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秀青感覺到了睿華的手在緊緊地摟着自己的肩膀,內心一陣暖流涌了上來,她側過頭,看了看已經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弟弟,雖然略顯單薄,卻已經是一個大男子漢了,她伸出手,拍拍了睿華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弟弟真的長大了,她的內心好一陣欣慰!
胡國成很快就買來了睿華的盒飯,大家於是又開始接着低頭吃飯,心裡都在期待着丁志華的早點舒醒。
方鶴翩很快就度過了危險期,只在重症監護室呆了一天,第三天就轉入了普通病房。看上去,方鶴翩的精神很不錯。
進入普通病房後,丁家人全部圍在病榻前。丁志娟拉着媽媽的手,不停地掉眼淚。想到媽媽的身體裡已經少了一個腎,她就止不住地想哭。
“媽,你受苦了!”丁志娟說。
“傻孩子,別哭了,媽媽挺好的,只要你哥哥能平安健康,媽媽就是舍了命,也值得!何況你媽媽現在還好好地活着,你應該高興啊!”方鶴翩笑着說。
丁志娟聽媽媽這麼說,眼淚流得更多了!
杜秀青也拉着方鶴翩的一隻手,她感覺婆婆明顯地比進手術室前消瘦了,虛弱了。這麼很大手術,無論如何,對身體都是有傷害的。可是作爲母親,在孩子的身體受到病魔威脅的時候,卻是選擇了義無反顧地去捐腎,寧願從此以後,自己的身體變得殘缺甚至是面臨生命危險也在所不惜。母愛,就是這麼偉大,從來只有付出,而不求任何回報!
“媽媽,謝謝你!”杜秀青看着方鶴翩說。
“秀青啊,媽媽要謝謝你,你爲志華和丁家所做的一切,都讓我們感動啊,孩子!我要謝謝你,丁家要謝謝你!”方鶴翩說,“我是志華的媽媽,兒是我身上的肉,我爲兒子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是值得的,孩子,讓你受苦了!”
“媽,別這麼說!我是丁家的一員,我爲丁家所做的任何事情,也是應該的;志華是我的愛人,爲他吃苦受累也是應該的!”杜秀青說。
“孩子,你總是那麼善解人意,丁家讓你受苦了!”方鶴翩把杜秀青的手握在手心裡,那麼慈愛地看着眼前的秀青。
她是真心實意這樣想的,秀青爲丁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丁家的福氣,是她這個做婆婆的福氣。這個家的完整,是秀青的堅守纔有的,這個家的幸福,是秀青的容忍帶來的;這個家的希望——子安,是秀青爲丁家帶來的……如今,她前程似錦,卻對自己這個類似於半個廢人的兒子不離不棄,這樣的堅守,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她覺得她不能對秀青要求太多,一個女人能做的,秀青都做到了,丁家還能苛求什麼呢?
胡國成在他們平安手術後的第二天,把醫院裡的事情交代好了之後,就返回了餘河縣。向活土匪彙報了丁志華的手術情況。
得知秀青沒有爲丁志華捐腎,黃忠華的內心鬆了一口氣,他的小魔女,保存了完整的身體,這是他的期望。他實在無法接受,她的身體因爲她的丈夫和變得殘缺不全,那樣,他幾乎都無法去面對和接受他曾經最喜歡的小魔女了。好在事情能如他所願,他的小魔女完好無損。
一個星期後,度過了危險期,志華終於走出了無菌病房。
丁志華來到普通病房後,方鶴翩已經能下地活動了,身體恢復得不錯,起色看起來也挺好的。
在得知兒子平安度過危險期後,方鶴翩來到了丁志華的病房裡,她看到自己的兒子又活過來了,起色也好了很多,那個存留在她腦海裡奄奄一息,幾近死亡的兒子,終於在換上了自己的腎臟後,活了過來!方鶴翩感覺到了自己的生命在兒子的身上得到了第二次的延續。
如果說第一次是把他生下來,延續自己的生命,那麼這一次,給兒子捐腎,就是第二次,是兒子的再次新生,是這個家的再次新生!
方鶴翩坐在丁志華的榻頭,慈愛地看着兒子,雖然兒子的頭髮已經全部剃光,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是在方鶴翩的眼裡,此時的兒子,就像剛出生的嬰兒般可愛。就像他還在襁褓中一樣,那麼嬌弱,那麼需要媽媽的呵護和關愛,那麼讓人垂憐……
“媽……”丁志華叫道。
“兒子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是上天給你的難,也是上天給你的新生。”方鶴翩雙手撫摸着兒子的手,說,“渡過了這次難關,你今後的日子就好了,一定是順風順水,兒子,相信媽媽的話,你後來的生活,一定是充滿希望和陽光的!”
