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寒煜看着我，半響也沒有說出任何來。
我也變得安靜了，好像能說的只有這些，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徹底釋懷。
好安靜，只能聽得到風聲，我站着有些覺得腿麻，轉身微微挪動了下，微微低眸看着他亮眼的皮鞋，皮鞋上沾了點點灰塵。
我好像能感覺到，他的眼睛正盯着我看。
越來越不敢擡頭，不敢看他，生怕看到的眼神還是那般刺痛。
“咳咳……”李芸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出來，走到我和霍寒煜之間，笑眯眯的看向霍寒煜，“這都是自家人呀，我算是看明白了的，那孩子是您的，唉喲，快別吵了，進房坐會兒……”
霍寒煜沒有理會她。
李芸索性又看向我，“小玉啊，孩子都生這麼大了，你還鬧個什麼勁兒。”說着她將我拉到一旁，“那麼有錢，長得那麼好看，你就不能哄哄他。”
“怎麼哄？”我給了李芸一個白眼兒，太清楚她打什麼如意算盤。“什麼也不知道，別插嘴。”
“這是怎麼跟你媽說話呢。”李芸有些生氣，但不得不礙於霍寒煜，壓着火氣，裝着很友好的樣子，又轉頭嬉皮笑臉看着霍寒煜，“不知道怎麼稱呼您，我這女兒不懂事，您可別介意。”
“真好。”霍寒煜輕笑了一聲，不禁伸了個懶腰，“沒他嗎的見過誰的媽這麼多，幸虧沒他嗎的娶你，算吧算吧，我得養多少個。”
聽到這話，李芸尷尬的漲紅了臉，本就黝黑的肌膚，黑裡透着紅，太陽底下站着更顯尷尬了。
“搬個椅子來。”霍寒煜好似站久了有些累，輕聲吩咐。
沒等李芸獻殷勤，兩個男人火速進房間搬來一把椅子，擦乾淨放到霍寒煜身後。
更有人更獻殷勤的，從外面拿來一把傘，替霍寒煜遮擋陽光。
霍寒煜翹起二郎腿，從手下那裡拿了煙點燃，冷冷的看着我。
“還沒想好？你最好一次性出完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有些受不了這種感覺，再次將話題引了回來，很想快刀斬亂麻，痛恨，討厭被人用家人威脅之類的事情，如果霍寒煜真的這麼對我，我是承受不了的。
“想好了，兩年前就想好了，想你死啊。”霍寒煜看了一眼門外，不禁打了個哈欠，回頭又看向我，很從容。
我將頭埋的更深了，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想哭，痛心不是痛愛的男人這般待我，而是哭自己命苦。
“好，我死。”我答應他了，“以後，再也沒有羅娜，也沒有周小玉，你不用在爲難。”
“ok。”霍寒煜微微笑着，很是滿意的樣子，“省的有人像個毒舌一樣，在我心裡來回的鑽，肆意的放毒，不毒死我，只他嗎的折磨我。”
聽到他這樣的話，我頓時淚眼朦朧。
“就讓一切結束吧！”他補充道。
“立刻，馬上嗎？”我忍不住追問。
“你說呢？”霍寒煜沒有回答我，而是把問題拋給了我。
“你說吧。”我的身子顫抖着，發軟的已經沒有了氣力，視線越來越模糊，不知道何時額頭上已經出了汗珠。
“你這是想讓大家看着，我逼死你嗎？你他嗎的，死也要拉着我墊背嗎？”
“我沒有！”我本能的反駁，“怎麼事情都被你說的好像跟真理一樣！”
“不是好像，就是，我想怎麼說怎麼說，你管得着嗎？要死快點死，別在我眼前各應我！”霍寒煜很認真的看着，腦袋微微歪着，吸着煙靜靜的等待。
