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警們陸續跳下車,荷槍實彈的裝備,讓現場依舊在混亂吼叫的村民們立刻安靜了下來。
人羣自然分散開了,那位警察被其他人攙扶着上了車。
坐進了車裡,年輕的警察還是木木的,依舊沒有回過神來。
“鄉親們,大家聽我說。”站在車頭上的高高很大的首長模樣的軍人拿着喊話器說道,“首先,我要告訴大家,我們來,是來幫助大家解決問題的,請大家不要害怕,更不要有對抗情緒。現場的情況我們都看到了,鄉親們受苦了,我在這裡對大家說聲對不起!”
說完,首長對着人羣深深地鞠躬致歉。
“首長,你可要爲我們做主啊,我家男人被那個警察給開槍打死了呀?人民的警察殺死了我的男人啊,這個天下還有王法嗎……”女人眼淚巴巴傷心絕望地哭訴道。
“……請您放心,政府一定會秉公處理。”首長蹙着眉頭說,示意下面的人扶起跪在地上的女人。
“現在,我有個請求,請大家不要再激動,先行散去。今天,我們看到現場的情況,你們是受害者,政府也是受害者,那位警察同樣是受害者……這場博弈和對抗中,我們現場的每個人都沒有得到任何好處。鄉親們,你們的意願不是要看到今天這樣的局面吧?你們一定是想通過圍攻工廠,達到把工廠趕走的目的,可是,看看現在的情況,很大超出了我們的意料啊,鄉親們,這是誰也沒有想到,也不願意看到的場面。這就是意外,出乎我們所有人的意外,血的教訓,深刻慘痛啊……”
人羣中,一陣陣的悲泣聲傳來。
開槍,死人,這對於這些看起來不怕死的村民來說,也是十分驚秫的事情啊!大興村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流血衝突事件。如果不是爲了捍衛自己的權益,保護自己賴以生存的環境,免得子孫後代遭殃,他們怎麼可能全村人聯合起來和政府對抗呢!現在發生這樣的驚天大事,後面還會出現什麼樣的事情,大家都無法預料,只是今天倒在血泊中的這位漢子,已經成了這次事件的第一個犧牲品。
大家都被嚇壞了,默默的不敢再抵抗了。可是,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兄弟,他們內心的怒火似乎又要燃燒起來……
武警戰士很自然地就形成了一堵人牆,把村民和警察給分開了。這讓這些警察們正好趁機集結,立馬撤離……
村民們眼巴巴看着他們離去,也開始陸續返回村莊,只是那個已經躺在血泊中失去了生命的壯士一家,依舊跪在那兒,悲痛哭泣……
現場暫時恢復了平靜。
蔣能來接到沈茂申的電話後,整個人都呆了。
他傻傻地坐在沙發上,大腦裡一片空白。724
開槍?打死人?怎麼會出現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誰給他的權力?開槍警示並不是要殺人啊?沈茂申啊沈茂申,你不僅害死了袁浩,害死了那個警察,你還害死了我!他瑪的,這個節骨眼上,黃忠華不在家,現在出了這樣的鳥事,所有的責任都在我一個人身上!真他瑪的晦氣!我讓他們去平息,也沒讓他們去殺人啊?我說強攻,也不是要打死人啊?這個袁浩和沈茂申,真他瑪的不會辦事!看來這回大家都玩完了,這出了人命案,就等着上面來處理吧?
唉!蔣能來長嘆了一口氣,滿臉倦容地蜷窩在大班椅上,幾乎要被椅子給吞沒了。
閉着眼睛沉思了一會兒,蔣能來立刻騰地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他立刻撥打了黃忠華的電話,向黃忠華彙報了今天發生的事情。然後撥打了兩辦主任的電話,把政府辦的主任黎珉新和縣委辦的主任胡國成同時召集到了辦公室。並且把吳南成也叫到了辦公室。
黎珉新和胡國成幾乎同時來到了蔣能來的辦公室,兩辦主任同時被召集過來,似乎還是頭一次。兩人都不知道蔣能來要佈置什麼大事。等到吳南成到了之後,蔣能來纔來到了外間辦公室,和他們坐在一起。
“今天大興村的事情太出乎意料了,南城書紀在現場,我們把現場的情況簡要彙報給市委和省委,現在就要擬出一份密電,馬上落實,立刻發出去。南城書紀對現場情況比較熟悉,言簡意賅,立即成文。”蔣能來面無表情地說。
吳南成猜就是這事兒。他作爲當時在現場的最高領導,本應立即向他彙報此事。但是情勢急轉直下,他也就是電話裡跟蔣能來進行了簡短的彙報。
現在要擬這份發給市委和省委的密電,還真是不好拿捏這個分寸。
思前想後,由吳南成口授,讓胡國成執筆來寫。
經過反覆修改,蔣能來點頭同意後,才讓兩辦拿去打印,然後同時發往市委市政府和省委省政府。
密電發出去後,蔣能來的眉頭依舊緊蹙着。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打給了沈茂申。
今天的局面,可以說是慘敗收場。可是,這個網,還是要收一收的。
大興村裡的這一晚,卻是十分不平靜的。
那位犧牲在槍口下的壯士叫趙明智,四十二歲,是大興村這次事件的領頭人之一。
當時被警察打倒在地的柳泉叔,是大興村德高望重的老者,已年近八旬。他們沒有想到,這些警察竟然連老人都能下得了手,這不是擒獸是什麼?
