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也是這麼想的。等房子建起來了,把父母接過來和我一起住,也讓他們過過城裡人的生活。”朱大雲說。
“好,有這份孝心就好。”王建才突然嘆了口氣,“別學我,家裡什麼都管不了,想把父母接來,也是心有餘力不足啊!”
王建才曾經也想過把父母到他家裡來住,可是他老婆夏金英是堅決不同意,爲此還大鬧過一場。最後王建纔沒有辦法,只好妥協,可是他連平時拿點錢給兩個老人,都要偷着給。想想自己雖然做了個小官,卻連孝敬父母的能力都沒有,王建才覺得自己很悲催。都是那個可惡的夏金英鬧的。想到這個女人的這些種種作爲,王建才就恨不得立刻休了她。可是回到現實中,他又顧慮重重,下不了這個決心。
“哦,對了,對外你就說是你自己買的地,千萬別說是我給的。對淑芳也別說,萬一讓你舅媽知道了,又要找不必要的麻煩。”王建才說。
“好,我知道了!”朱大雲說。
王建才選擇在辦公室把這個土地使用證交給朱大雲,就是爲了不讓家裡那個母老虎知道。她的兄弟姐妹多,想在餘河縣城弄塊地的人好幾個呢,要是知道王建纔拿到了地給了自己的外甥,而不給她的兄弟姐妹們,那還了得!非得世界大戰不可!王建才現在對這個母老虎是惹不起,躲得起。
“你那三萬塊錢,等舅舅攢夠了就還給你,爭取給你建房子用!”王建才說。
“不用,舅舅,我不着急用那些錢。”朱大雲說,“淑芳的店裡生意挺好的,我看我們明年就有錢建房子了。”
“那就好!看不出來,淑芳還很會做生意!”王建才說,“那我就慢點還你。”
看着朱大雲現在的樣子,王建才覺得其實這小子生活得挺好的。雖說淑芳文化不高,可人家通情達理,還會經營做生意,關鍵是對朱大雲俯首帖耳的,對父母也非常孝順。這小子,可要懂得珍惜啊!
“舅舅,那我先回去了!”朱大雲站起來說。
“好!”王建才起身走過來送他。
王建才拍着朱大雲的肩膀說:“大雲啊,好好珍惜你現在的生活,淑芳是個不錯的女人,好好對她。人的幸福,是用來感覺的,而不是用來比較的。生活中,我們都是遠視眼,往往模糊了離我們最近的幸福。你們兩個,你負責一手抓精神文明,淑芳負責抓物質文明,你們可以實現精神和物質雙豐收!和淑芳好好過日子,舅舅相信,你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好,我記住了!”朱大雲面向舅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關於他和吳淑芳的婚姻,舅舅是第一次這麼語重心長地和他說起。
走在路上,朱大雲反覆琢磨着舅舅的話。
他覺得舅舅說得很有哲理,也很現實。結婚四年來,憑心而論,各個方面來看,淑芳都是個不錯的女人。善良、孝順、大度、顧家……雖說他們之間沒有愛情,但是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所有的愛情最後不都會轉變成親情麼?那麼,自己和淑芳,是不是也一樣可以相愛相伴,白頭偕老呢?
從這一刻開始,朱大雲在心裡告訴自己,要改變對吳淑芳的態度,培養對她的感情,珍惜自己的家庭,珍惜現有的幸福。他好好寫稿,爭取事業更上一層樓;淑芳,好好經營服裝店,把家裡的日子過得更紅火起來!真像舅舅說的那樣,實現物質和精神的雙豐收!也讓那個女人看看,離開了她,我朱大雲過得很好!而且會越來越好!
看着朱大雲離去的背影,王建才心裡很有感觸。他曾經以爲,大雲會像他一樣,因爲娶了這麼個自己不愛的女人,而生活得很悲慘。可是沒想到,吳淑芳這個女人,雖然讀書少,卻很懂得經營家庭和婚姻,會一心一意爲家爲男人着想。所以,他覺得朱大雲是幸運的,莽打莽撞遇上了一個好女人。不像他,這輩子就被夏金英這個文盲加潑婦給套牢了。他心中無數次想解套,可衡量一下那個代價,還是沒有這個勇氣。
正想着,突然電話響了起來。
他拿起話筒,那個熟悉的聲音就傳來了:“哥,晚上過來吧,我給你準備了好吃的!”
雖然隔着空間,萬玲秀的聲音依然那麼具有吸引力,讓他無法抗拒。
“好吧,晚上正好有一桌,你先給我留個大包間。”王建才說。
“好,哥,我等着你!”萬玲秀甜蜜地說。
自從調進了餘家埠鎮,王建才把鎮政府的接待點定在了好再來,這爲萬玲秀帶來了滾滾財源。這樣一來,王建纔到好再來的機會就更多了,他們幽會也就成了家常便飯。
王建才也知道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家裡的老虎婆發現,可是他卻再也控制不足自己的腳步,鎖不住自己的心了。
來吧,如果真的要爆發,那就讓暴風雨來得猛烈些吧!