“我再看看祈君。”我稍微有些慌，雖然不怕死，但也有些留戀，“他一會兒就來了。”
“好。”霍寒煜一口答應，轉頭又吩咐身邊的手下，“我車裡有一瓶水，拿過來。”
那手下跑去拿來水，雙手奉上給他，他接過說站起身走向我，“給你準備的，喝了吧，喝下之後，應該能撐到祈君被帶過來，讓你看一眼。”
我的不禁發抖，結果那瓶水時，身子徹底軟了，一下子蹲坐在了灼熱的土地上，地上的沙粒彷彿把我肌膚都燙熟了，可心怎麼這麼涼，很錯亂，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麼感覺了。
我抽噎了下，擰開了水瓶，大口大口的往肚子裡喝，味道好像還有點甜。
或許，這是解脫。
他看着我喝下他給的水，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並沒有言語。
“好了吧，欠你的，都還了，好好待祈君，不要在打擾任何人。”我哭泣着，心理好像反映幾塊，好像意識到末日來臨，馬上就要閉上眼睛去死了，沒辦法停止似得，交代着遺言，“幫婉娘安置個敬老院，你不缺這個錢，還有……”說着我看向李芸。
李芸已經被剛剛的畫面嚇傻了，完全不知所以。
“讓她照顧好我爸，你也不缺錢……”
“廢話真他嗎多。”霍寒煜不禁打斷了我的話，轉身便往外走，“沒心情管你家的事情！你羅娜死了，因爲我爸的死，自己選擇的懺悔，你我一切恩怨就此了斷，從今往後你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孩子是我一個人的。”
霍寒煜走到大門口，才停下腳步，靜靜的望着遠方。
聽到他這話，我腦子又是一暈，真真假假，全被他玩了。
或許這最幼稚的辦法，就是祭奠和結束過去的辦法，雖然有些自欺欺人。
三哥回來的時候，祈君在他的副駕駛上。
我跑到大門口，偷偷看着，不敢冒出頭去。
霍寒煜頓時顯得有些慌了，手足無措似得，快步跑上前，將車門打開，將還未睡醒的祈君從車子裡抱出來，這時，我纔看到他臉上出現了那久違的笑容。
祈君揉着眼睛，掙脫開他，跳到地面上，並沒有看到在大門後的我。
“還，記得我嗎？”霍寒煜蹲下身子，抓着祈君的雙肩，好期待的望着祈君，眼睛裡頓時閃現光亮，鼻尖紅紅的，想笑又激動的想哭，擔心祈君忘記他，他趕忙比劃着他的髮絲，“上次見面，是白色的……”
祈君努了努嘴，不禁伸手撓了撓頭，好像想起來些許什麼，連忙後退了一步，“慫貨啊？”
“什麼？”霍寒煜愣了愣，不禁又覺得有些尷尬，祈君的聲音讓周圍他的手下都想笑，但都忍着，氣氛對於他來說很難受。但祈君竟然記得他，他開心還是勝過這尷尬的，“記得就好。”
“那報紙上也是你啊？”祈君很沒禮貌的口氣問着。
“是我啊，你也知道？”霍寒煜一時之間還有些不知道怎麼和兒子交流，祈君問一句，他才答一句。
“我媽給我看過，當時我還想呢，這人有點眼熟。”祈君還是很嫌棄的看着霍寒煜，不知道爲什麼，這孩子對爸爸，沒辦法親暱似得。
“哦。”或會那樣微微低頭，不禁又回頭看了我這邊一眼。
祈君嘆息一聲，“唉……”
“怎麼了？”霍寒煜顯得有點緊張。
“我媽呢？”祈君嘟着嘴認真的看着霍寒煜，想必他已經明白所有了吧，已經不是第一次在他耳邊唸叨要把他送走。
霍寒煜怔了一怔，回頭看了一眼我的方向，見我又縮回頭去，遲疑了下回應道，“你媽在家呢，走吧。”說罷，他抱起祈君，“回家再說。”
