劇烈,她卻穩穩地騎在了上面,如同在‘激’流中行扁舟,天旋地轉之間,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你到底什麼時候……能停下來?”葉央顛的頭昏腦漲,居然開始和那匹野馬說話,斷斷續續,還差點咬了舌頭,“看你這麼瘦,居然這麼能跳。”

野馬繼續嘶鳴,不理她。

“我可是連午飯都差點吐出來,乖乖回去罷,一羣人等着呢……”

“到底有完沒完了!我就不下去,怎麼着吧?”

僵持了也不知多久,直到天邊泛起了鉛‘色’,太陽依然下山,淺金‘色’的野馬才漸漸停止了跳躍,喘着粗氣站在原地。葉央雙手雙腳都因爲保持了太久姿勢而僵硬失去知覺,指甲掐出血來也察覺不到,在那匹馬不動之後,緩緩鬆開,從它背上滑了下來。

“呼……呼……”

她大口喘着氣,落在野馬蹄邊的草地上,那野馬看了她一眼,自己同樣撐不住,原地臥了下來。

於是葉央笑得很得意,完全看不出是在同一匹馬較勁,“讓你跟我鬥!”

歇息片刻,又得趕在它恢復‘精’力前爬起來,省得被踩死,葉央打個唿哨換來自己的馬,翻身跨上去,對太僕寺的幾位道:“這馬已經力竭,想來不會掙扎,你們牽回去罷。記得下次多喂些糧草,是不是餓了纔會跑出來的?”

說着還看了看淺金‘色’野馬的腹部,那裡肋骨根根分明,馬雖高大,卻不甚健碩。

“將軍有所不知,這黃驃馬每頓吃的可不少了,只是吃再多,那肋條都在外面凸顯着,諢名便喚作透骨龍。”有人拱手笑着謝過她出手相助,然後衆人合夥圍了上去,給那黃驃馬套上籠頭,小心翼翼地牽走了。

黃驃馬哼哼唧唧的,老大不樂意,卻因爲體力透支,反抗的掙扎被衆人壓了下去,只在經過葉揚身邊時,側頭瞟了一眼她身下的戰馬。

葉央居然在它眼睛裡,看見了輕蔑的神‘色’……一匹馬的表情也能如此豐富!

黃驃馬仰着頭走遠了,鬃‘毛’除了被葉央抓‘亂’的,其餘地方都相當順滑,並不壯碩卻很有力。走出幾步後,它還回頭一次,似乎是等着葉央開口留下它。

葉央立於馬上,心裡苦笑了一下。那可是太僕寺餵養的,如此神駿,以後說不定還會被送進宮裡,她可不能輕易開口。

黃驃馬等了片刻,見葉央始終沒有動靜,忿忿地打了個響鼻,賭氣跑開了。

活動着僵硬的手腕,太僕寺似乎沒什麼需要幫忙的了,葉央調轉馬頭回營,等踏入營地範圍後才覺得不對勁。

營帳的數量……似乎變多了。她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眼睛掃過面前,葉央終於發現了哪裡不對,在營地中央的位置,多了一頂堪稱奢華的軍帳。頂上鋪的不是寒酸氈布,而是柔軟乾淨的獸皮,面積也大了許多,能容下十五人左右居住。

“……怎麼回事?”她隨手拉了個小兵詢問。

被問到的人一臉驚訝,稟報道:“回將軍,懷王殿下傍晚到的……您居然不知道?”以他們兩個的關係,不應該如此呀!

葉央茫然,自言自語道:“他來幹什麼?”

此時戰士們悉數回營,開始生火做飯,一陣陣炊煙中飄着米香。商從謹挑開帳簾,從裡面走出來,手指上有些污漬,漆黑的瞳仁卻很乾淨,一瞬不瞬,完整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你……”葉央開口,卻發現不知該說什麼。

回京之後繼續當他的王爺,從此不再見面,這是兩人約定好的事情,畢竟身份有別。可商從謹怎麼過來了?

