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寢室門爲分割線, 917被燈光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籠罩在白熾燈下擠擠挨挨的16張牀鋪，一部分則是面光禿禿的牆壁, 洇着常年潮溼的青斑。
在牆面與地板的折角處, 兩個白衣女生蜷縮在地上。準確的說, 只有穿着白T恤的歐若菲瑟瑟發抖, 而一身白裙的13號頭低垂着, 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歐若菲往嘴裡灌水，可無論喝了多少，喉嚨裡的乾渴感都沒有半點緩解。
耳邊的哭聲越來越清晰, 不再像是一個女生的啜泣，變成了兩個、三個、甚至一羣……
啪。
歐若菲手抖得握不住杯子, 紙杯掉在地上, 水痕濺到了13號的衣服。
“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歐若菲連忙道歉，卻發現13號一點反應都沒有。
透過垂在臉頰的黑髮, 能看到女生白皙的脖頸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延展伸直，甚至連腦袋都抵到了牆面上，胸膛沒有半點起伏。
歐若菲不由自主蜷縮起手指。她非常不想讓一個念頭從腦海中升起，可卻管不住思維的亂竄……
眼前的13號，真的是正常人嗎？
或許是哭聲越來越近, 她也從渾渾噩噩中清醒幾分, 意識到情況的詭異。
“同學, 我先回去睡覺了, 那個, 我先走……”
她語無倫次地擺手後退，想爬起來卻被一把攥住胳膊！
緊緊貼靠牆壁的13號, 不知何時側過頭：“你不想和我聊天了嗎？”
冷光打在女生臉上，穿過黑黢黢的眼球，把她的背影印在牆上。
而這次，歐若菲終於聽清了哭泣聲的方向。
它來自13號身體的陰影。
***
衛生間內，5號打了個哈欠。
“這邊都檢查完了。馬上輪班到我親愛的姐姐，我回去叫她啦。”
7號也一同離開，走前言簡意賅：“有意外就大喊，我聽到就會回來。”
5號開玩笑的聲音從走廊裡傳出來：“萬一你睡着了怎麼辦？”
回答她的是7號冷冰冰的話語：“我已經很久不睡覺了。”
……
唐心訣和蔣嵐站在洗手檯前。
清掃一新的衛生間仍有股不知源頭的腐臭氣，這是張遊動用了兩大瓶空氣清新劑都沒辦法去除的，只能任憑它源源不絕充斥着空間。
蔣嵐率先開口：“你收到我的紙條了嗎？”
得到肯定回答後，她神色微鬆：“抱歉用這種迂迴的方式，因爲我不能確定白天直接說話是否安全，道具是有時限的。”
她攤開手，掌心放着一隻金色鈴鐺，隨着搖起來的清脆聲響，一個透明的波紋保護罩就出現在兩人身旁，隔絕了聲線外傳。
唐心訣也開門見山：“你懷疑誰？”
蔣嵐疊扣雙手，聲線發沉：“很多人……我現在能信任的，只有我們兩個寢室。”
唐心訣曾提醒過她要小心其他人，再加上張鄭郭三個室友都實力強勁，積極出力，不可能是鬼怪僞裝。
“尤其是13號她們寢室，”蔣嵐眉心蹙得很緊，將之前想去上鋪查看，卻被13號激動攔下來的事情說了。
“阿唸的靈感很強，如果她看到了鮮血，那麼絕對不可能是誤看的番茄醬。”
但兩張牀上的血卻又的的確確變成了番茄醬，讓她們沒有理由再仔細探究。
唐心訣：“是不是很像門口那具骷髏？”
明明看到了笑容，卻轉眼變成假人偶，混淆衆人的猜測和感官。
每次虛驚一場的背後，卻更像是有人故意抹去了她們得到的提示，讓一天下來線索混亂毫無進展。
“沒錯。”蔣嵐受到提醒，眉心擰得更緊，乾脆將另一個證據也和盤托出。她取出一個金色圓球，伴隨開關觸發，圓球自行轉動並彈出一對翅膀。
“我一開始以爲是13號有問題，但是……”
翅膀翕動起來，女生的聲音也從裡面飄出：
“……我把你給的東西藏得很好，沒有被任何人看到，我什麼時候可以打開？”
這是13號的聲音！
緊接着，另一個女聲也響起：“……等到今天晚上，你就會知道里面有什麼了。”
唐心訣聽出，這是15號。
13號聽起來有些害怕，言語間一直在尋求一個肯定的答案。而15號語氣輕柔：“你放心，我們是室友，我會騙你嗎？”
錄音到此戛然而止，後面變成一片雜音。
唐心訣微微垂眸，對錄音內容並不意外，“由此聽來，第一天真正有問題的人，是15號。”
而13號最初的異常也與15號脫不了干係，只是15號一直安安靜靜待在人羣裡，很多人並沒注意到她。