“不！”祈君很機敏，小腿兒狠狠的照着霍寒煜的小腹一題，猛地又跳下他懷裡，下意識的望了望四周，陌生的環境着實也給他帶來了些許難度。不禁焦躁的大吼着，“我媽呢！”
“你媽在家！”霍寒煜有些沒了辦法，只要咬着剛剛的回答。
“我他嗎的在問你，我媽在哪裡！”祈君有些惱了，很生氣的瞪着霍寒煜，“別想騙我。”
霍寒煜頓時滿臉漲紅，頭頂都冒煙兒了。
三哥在一旁偷笑，幸災樂禍，“咳咳，這以後啊，有的你忙了。”
霍寒煜感覺到頭痛，又煩躁，又無奈，彷彿下一秒就要轉身看向我似得，但終究也沒有轉過身來，握緊了拳頭，“把孩子帶走，回去再說。”
祈君被一個男人一摟，夾到了腋下，整個小身子都只得任憑那男人夾着，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他氣惱極了，在被扔上車之前，索性一口咬了那男人的胳膊。
那男人身子一抖，一呲牙，手一鬆，祈君掉到了地上。
“啊……你麻痹，疼死我了。”祈君很頑強的站起身，儘管沒有哭，氣勢也沒有睡輸，但還是惹的人心疼，滿身都是土灰。
三哥頓時漲紅了臉，兩步上前，趕忙抱起了祈君，正想教訓那個把祈君丟到地面上的男人，不成想卻被人搶先。
“我艹你嗎的。”霍寒煜兩步上前，腳給那男人踹倒在路邊的臭溝裡，“咬你下你就受不了，明兒結工資給我滾蛋。”
我微微鬆了口氣，祈君這麼能作，以後的日子，應該不會少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只祈禱霍寒煜能忍了，不管怎樣都會慣着他的吧，但好像慣的太多，會把孩子寵壞的……
我好糾結，好矛盾，但好像，以後的一切都跟我沒關係了，他不會讓他受委屈的，現在的他，應該能很好的保護祈君了吧。
他從三哥懷裡，把正盯着被踹到灰頭土臉的男人有點愣神的祈君抱起來，正想上車離開，忽然祈君大哭大叫了起來。
“啊……哇哇……”小聲音十分尖銳，小脖頸間的血管動脈都繃起了。
霍寒煜有些茫然，手足無措，回頭看了我這邊一眼，確定祈君不是因爲看到我才哭，連忙道，“別他嗎的哭了，是不是男人，一會兒到家再說啊，先上車……”雖然語氣很差，但他的聲音卻說不出的溫柔，那看着祈君的眼神滿滿的都是疼愛焦躁。
或許，他沒有想過，這麼麻煩吧。
“放我下來，我要找我媽……”
聽到這個，霍寒煜沒有心思哄他了，直接上了車，抱着他冷冷的回眸看了一眼我的方向，車子掉頭，毫不留情的離開了。
我只探頭偷偷望了一眼，便不敢再多走出一步，只得任憑車隊消失在我的視線裡。換做曾經，一定會拼了命的和他糾纏吧，此刻，卻什麼也不想，他說了斷，挺好，再也不相互折磨。
“這就走了？你被甩了？人家只要孩子不要你啊？”李芸這纔回過勁兒來，車子紛紛離開之時，她也小跑到我身邊，很驚訝的看着我，“你都不追啊？你孩子啊？讓孩子爸帶你走啊，那你不就飛上枝頭了？”
我不想回應，只是蹲坐在大門口，手扒着木質的大門，哭泣着，這輩子好像都看不到祈君了，這一天還是這麼快的就來了，不掙扎，心甘情願給他，竟也覺得這麼痛苦。
“他沒給你點錢嗎？”李芸試探着問我。
“沒有。”我哭着，不得不迴應這句，不想她認爲我拿了很多錢似得，以後沒完沒了的要。