“嗯……我相信……”丁志華低聲說道。
“兒子,媽媽要告訴你,這次你生病啊,多虧了秀青,她爲你,爲我們這個家,做了一個妻子該做的一切,還做了一個妻子做不到的一切……”方鶴翩看着丁志華說。
丁志華看着方鶴翩,不知道媽媽要說些什麼?爲什麼又要這麼誇秀青?
“兒子,媽媽要告訴你,得知你的病之後,第一個提出給你捐腎的人,你知道是誰嗎?”方鶴翩看到丁志華的眼睛問道。
丁志華似乎不太明白媽媽眼裡的含義,是誰?難道會是秀青?他不敢相信。
“兒子,是秀青,是她第一個提出要給你捐腎!她說,如果她的腎源和你匹配,就不要我們丁家人做配型了,她給你捐!後來,是醫生建議我們直系親屬去配型,說這樣做成功率高,排斥反應小,就是這樣,她也堅持去做了配型……”方鶴翩說。
聽着媽媽的話,丁志華的內心震撼了!他沒有想到,他這麼個廢人,一個完全是她名義上的丈夫,沒有給過她任何丈夫的激情和幸福的男人,甚至還出言羞辱過她,罵過她的人,她卻能在自己最危難的時候不離不棄,還能提出爲自己捐腎,這樣的女人,內心該是多麼善良,多麼強大,多麼寬容啊!如果說得難聽點,像自己這樣的男人,死了,其實對於她這個做妻子的來說,是最好最自然的解脫,對她的人生,對她的仕途,都只會是利好的消息,絕對不會帶來半點的不利……可是,她卻在竭盡全力爲自己找醫生,爲自己捐腎,這樣的女人,自己還能恨她?罵她?羞辱她嗎?不!那自己就真的是一個連畜生都不如的人!
丁志華感覺自己內心原本堅硬的那層甲殼,慢慢在變軟。對於杜秀青,自己名義上的妻子,在聽到她和活土匪的緋聞時,他曾經很長很長的時間裡,恨她!怨她!有時恨不得關上門,掐死她!可是,現在回過頭來想想,自己那樣的心裡是多麼黑暗,多麼可恥,多麼卑鄙啊!守着自己這樣一個不健全的男人,秀青還一直在維持這個家庭的完整,一直在爲自己保存着這個男人最不齒的秘密,沒有告訴任何人,這樣的承擔,秀青要在內心做多大的犧牲和容忍?
“兒子啊,秀青是個好女人,好妻子,是我們丁家的福氣,兒子啊,病好以後,好好和秀青過日子,我們這個家就能比過去更幸福,更美好……”方鶴翩抹着眼淚說。
“媽,你放心,我會的,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我沒看到秀青的好,沒珍惜她,現在我知道了,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丁志華伸出手,替方鶴翩抹去眼角的淚,自己的臉上卻也淌着淚滴。
方鶴翩看着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的兒子,含淚的眼裡,露出了幸福的光芒。
杜秀青從外面推門進來,看到方鶴翩正拉着丁志華的手,微微笑了笑,說:“媽,吃點水果吧,我去樓下買了點葡萄,志華,來,吃點水果。”
杜秀青拿出一串晶瑩剔透的葡萄,放到方鶴翩的手上,接着又拿了一串放在丁志華的手上。
方鶴翩接過葡萄,說:“我去我那邊看看,你爸爸和妹妹還在我那邊呢,你們吃啊!”
“媽,拿點葡萄過去給爸爸和志娟吃吧!”杜秀青說完,從果盤裡拿過兩串很大的葡萄,讓方鶴翩帶過去給丁光信和丁志娟吃。他們父女倆一定是在那邊休息,睿華昨晚守夜,中午就留在對面的酒店裡休息。
方鶴翩走後,房間裡就剩下杜秀青和丁志華兩個人了。
杜秀青坐在剛纔方鶴翩坐着的凳子上,看着丁志華。
丁志華並沒有吃她遞過去的葡萄,而是一直把這串葡萄拿在手裡,葡萄的光澤那麼誘人,水靈靈的青翠欲滴,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吃一個。
“志華,吃葡萄吧,很甜很脆的,你嚐嚐看!”杜秀青對丁志華說。
“好,你也吃吧!”丁志華說着,拿起手裡的葡萄,摘下了一粒,要往杜秀青的嘴裡送。
杜秀青本想拿手去接,可是丁志華卻堅決要直接送到她的口中。結婚這麼多年,共處一個屋檐下,在他們新婚燕爾最親密的那段時間,他對她都沒有過這樣體貼的舉動,可是,今天,他爲什麼突然間有這麼親密的動作,要喂葡萄給自己吃?
杜秀青覺得不可思議,更覺得有些不可接受,兩個一直都感覺比較陌生的人,突然間要這麼親密起來,還是有些不太習慣的。可是丁志華就那麼舉着那顆葡萄,似乎她不接住,他就不放手,而且眼裡滿是期盼和鼓勵的目光!
杜秀青終於還是往前傾了一個脖子,張開嘴,把那顆葡萄接在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