蔣嵐看起來很頭疼：“但棘手的是，我們無法確定她們現在到底是人還是鬼，混進我們中間的目的又是什麼。”
最關鍵，她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確認，也不敢貿然出手。
懷疑一旦滋生，就會難以控制——如果15號的身份不可信，那麼與之關係密切的13號也同樣可疑、乃至她們同寢室的11、12號，孑然一身的14號，7號……
最壞的情況下，寢室裡有一半可能都是僞裝的“考生”！
唐心訣清冽的聲音止住了蔣嵐的猜疑：“她們應該不是鬼怪的僞裝。”
“我更傾向於，她們並非一開始就有問題，而是在考試過程中被某些存在施加了影響。”
蔣嵐目光一動：“你是說……鬼附身？”
按照唐心訣的說法，這是她認知範圍中最接近的猜測。
“不，”唐心訣卻搖頭，“無論是鬼怪僞裝還是附身，只要鬼怪親自出現，我室友都會發現。”
郭果的陰陽眼從沒失靈過，可這次卻一無所獲。
所以沒有鬼怪？難道一切正常，只是她們直覺和判斷出了誤差？蔣嵐感覺頭更痛了。
她們的確是依靠直覺來做出的猜測，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如果出現錯誤也不是不可能……蔣嵐正要開口，卻聽唐心訣道：“我更傾向於，鬼怪沒有直接在寢室中出現，而是用另一種手段進行干預。而且這種干預是有過程和規律的。”
說完她指尖沾水，在鏡子上將第一天發生意外的牀位序號都寫了出來。
阿念所在的16號牀、歐若菲所在的14號牀、位於16號上鋪的15號牀、位於14號上鋪的13號牀……
蔣嵐沉默注視着幾個數字，很快領悟：“順序是從後往前——”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意識到另一個問題：如果鬼怪是從後往前選擇目標，那麼最先出現意外的，應該就是阿念。
唐心訣看她，“阿念有沒有問題，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身旁人抿起嘴，最後篤定回答：“阿念絕對沒事，她身上有我從商城高價買的平安手鍊，將我們三人的五維屬性連接到一起，一旦她受到任何外界影響，我和珂珂都會第一時間知道。”
“所以鬼怪在她身上失敗後，目標就順延到了下一位。”
唐心訣在鏡面上畫了個圈：“15號。”
郭果：[靠！原來是15號！我又猜錯了。]
鄭晚晴：[你又沒仔細聽，錄音就知道是15號了，這種態度怎麼通關，怎麼拿高分……]
正在腦海實時連線的室友們彷彿在看直播，又很快從刷彈幕變成了互相爭吵，最後以郭果高喊大小姐別念了告終。
唐心訣：“……總之，當我察覺到15號有問題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判斷，因爲她身上的變化極其輕微，直到現在才能確認。”
心靈連接狀態下的她，不僅能與室友精神對話，還能以另一種視野看到其他人的精神力。
每個人的精神力本來都是一團淡橘色的火焰，大小亮度所差無幾。但當砸門鬧劇過後，她敏銳地發現，有人的火焰變暗了。
雖然並不明顯，但變暗的火焰不再跳動，彷彿蔫了下去，乍一看似乎只是受到驚嚇，並不引人注目。
但是一整天下來，唯一一個保持異樣的火焰，就足以讓人確定了。
唐心訣沒仔細說明精神火焰的信息，只簡單講出她的精神異能，蔣嵐自然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沒想到真的有人能覺醒精神系異能。”蔣嵐有些震驚，“精神異能是商城裡最貴的異能分類之一，升級起來更是天價。自主覺醒相當於白賺了一大筆積分，你的氣運真強。”
“……嗯。”
唐心訣默認了這個說法，沒有解釋她最先覺醒的異能其實是一根馬桶搋。
轉回正題，有了前置條件後，兩人根據各自手中的信息，很快將寢室的情況基本排了出來。
“暫且將15號看做被鬼怪控制，那麼它們的下個目標應該是14號和13號。”
“白天13號忽然被鬼抓了一下，是不是預兆着這一點？那我們該怎麼應對……”
蔣嵐正在講述思路，忽然看見唐心訣停住動作，猛地轉頭看向身後寢室。
“怎麼了？”
唐心訣神情是進入考試以來前所未有的嚴肅：“我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別人的恐懼，很強烈……是歐若菲！”
她在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