王建才心裡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烈士,隨時準備迎接夏金英的子彈,英勇就義!
他潛意識裡覺得,這件事,可能被動挨打比主動進攻來得更妥當一些。
王建才掛了電話,在桌子上轉悠的時候,鎮長何平走了進來。
何平長得文質彬彬,臉上還架着一副金邊的眼鏡兒。
王建才擡起頭看着他,他知道,何平找他一定有事,沒事他是不會輕易到他辦公室的。當初王建才調進餘家埠鎮,最大的競爭者就是何平,他在這兒已經幹過一屆鎮長了,垂涎這個書紀的位置很久了。可是最終還是沒有競爭過王建才。
王建才聽說,何平是縣長蔣能來的人,據說,蔣能來在何平失利了之後,曾經想過把他調到外面的某個局任局長。據說,何平堅決不願意離開,寧願在這兒當鎮長,也不去他看不上的局裡。
王建纔來到餘家埠後,對於一些工作,何平在暗地裡使絆子,王建才早就知道。
何平在王建才的對面坐了下來,嚥了口唾沫,說:“王書紀,有件棘手的事情。”
“什麼事?”王建才問道。從何平的臉上,王建才似乎看不出有什麼麻煩事,他好像總是那麼淡定,那麼文質彬彬。
“四青蔬菜隊的老百姓鬧起來了,圍在四青居委會。”何平依舊不緊不慢的事。
“什麼時候的事?爲什麼要鬧?”王建才故意問道。
“剛剛接到電話。”何平說,“據說是徵地補償的問題。”
王建才一猜就是這事。
餘家埠鎮是縣城的中心區,財政比其他鎮裡寬裕,不用收農業稅,但是卻有新的更棘手的問題,那就是徵地、拆遷和補償。
何平說的這個四青蔬菜隊的徵地,還是王建纔來之前就已經完成了的項目。
四青蔬菜隊是餘家埠鎮主要的蔬菜來源,那一大片幾百畝肥沃的土地,是這些洗足上田的農民們曾經的生活依賴。這些四青蔬菜隊的老農們,習慣了每日挑糞種菜的日子,他們靠着自己勤勞的雙手,硬是在土地裡刨出了金子,幾乎家家戶戶都蓋上了小洋房,過上了好日子。
從新縣城要重新規劃後,村民們的地陸續被徵了。當初縣裡答應農戶可以帶田進入企業,也就是每家被徵多少地,就可以按照條件解決幾個人進入企業工作,並且解決農轉非,田地也按地段不同,每畝1-2萬元不等支付徵地補償。
農民世代以土地爲生,開始沒有幾個人能接受這樣的條件。後來政府派出多個小組分頭做工作,找當時能在農戶中起一定帶頭作用的人,私底下達成一些交易,讓他們帶個頭,先把合同簽了,然後再設法動員其他農戶,就這樣逐步瓦解了老百姓心裡的防線。最後大家陸陸續續都簽了。很多農民被安置到了餘河最大的手工加工企業——餘河縣雕刻廠,還有一部分人被安置到了塑料廠。這些人勞作的場地從田間轉到了工廠,開始了作爲一個小市民的生活。
按理這樣來解決農民的出路,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農民雖然失去了田地,但是依然有工作,可以解決生存的問題。可是農民們進入工廠工作後,雖然坐在車間裡,可他們發現收入遠遠比不上曾經在地裡種菜,而政府答應過給他們的徵地款,只發了區區每畝3000元,有的還只有2000元,其餘的卻遲遲沒有兌現。
農戶們一致認爲,他們的徵地補償款被街道辦的人私分或者揮霍了!多次和街道辦交涉無果,就這樣,這些人選擇了到居委會去撓事,要回屬於他們的徵地補償款。
四青居委會的主任沈貴看到人越來越多,他無法招架,就打電話向何平求救。
何平知道這是個難啃的骨頭,索性拋給了王建才。看看他怎麼去招架。
王建纔看着何平,問道:“縣裡撥了多少款項到四青街道?”
“我瞭解了一下,當時是一次性徵了300畝地,其中100畝是用作縣委和政府以及相關單位的樓羣建築,還有200畝是做商業開發。徵地工作完成後,負責商業開發的恆生公司已經通過銀行貸款,把一部分錢支付給了四青街道,總共是250萬,好像還欠200萬左右。”何平說。
恆生公司?王建才感覺這個名字好熟悉。他的大腦裡立刻搜索出了黃麻鎮的恆生再生資源有限公司,這個就是鄒細水撤出恆生資源,在信江市另外註冊的那個建築開發公司。
當年鄒細河雖然因爲公司涉嫌銷贓被抓,但是沒過多久,就被鄒細水活動出來了。這個鄒細水,能量還真不小,如今都能拿下縣委新址的重建工程!世事輪迴,沒想到轉來轉去,又轉到一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