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心裡清楚,話已至此,他若再不知好歹,絕對討不得好。
“皇上來此,不是要問太后當年之事?既然來了,該問的,也當問個明白。”
來都來了,鬧了這麼一出,也當去問個明白了!
剛纔的事兒,在她眼中,就似沒發生過;這份鎮定,讓小皇帝垂眼。片刻之後,他平靜了心緒,當先進了裡屋。
進得裡屋,看着瘋笑不止的太后,寧夏冷冷一笑,走了過去。
她想問什麼,太后自是清楚,看到她冷笑而來,太后面上,說不出是嘲諷還是惱恨。
“你想給莊家平反?莊映寒,你太天真了!除非你能殺了宇文瑾,除非你能讓大宇遞上求和書,將當年宇文瑾一手策劃之事昭告天下;否則,莊家世世代代都以逆賊之名記錄史書,讓後人唾罵。”
太后這話,在她的預料之內,之前她和逸軒就推測過,當年莊家之事,和宇文瑾必然是脫不了干係的!此時她只想知道,那所謂的證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目光打量着大笑之人,只見那原本戴着護甲,保養得甚好的手指,此時皮肉翻飛。
很顯然,太后在這裡,沒少受‘招待’!
看着太后血肉模糊的指尖,寧夏不由想起,當初被打的差點毀容的情形。
真是風水輪流轉,以往高高在上的人,此時爬在地上,早不復當初威嚴。
小皇帝看着她的目光留在那指上時,隱有討好之味,“當初阿姐險些毀了清麗之容,這指甲自然是留不得的。”
所以,你把她的指甲都拔了來討好我?
這孩子,小心思委實不少!
他這話,寧夏不爲所動,太后卻是一聲尖叫,擡手便要拉寧夏的裙襬。
瞧着太后被這話給刺激到了,寧夏退後一步,避開太后的手,“太后,你的今日,與當初莊家覆滅有何不同?莊家滅亡,是我年幼無知,從宇文瑾手中拿了證據放回府中;而你呢?你可不年幼了,卻因一己之過,讓李家淪爲逆賊。”
寧夏的話,讓太后停下了動作,那神色,就似被人按了暫停鍵,再難前進。
“對了,今日之事,太后想來還不知曉;李丞相買通殺手刺殺皇上失敗,李家噬君之罪證據確鑿,李丞相一衆明日午時推出午門斬首示衆,九族之內流放西北,世代爲奴,世世代代不得回京。”
平靜的人,語態輕緩的將李家結局說了出來,那紅脣分明是豔麗動人,說出的話,卻是錐人心窩。
太后的愣神,持續了甚久,似對此結局不相信,許久之後,才一聲厲喊,“不!不可能!絕不可能!”
就算是刺殺失敗,也不可能會查出李家!安排的那般妥當,只會引到北宮逸軒身上,怎麼會牽連到李家?
“今日李丞相被帶走之時,也覺得是不可能;可世間之事,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就像當初我將證據拿回府中,我也覺得那不可能是害人之物。可事實呢?事實卻是,你們害死了我的親人,害死了無辜的二十八家人!”
她這話,太后自
是不信;寧夏微微一笑,緩聲說道:“哎呀,都言死也要死個明白,我倒是忘了告訴李丞相了,從你們商議捉我威脅逸軒開始,給你們傳話的心腹,都是大名鼎鼎的鬼醫易容而成。”
“你說什麼?莊映寒,你說什麼?”
太后瞪大了眼,雙手狠狠的趴在地上,朝她爬了過去。
寧夏退後數步,沒給太后扯她的機會,“抄家滅門,流放西北,記入史冊,遺臭萬年;同樣的結局,咱們也算是兩清了。”
莫名的,看到太后此時的狼狽,看到太后的落敗,寧夏心裡頭痛快的很。
就種痛快,就像是積鬱了千年的恨,終於等來了爆發的那一天。
莊映寒,你很痛快是嗎?所以當年,你根本就是查出了真相的對不對?你壓着真相不讓我知曉,卻在此時讓我感受到你的痛快,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孽.種!你個孽.種!你敢對李家出手?你居然敢這麼對李家!”
太后面上,佈滿猙獰之色,那看向小皇帝的視線之中,是說不盡的怨恨。
小皇帝站在原處,看着那人爬到腳邊時,一擡腳,便是將人踹起飛的甚遠。
‘砰’的一聲,太后落到牆角,打起一片灰塵。
“你個孽.種!孽.種!”
