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並不回答劉良的話, 收回彩蝶後便朝校門口走去,路過一個彩票投注站,花三十塊錢買了三張刮刮樂,又把劉良帶到一個咖啡廳交談。
“你是來道歉的嗎?”她漫不經心地看着窗外。
劉良點點頭, 想好了一肚子的煽情話, 說出口卻變成了:“我爲什麼要向你道歉?我自認我並沒有做錯什麼。你的命是陳莉換走的,你要對付就對付她好了, 我是你爸爸,你怎麼能如此無情?要不是看在你實力強大,能幫我東山再起的份上, 你以爲我願意低聲下氣地來求你?”
林淡這才正眼看他,頷首道:“我明白了。”
劉良急得滿頭大汗,想張嘴說話卻又立刻閉上。他差點忘了,林淡給他下了一種蠱, 迫使他只能說真話。
林淡似乎對他的真實想法並不感到意外。有些人永遠不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發生災難的時候只會把鍋甩給別人。她拿出一枚硬幣, 刮開一張刮刮樂, 看了看中獎信息就扔到一旁, 又刮開一張。
劉良原本只是隨意看一看, 然後眼睛就直了。第一張刮刮樂刮出了三十五萬的最高獎金,然而這還沒完, 第二張也是, 第三張也是……林淡只買了三張刮刮樂, 卻全都中了特等獎, 這明顯不正常。
刮刮樂的中獎率有那麼高嗎?劉良眼珠赤紅地看着這些彩票。
林淡把硬幣扔在桌上,徐徐道:“你也看見了,你的財運如今全在我手裡,只要我願意,這輩子就有花不完的錢,而它們原本都是屬於你的。你想拿回去嗎?”
劉良直勾勾地看着林淡,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你願意還給我?”
“我可以還給你,只要你跪在我媽媽墳前,真心實意地說一句對不起。”
“好,我們馬上去蜀川!”劉良當機立斷地說道。
林淡嘴角微微一翹,卻也沒說什麼,拿出手機給高書凱打電話,讓他安排行程。當天下午,一行人就趕到了苗寨,站在一座連墓碑都沒有的孤墳前。
“去道歉吧。”林淡語氣平靜。
於葉縈輕輕握住她的右手,試圖給她一點溫暖。高書凱拿起柴刀,把墳頭上的雜草砍掉,又挖來幾顆竹子,種在墳頂上。來年春天,等竹子長出鬱鬱蔥蔥的一大蓬,就能給林淡的媽媽帶去一片陰涼。她若是泉下有知,應該會感到高興吧?爲了保住林淡,她付出了生命,她不是別人口中謠傳的壞女人,而是一位偉大的母親。
劉良盯着墳墓看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慢彎下膝蓋,跪在地上。他張開口,想說一句對不起,卻半天發不出聲音,頓時有些急了。
林淡冷笑道:“中了我的真言蠱,你這輩子都不能說假話。若不是真心對我母親感到抱歉,這一句‘對不起’你永遠說不出口。你的財運就在我手上,我給你留着,你好好想想你究竟有哪些地方對不起我的母親,哪天想通了,能把這句話說出口了,我就把財運還給你。”
劉良總算意識到自己掉進了林淡的坑裡,卻有苦難言。一句“對不起”真的有那麼難嗎?以往他不會覺得,可現在他才陡然發現,這三個字的分量竟然如此重!
他看着這座孤墳,心中火燒火燎,卻還是說不出半句話,乾脆閉上嘴,用力磕了三個響頭。
林淡也跪下磕頭,站起身後說道:“沒聽見你的誠心懺悔之前,你就在這兒待着吧。”
劉良想追卻不敢追,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等她走遠了纔回過頭,目光復雜地看向墳冢。他開始回憶往昔,努力尋找着自己的錯處,但要讓一個自私自利的人一朝悔悟,又何其艱難。這是一場心靈的試煉,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幫到他。
他乾脆不走了,就在墳墓旁邊搭建了一個棚屋,日日回憶,夜夜思索,不知不覺就過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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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林淡大學畢業了,準備帶上裝備去熱帶雨林尋找毒蟲。高書凱給她打電話,讓她下樓一趟。
“這是什麼?”林淡看着系在大樹上的無數彩色氣球,表情有些疑惑。
高書凱理了理頭髮,又輕輕咳嗽兩聲,這才捧着一束鮮花和戒指盒跪下,真誠道:“淡淡,請你嫁給我吧,我愛你。”他臉頰漲紅,顯得很羞澀,雙眼卻比天上的星辰還要明亮,裡面倒映的全是林淡的身影。
林淡愣住了,心中有些震盪,卻也微微泛着甜。周圍的同學又跳又笑,紛紛起鬨道:“嫁給他,嫁給他,學姐,金龜婿難找,你可要抓住機會啊!”誰不知道高書凱是清大有名的高材生,才大二就創建了自己的公司,大四已經是資產過億的富豪,一點兒也不比他父親遜色。嫁給他,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林淡緩緩伸出手,想去拿戒指盒,卻被忽然出現的周軒握住了手腕,“等會兒,”他輕笑道:“親愛的,我勸你好好考慮考慮。”
林淡轉頭看他,目光十分冰冷。周軒卻笑得更加張揚,指尖輕輕拂過她的眼瞼,動作透着說不出的溫柔,“不要答應他。”
周圍的同學全都看傻眼了。這是什麼情況?高學長在這兒求婚呢,爲什麼歷史學院的周教授會殺出來?這二位可都是清大的男神,是多少男人女人心目中的理想情人?林淡學姐不愧爲清大校花,一下就把兩個男神都迷暈了!兩男爭一女,這個瓜好吃!
