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 既然我們現在正體驗這間寢室原本學生的生活,那麼我認爲,原本學生經歷的危險, 很可能也是我們會面對的。”
蔣嵐斟酌片刻, 將自己的想法說出。
其他人都很贊同。
張遊道:“我有一個猜測, 我們現在所在的空間, 會不會就是原本生活在這裡的學生們的[記憶]?”
原學生的記憶裡, 9樓被封鎖不能出去,又因爲長期捱餓磨損精神,她們連樓梯的模樣都忘記了。
——而此刻衆人目之所及, 走廊裡只有封死的牆,根本沒有出去的樓梯。
10號質疑:“但如果是記憶, 爲什麼教導員學生會這些危險NPC沒有露面?”
她室友接話:“難道是因爲原學生們太害怕, 所以把這些角色模糊掉了?”
“不出現就不是危險, 誒,這不就與蔣同學的觀點矛盾了嘛。”
“等等, 你們是不是把原學生想的太好了?它們要是好心替我們屏蔽教導員,怎麼不乾脆把我們放出去?我反而覺得,可能一切都是原學生的陰謀……”
“沒錯,”獨來獨往的7號冷冷道,“我不相信有好心的NPC, 甚至連人類有時也不能輕易信任。”
而另一個同樣孑然一身, 卻被眼刀掃射到的歐若菲:“……qwq”
話題開始偏移到記憶原主究竟是幕後黑手還是背景板上, 各執一詞爭論不休。
不善分析的人如鄭晚晴、5號6號姐妹已經兩眼發直, 太陽穴嗡嗡作響。而有能力分析的人中, 只有唐心訣和郭果沒參與討論。
郭果小臉蒼白,試圖提醒衆人:“沒人記得919和921的鬼嗎?那可是鬼啊!”
其他寢室學生驚訝地看着她:“你不是有陰陽眼麼, 竟然怕鬼?”
她們記得,郭果可是除了唐心訣以外,唯一能在記憶裡看到畫面的人,甚至連鬼的模樣都分毫畢現全部複述了下來。結果她自己竟然怕鬼?
郭果:“……陰、陰陽眼就不能怕鬼麼!”
異能是異能,情感是情感,她這叫做公私分離!
不過經過郭果提醒,衆人也確實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們需要提防的,可遠遠不止教導員。
……
此前對走廊的查看,在發現其他兩扇寢室門緊鎖後就沒再繼續。現在衆人再次來到這裡,看到灰撲撲毫無動靜的寢室門,莫名有些瘮得慌。
鄭晚晴直接推了一把,搖頭:“鎖得很緊,推不開。”
打不開門,她們自然無法查看裡面的情況。
“如果把門劈碎,或者燒開呢?”
5號躍躍欲試。
珂珂很無語:“你們能不能長點腦子。破壞副本的利弊和後果有分析過嗎?哪個考試是靠暴力拆遷通關的?”
鄭晚晴真的想了想:“我們上次考試。”
只不過拆的不是門,而是一棟房子。
珂珂:“……”
幾分鐘後經過一番商量,她們還是決定不暴力破壞。因爲現在鬼怪尚未露面,也不確定攻擊性,萬一門一開,裡面十幾個陰森森的鬼頭排隊等着,就未免有些尷尬了。只能先把這件事記下,加強警戒。
重新把走廊丈量了一遍,沒有任何其他收穫,一行人不免有些喪氣。再加上肚子咕咕叫,張遊提議:“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吃個午飯吧。”
聽到午飯,氣氛忽然沉默下來,衆人臉色有些複雜。
張遊一愣:“你們不餓麼?”
“餓確實是餓。”蔣嵐苦笑,“可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是,我們吃什麼?”
917裡的確有兩盒尚未拆開的未過期泡麪,可這是副本本土物品,她們多少有點不太敢吃。
可除此之外,她們卻沒有口糧可以填肚子。
606寢室對此面面相覷,張遊很驚訝:“你們進考試不帶食物物資?”
“……我們也是第一次知道,進考試需要帶物資。”
經過解釋,原來其他人以前進的考場基本都是自己寢室,外景經驗屈指可數,也忽視了需要長期抗戰的可能性。
“沒關係。”
和室友對視一眼,張遊在衆目睽睽之下,從口袋裡掏出了兩大袋餅乾:“我們有。”
***
壓縮餅乾就着一小杯水,輪流傳到每個人手中,充當忙碌一上午後的午飯。
餅乾和水是張遊提供的,原本一大袋分成16份後,每人手裡就變成了一小塊。蔣嵐寢室則貢獻出了一包調味料,放在水裡可以當沖泡湯喝。
其他寢室沒提前準備食物,作爲被幫助的對象十分不好意思,只能連聲道謝。
幾個小時合作下來,衆人對彼此的戒備心已經降了很多。遊戲降臨前,大家都只是普通大學生,防備與警惕都是被考試逼出來的。
戒心散去,話匣子就打開了。
“其實一開始睜眼看到這麼多牀上全是人,我以爲都是NPC,當時差點沒原地去世。”
11號是她們寢室四人裡面比較健談的,一邊小口啃餅乾一邊感慨:“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是以這種方式見到其他學校的同學。”
天南海北,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大學生匯聚在同一場考試裡。雖然彼此並不認識,卻莫名有種難兄難弟的親切感。
“其實我一開始險些喜極而泣,要不是冷靜下來,可能比歐同學的反應還要激烈。”
5號長嘆一口氣,舉起小紙杯:“遊戲危險,考試不易,大家見面就是有緣,一起吃飯就是朋友了。相信我們齊心協力,一定能安全通關考試!”