“我向父皇請旨,繼續研製火炮。但城中住宅密集,懷王府又有太多不相干的人,唯恐誤傷他們,乾脆將東西搬來了這裡,四周俱是曠野,找個沒人的地方很容易。”商從謹說謊的技術並不好,眼睫垂下,盯住地面,面無表情心裡卻在緊張。

葉央看着那張貌似倨傲的臉,輕輕彎起嘴角,故意沒說話。

監軍回營,一切又如從前,只不過商從謹現在的身份是徹底的王爺,雖不干涉神策軍中事物,因爲暫時藉助軍中輔助,表面上,葉央還得把他當座上賓供着,那些陷入瓶頸期的研究,想必不會突破得太慢。

一旦研究成功,葉央回京覆命時便能說“多虧有懷王殿下”,誇他兩句。

有了這個藉口,想必他能留下很久,在皇帝面前搬出一套“爲國爲民”的話,果然奏效,還能順便堵住悠悠衆口。

不過商從謹當然不是爲了多看幾眼她,才巴巴地從京裡跑出來。同葉將軍打了個招呼,便又召集軍中那幾個助手,商量該如何改進。

葉央自然也有事要忙,等吃過飯還要詢問軍校的建設進度,只在營帳中呆了一會兒又出發了,返回時已然夜深。

商從謹本來在自己的軍帳裡,快睡下的時候突然聽見葉央答口令過關卡的聲音,便匆匆穿上外套出來。

“吵醒你了?”葉央路過,發現帳簾開了道縫兒,歉然一笑。

“我還沒歇息。”商從謹搖頭,側身讓開了一點,“用了你說的方法,火‘藥’原料的純度果然高了許多,如此一來,殺傷力也大了,原先的火炮重量便要提高些許,我算了算,恐怕新的火炮每架要提高至千斤重。”

葉央神‘色’如常,自然地走進他軍帳裡,隨口問:“‘射’程呢?”

“還未試驗,但想來不會比千斤投車弱。”商從謹篤定回答。

王爺的軍帳的確與衆不同,儘管住的並非屋舍,可各式陳設沒少半分,處處透着金貴奢侈,據說這還是商從謹故意沒多帶東西的結果。葉央坐在桌前,自顧自地倒了杯茶,草草一聞便知道不是凡品,“抓緊研究罷,等新的火炮做出來了,我就組建一支專‘門’使用火炮的隊伍來。”

這東西需要專人負責使用,炮兵隊的設立刻不容緩,一切只等商從謹的結果了。

燭光下,她的眼睫投下一片‘陰’影,商從謹專注地盯着那團影子,認真點頭。如此草率地跑出來已是不妥,若真拿不出有價值的東西,不光皇帝那邊不好‘交’代,更會招惹百官非議,連帶給葉央添麻煩。

身爲‘女’子,她在軍營裡走得舉步維艱,一刻不前進,在旁人看來就是後退,着實不易,比西疆出生入死的時候好不了多少去。

記得兩人第一次將火炮應用在實戰中,指揮軍隊作戰。登上123言情城的城牆,葉央無懼無畏,堅毅鎮定,一瞬間就習慣了戰場。商從謹在旁看着,想的卻是,她會不會怕?

從少‘女’到將軍的轉變,幾乎是突然完成的,她爲什麼能做到這一切?

那時候葉央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她不能怕,一旦退縮就是讓無數戰士白白送死,只能用一顆看淡生死的麻木心臟,來面對無窮無盡的庫支猛攻。

商從謹擔憂的,是見慣了血腥殺伐後,她會不會變作從前那樣,眼眸裡沒有一絲情感,冰冷地注視着人間?

不斷有同袍倒下,但葉央眼中未見血霧,只有清明。爲了贏來庫支的敗退,任憑戰士因爲她的一個命令而死去。只是那一年裡,商從謹知道自己多慮了。

葉央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沒有‘迷’茫,沒有退縮——她怎麼能堅強成這個樣子?怎麼能!無比清醒地記住自己犯過的一個個錯誤,死去的一個個同袍,從不逃避,從不猶豫,保持着意識,一次又一次地疼着。

在燭火下,兩人無聲對坐,無話可說卻不顯尷尬。葉央很享受這種寧靜的氛圍,於是不刻意打破。

在西疆時天高水遠,沒有那麼多規矩所限,他們兩個也沒有半分逾距的地方,談話時多以戰事爲主,很少扯些旁的。

兩個人沒有像小兒‘女’一樣賞‘花’看燈遊玩,一次都沒有,就連偶爾湊在一起吃頓飯,可能筷子剛提起來,邊關或者軍中又出了什麼事,需要葉央去處理,她便提着劍匆匆離開,歸來時有早有晚,晚的時候居多。

一生的時間很長,可他們相伴的時間,太短。

身爲王爺,商從謹知道的要比葉央多那麼一些——其實葉安北也清楚,只是從未提過。世家間提起葉央,總繞不過一句“年歲漸長無人敢娶”,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她一旦脫身軍中成爲普通‘女’子,便成了人見人躲壞了名節的老姑娘。

葉央當然是不在乎的,他也不希望她在乎。

反正無人敢娶,正好沒誰同自己強了,他只害怕她不願意嫁。

商從謹從思緒中回神,正好葉央擡頭,撞進他眸光裡。無言間相視一笑,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