趴在地上,太后一陣的咳嗽,卻是不住口的叫罵,當她再次爬到小皇帝跟前,髒污的手欲扯着龍袍之時,小皇帝一腳重重的將人踢翻,擡腳狠狠的踩到那人心口之上。
“母后,這些年,多謝李家替朕保管着各國上供的寶物;此時逍遙王帶人去抄家,想來過不了多久,你便能看到李府那些熟悉的東西一樣樣的歸了國庫;說到底,還得感謝李家,將於家的傳家之寶,收藏的那般好!”
小皇帝眸中閃着駭人的光,那咬牙而出的話,讓寧夏垂眼不語。
於家和李家的仇,她雖是知之甚少;瞧着小皇帝對太后有多恨,也能料到當初太后行事有多殘忍。
小皇帝腳下力道加重,太后只覺得喉頭一甜,一口血便是噴.了出來。
瞧着小皇帝收腳之時,寧夏只道他是發泄的夠了,可聽到他說的話時,她慶幸方纔沒有因爲一時的同情,而被他騙了過去。
“母后,兒臣定會隨時關注流放逆賊的情況。定會每日過來,與你說說那些人的結局。”
當年他承受過的痛,如今,要一樣樣還諸於太后。他也要太后親身經歷這剜心之痛,再含恨而亡!
睚眥必報之人,豈會輕易崩潰?世人都是一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一國之君,在女人面前掉淚又如何?只要能助他穩固皇位,沒有什麼是不能做的!
小皇帝的話,換來太后厲聲尖叫,面上猙獰之色,伴着不正常的瘋狂。
寧夏退於一旁靜靜的等待着,不出所料的,太后,瘋了。
爭了一生,算計了一生,到最後,一切陰謀,一切算計,卻換來李家的滅亡,她如何承受的住?
關在這殿中的日子裡,受盡了折磨;而李家,是她唯一的
希望;心中有希望,她便能撐的下去。
可如今,李家滅亡,希望破滅,她所在意的親人,將面臨非人的折磨,她如何承受的住?
“於珊你個賤.人,你膽敢算計本宮!本宮乃一國之後,你區區一個貴人,膽敢算計本宮!”
那人指着虛空,一陣的叫罵,猙獰的面色,宣泄着當年之恨。
小皇帝退於一旁,靜靜的看着太后發瘋,寧夏不發一語的走了出去,站在外間,聽着太后的瘋言瘋語。
記得以前聽人說過,瘋子會在自言自語之中,將以往做過的,記憶最深的事一件件說出來。
她不管太后是真瘋還是裝瘋,她只想試試,有沒有機會知曉當年莊家之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裡頭的人時而厲聲咒罵,時而得意而笑。
小皇帝將夜明珠收了起來,立於她身側,並不言語。
“錦美人?呵,那個賤婢,仗着一副狐.媚模樣,勾了皇上的心神,此等狐.媚.子,死有餘辜!”
“皇上,臣妾盡力了,宣貴人私通他國,竟是要毀北煜江山,臣妾只能將其暗中處死啊,皇上,皇上信我啊……”
“太后,皇上要殺莊將軍,與臣妾何干?臣妾也是按皇上吩咐辦事啊,宇文瑾那信物,莊家小姐已然拿回了府中,那玉佩上的密語若是昭告天下,莊家哪怕是死,也不能平民憤吶!”
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太后那瘋言瘋語之中,只得出這幾句關鍵的話。
本還想再聽下去,小皇帝卻是拿出了夜時珠,“阿姐,走吧。”
再聽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
如今知曉那玉佩之上有密語,便夠了。
出了清和殿,只見空中的雪,下的越發的大了。
展開手心,看着飄落到手中的雪花,寧夏緩聲說道:“皇上,若是沒料錯,宇文瑾年後必會進京,至於那玉佩,他必會想法子送到我手中。”
她這般說,小皇帝回頭看着她平靜的容顏,“或許,會送到逍遙王手中。”
二人相視一眼,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二人行至御花園時,小太監立於亭子之處,墊着腳尖朝此處看來。
小皇帝目光一轉,與她說道,“早起未食,這一眨眼便是過了午膳時刻,阿姐想來也未用膳,不如一起吃些東西再回府?”
“多謝皇上美意,只是今早出門未曾與府中下人交待,只怕她們是慌了神;且年關已近,府上瑣事頗多,我還是先回府的好。”
她婉言拒絕,若是之前,他必會使着法子留人;可方纔清和殿一番話,讓他打消了心中念想,“既然如此,朕便不再多留。”
說罷,喊來宮人準備馬車,送她回府。
走進亭中,看着桌上早早吩咐御膳房準備的珍饈,小皇帝端起了酒杯。
酒剛到脣邊,想到篝火晚宴之上,她言飲酒傷身之事,一聲輕笑,放下酒杯,“乘湯。”
宮女忙垂首上前,乘了一碗熱湯雙手遞上,小皇帝喝着湯,看着她拐角不見,眸中閃着一陣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