高書凱臉上的笑容凝固了,隨即站起來去拉扯周軒,“你放開淡淡。你是誰啊?”
“胎血、胎髮、胎盤。”周軒低不可聞地在他耳邊說道。
高書凱僵住了,一秒鐘後,他把手裡的鮮花塞進林淡懷裡,戒指盒卻收了起來,笑容十分苦澀:“淡淡,結婚的事我們以後再談。但是你放心,我會一輩子守着你。”
林淡看着鮮花,表情有些莫測,然後指甲變成了黑色,狠狠朝周軒襲去。周軒輕描淡寫地握住她的手腕,用手掌把她詭異的五爪抱起來,以防被周圍的人看見,附在她耳邊說道:“親愛的,如果你不能屬於我,那你也不能屬於任何人。你的胎髮、胎血和胎盤放在我這裡很安全,我向你保證,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拿它們來威脅你。”
他把自己被抓破的食指塞進林淡嘴裡,輕笑道:“嚐嚐,我的鮮血不比高書凱的差,我是天生道骨。”
澎湃的力量順着喉嚨鑽入肚腹,溫暖了林淡冰冷的身體。她的表情很兇悍,舌尖卻誠實地舔了舔周軒的食指。
周軒愉悅地低笑起來,垂頭親吻她濃密的烏髮,呢喃道:“你說過,早晚有一天會來取我的魂珠,我等着你。你活多久,我就活多久。不要嫁給任何人,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他鬆開林淡已恢復正常的手,又幫她理了理額前的亂髮,這纔不緊不慢地離開。
高書凱卻只能咬牙切齒地盯着他的背影,滿心無力。
“走吧,不管他。”林淡徐徐道:“一張紙並不能證明什麼,我們一輩子都會在一起,這就夠了。”
高書凱黑沉的臉色瞬間晴朗起來,牽着她的手,釋然地笑了:“嗯,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就這麼說定了。走吧,去亞馬遜抓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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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時,林淡發現自己坐在一輛卡車上,道路似乎有些顛簸,震得她顛來倒去。她連忙握住扶手,隔着篷布的縫隙往外看,隨即愣住了。只見遠處的城市已變成一片廢墟,有的大樓坍塌了,有的大樓正冒出滾滾濃煙,一羣黑色的大鳥在空中盤旋,發出高昂的鳴叫。
天空是一片深深淺淺的灰色,四處瀰漫着塵埃和腐臭,帶給人極其不祥的感覺。一羣人追在卡車後面奔跑,嘴裡不斷嘶吼。林淡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們的衣衫早就破爛不堪,染滿了血跡,裸。露在外的皮膚斑斑駁駁地往下掉,並流出黃綠色的膿水。那哪裡是人,分明是一羣行屍走肉。
按理來說,林淡剛抵達這個世界,又是第一次看見如此恐怖的場景,應該會感到害怕纔對。然而她只是愣了一秒鐘就迅速回神,握緊了手裡的砍刀。雖然沒有記憶,她卻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個外來者,這種感覺很古怪,卻又如此熟悉。
確定那些行屍被卡車越拋越遠,不會再追上來,她才閉上眼睛,開始接收這具身體的記憶。
原主也叫林淡,是清大生命科學院的在讀研究生,算是一個學霸。當她快畢業的時候,一顆隕石撞擊地球,帶來了外太空的病毒。百分之六七十的人類被病毒感染,變成了喪屍,還有百分之十的人類發生了基因突變,擁有了異能,剩下的全都是普通人。
整個世界陷入了末日,政府和民間機構迅速建立起了幾個大型的生存基地,並開始四處搜尋倖存者。當然,在這些倖存者當中,首先要保護的是站在科技前沿的諸位大佬,畢竟有了他們,人類才能找到對抗病毒和末日的辦法;其次是召集異能者,迅速組建起能有效抗擊喪屍潮的異能者軍團,最後要搜尋的纔是普通人。
原主是一個很幸運的人,卻也是一個很不幸的人。幸運的是,她擁有了水系異能,而她跟隨的導師正是華國政府務必要保護好的大佬之一,末世發生的第二天就有軍隊來救援他們,並把他們平安帶出了已經淪陷的城市。不幸的是,原主的水系異能很微弱,時至今日,末世已過去三個月,別的異能者都升到一級、甚至二級了,她還停留在初級。
她沒有辦法保護自己,只能死死抱住導師的金大腿。然而就在半個小時之前,她的導師被喪屍撕扯成了碎片,負責保護他們的軍隊也全軍覆沒,僥倖存活下來的研究員今後何去何從已成了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