歐若菲眼淚汪汪把湯一飲而盡,然後被齁得咳嗽了半天:“咳咳,雖然我沒有大家這麼厲害的能力,但是,咳,我一定會認真做任務,不拖大家後腿。”
一番聊天下來,衆人也終於知道了歐若菲獨自一人的原因。
她所在的寢室本來是四人寢室,其中一個室友實習搬了出去,就只剩下三人。而在遊戲降臨的當天,歐若菲剛好在一樓取快遞。黑暗中她不敢動彈,在快遞架下躲了兩個小時才鼓起勇氣,可等她踩着最後的倒計時推開寢室門的一刻,卻看見室友被黑色膠狀物覆蓋的驚恐表情,以及消失後只剩在地面的兩灘黑色液體。
“當時我好像嚇昏了過去,不知道遊戲是怎麼判斷人數的,只知道再睜開眼睛,就莫名其妙進了一個什麼考覈。好像有一隻看不清臉的男鬼,一進門就喊走錯了這是女寢。然後又來了一個女鬼,結果走了一圈後又自言自語說什麼人數不對,又離開了。”
歐若菲滿臉惆悵:“然後考覈就結束了,我得了60分剛剛及格。”
“然後呢?”
衆人都升起好奇心。
“然後,然後就是現在了。”歐若菲慫慫道:“我一個人,什麼都不會又沒有武器,根本不敢參加考試。後來因爲一個人實在太孤單又害怕,就點了考試,然後就進了這裡。”
衆人:“……”
原來這位基本是鹹魚趟過來的?
要說倒黴,一命躺到現在不得不說歐氣爆棚。
但要說幸運,開局隊友就盡數下線,獨自一人無依無靠,也可以說是很非了。
也因爲毫無經驗,怪不得這麼沒警惕心,差點被開局標狼打。
“這個我倒是理解。如果我自己一個人在寢室,也會想着逃避。”
郭果頗有同感,阿念也是如此。膽小人員互相碰了個杯,才發現杯裡已經沒湯了。
“唉,”郭果哀嘆一聲,“我感覺我們現在過的比這個詐騙大學的學生還要慘。”
唐心訣笑了笑,沉默了不知多久後第一次開口:“至少我們還活着。”
“只要還活着,就有改變的希望。而已成定局的事情,卻沒法再改變了。”
她能感受到記憶中的情緒,不止是恐懼,還有貫穿了整段記憶的悲傷。
尤其是黑霧出現時,那股濃濃的不捨與悲哀。
這是死者對人間的懷念,哪怕是痛苦和折磨的記憶,也好過……
一陣刺痛從腦海中迸發,唐心訣不易察覺地抹了下嘴角,將喉嚨裡的腥甜嚥下。
沉浸在鬼怪的視角和情緒中,對她的損耗比想象中還要大。但也因此,讓她額外得到了一些不爲人知的信息。不止是這場副本,還關於整個遊戲。
[心決,我感覺你這兩個小時好像格外沉默。]
張遊在腦海中輕輕敲了敲她。
唐心訣垂下眼眸:[我在觀察。]
……
時間過的很快,互相聊了幾句,又溝通了下情況,食物就已經吃完了。
衆人收拾了一下,再次離開寢室檢查,看有沒有異常變動。
從衛生間、走廊到兩扇緊閉的寢室門,一如往常沒有變化。
然而就在她們回去的時候,變故陡生——
“啊!”
尖叫聲乍然響起,衆人悚然一驚。鄭晚晴斷臂上立刻浮現拳頭虛影,張遊掏出死亡賬本,5號姐妹則舉起玩具槍……所有人祭出自己的武器,跳開來如臨大敵對着兩扇門,
卻見919的門口,一個女生獨自站在原地,臉色蒼白冷汗淋漓。
是13號。
她們對13號的印象並不深,或者說對11、12、13和15號組成的整個寢室印象都不深。只知道13和15號都不怎麼說話,只安靜聆聽。
11和12號嚇得半死:“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13號回過神來,連忙向衆人這邊跑,只是沒兩步就腿一軟跪了下去,聲音帶着濃濃哭腔:“我被門抓了一下!”
“鬼抓了你?”
“我不知道是不是鬼,我沒看見,只知道當時我後背對着門,然後就好像有一隻手突然抓了一下……”
13號語無倫次轉過身,在後背的外套上,一個白色手印赫然映入衆人眼簾。
手印的大小形狀,都正對應一個纖細的女生手掌。
15號走過去將她扶起,13號如同抱住浮木般抓着15號的手,嘴脣發抖:“我,我不會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