趙明智第一個衝上去,也是因爲這個。柳泉叔當時被打暈在地,生命垂危。後來經過搶救,終於緩過來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警察的槍口真的就對準了他,讓他過早地結束了自己尚且年輕的生命,留下了兩個年幼的孩子,一對年邁的雙親。
此時,趙明智的家裡已經爲他搭起了靈堂。
堂屋裡的正中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木,趙明智已經安詳地躺在棺木裡。
他的妻子、孩子,還有父母依舊在悲泣着,只是聲音已經嘶啞,眼淚已經流乾。
趙明智家的院子裡,坐滿了人。大家都悲痛沉默着,男人們的手裡都捏着香菸,只有那縷縷飄動的煙霧,告訴大家空氣還是流通的。
許久許久,其中一人開口了:“這件事一定要討個公道,要爲明智哥討個公道!”
“是,一定要血債血償,讓那個開槍的小子拿命來賠!”另外一人憤怒道。
“明智哥是爲我們大家而死的,他絕對不能白死,這件事絕對不能就這麼過去了,過不去!我說它過不去就過去!”坐在角落裡的一位漢子邊說邊流下了眼淚。
“大家商量一下吧,該怎麼去討個公道,怎麼爲明智哥的死討回公道?”第一個開口的人抽了一口煙,重重地吐出菸圈說。
“我看我們要衝到縣委去,把那個開槍的小子抓出來,現場給他打死,一命償一命,爲明智哥討回公道!”一位小個子站起來怒不可遏地說。
“唉,人家都跑了,要打死的話現場把他打死就算是解恨了!”年長一點的說道。
是啊,人都跑了,就算是要他死,也是由法律來判決,而不是他們這些老百姓說了算的。
想想他們自己的力量其實是微乎其微的,根本捍衛不了自己的權力。現在面對自己的兄弟被活活打死的悽慘局面,卻也無處去申述,真是告狀無門啊!
大家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依舊是不停地抽着煙。
夜已經深了。
靜默中,突然,一聲鳥叫聲讓大家警覺了起來!
“啾啾啾啾……”聲音越來越急促,大家立馬站起來了身,開始四散撤離。
就在這時,院子的大門被“轟”的一下推開,幾十名警察蜂擁而入,立馬控制了還坐在院子裡的七個男人。就在他們轉身的那一瞬間,一個個被反扭着手臂給拷了起來,立馬被推出了門外!動作之迅速,抓捕之準確,讓在堂屋裡爲趙明智守靈的那些人來不及反應!
“你們憑什麼抓我!憑什麼抓我!”大家邊反抗邊叫嚷着。
“少他媽廢話,走!”警察吼道,推着他們就往外走。
一路上,聽得村裡的狗開始狂吠起來,此起彼伏,在深夜裡顯得很是瘮人。
車子離開村莊,在馬路上消失之後,那些剛纔聚在趙明智家裡的一撥人,再次在另外一個房子裡集中了。
“很奇怪,剛纔他們進來的時候,這些狗怎麼沒有出聲?難道他們的行動做得這麼隱秘?警察是怎麼進入村裡的?村口的路斷了,而且有放哨的,這些車是怎麼開進來的?進入村裡之後,沿路還有暗哨,怎麼直到他們進入了趙明智的家裡了,我們才聽到信號?”大家看着領頭的,開始議論道。
是啊,爲什麼他們直接就到了趙明智家裡,而且那麼熟悉?
坐在八仙桌東邊的那位長者,不停地抽着煙,眼神憂鬱地看着縹緲的煙霧。
“一定有內奸!”許久,他咬着牙吐出了這幾個字。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
對,一定有內奸!不然今晚他們不可能這麼準確地來到趙明智家,直接抓人!
可是,這個內奸會是誰呢?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暗裡出賣自己的族人?
長者依舊抽着煙,眼睛一直盯着門口,似乎要從那兒看出個什麼破綻來。
“大家想想,今晚誰沒有到明智家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