“看來就是人家給甩了，怎麼看也不像有福氣，還以爲有個有錢女兒，我真是多想了，剛剛喝那是毒藥吧？如果要死，滾出去死啊，別在我家裡……”李芸越說越煩躁似得，很不高興，但說後半句話時，也沒有那麼狠毒的意思，戰戰兢兢的有些害怕的樣子，好像確定我沒事，才又道，“別在我家門口哭，整的好像你爸真的死了一樣，以後你這掃把星別往我家裡來……”說着，她轉身進了房子，將房門緊緊的關了上，關上前，吩咐我，“走的時候大門給我關上，累了，睡會。”
看來霍寒煜沒少給她錢，都不需要我給養老費了。
我沒有理會她，只想哭個夠。
天快黑了，總算天氣涼了一些，沒有那麼燥熱，也不想剛剛那麼頭暈眼花的，我才爬起身，得先回家看看婉娘，她指不定哭成什麼德行了呢。
回到家裡時，婉娘坐在沙發上，跟傻了似得盯着眼前的電視機，見我回來，才恍惚回神，“飯菜在鍋裡熱着呢，吃點飯，如果你在有什麼事，我都不如去死了。”
我轉身進了廚房，簡單的吃了口剩飯菜，婉娘好像是很後悔把祈君給霍寒煜，追進廚房來，“媽要是聯繫蒼虎……”說了一半她又打住了，“算了，不想招惹他了，臭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哽咽了下，想說些什麼，但喉嚨腫的好痛。
走出廚房，不禁來到了婉娘房間，看到我新給祈君買的衣服，並沒有被帶走，我這心又難受了，趴在婉娘房間裡祈君一直睡的牀，痛哭起來。
深夜，我總是想着祈君此刻和霍寒煜是怎麼在一起相處的，他會不會很鬧騰，會不會把霍寒煜惹的發火……
一切都是未知了。
隔天，我在報亭裡發愣，不知道雜誌和報紙被人偷偷順走了多少本，根本沒有心思，或許以後會適應，但現在，真的是徹徹底底的行屍走肉，好像一眼能望到頭，我這後半生該是怎樣的悲涼……
婉娘中午照常給我送飯，但那盒飯裡的菜，竟鹹的沒辦法下嚥，看樣子是把整罐子鹽都倒進去了。
真的失去祈君，對於我們來說，都很難接受的，雖然是我們早有的決定。
如果沒有婉娘，恐怕當初我的話就應驗了，沒有男人可以，但沒有祈君，活不下去……
王亮忽然打電話給我，電話響了半天我才接聽，有氣無力的發出聲音，“喂。”
“姐啊，什麼時候帶祈君過來玩啊，孫凱都買新房子了，媳婦都懷孕了，雨桐孩子你都沒見過呢，小龍過兩天要回老家結婚了，不打算回來了，特想見見你。”王亮有些許抱怨的意思。“還有，我們合夥開的小歌廳要關門了！”
“怎麼搞的？”我不禁有些擔心，下意識的詢問，去年還打電話告訴我生意很紅火的。
“因爲要幹大點的，哈哈。”王亮很高興。
“非要在那邊發展嗎？蒼虎……”我下意識的唸叨着，總是不希望他們在那邊。
“蒼虎那麼大人物，哪裡有心情跟我們玩，這邊我們熟悉，乾的挺好的，趕緊過來看看我們吧，真的好想你。”
“過幾天再說吧。”我放下了電話，真的不想回去那個傷城，對那個城市，沒有一點留戀，知道他們不錯，就好了。
曾經那麼留戀那座城，現在卻自己把它說成傷城，不單單只是愛情落幕，更多的只是悵惘，離開就不想回去。
我以爲我永遠都不會回去了，太想平靜，好像支離破碎的心已經再經不起折騰，沒有力氣，跟死了沒什麼區別。
可是沒過兩個月，剛剛從那種低沉的氛圍中走出來，就又有了變故。
我接到三哥報喜的電話，說祈君方方面面都很好上了小學，讓我放心，當我想求他，告訴我地址時，他沒有告訴我，只是讓我別急，有機會會讓我看的。
我很欣慰，兩個月過去了，他們父子磨合的應該很好吧，無需多操心。
想到這個盡是苦澀的感覺。
電話剛放下，忽然又響了，是王亮打過來的，“姐啊，要發財了，快來啊！”
“什麼？”我很是茫然，不解爲何。
“你就快點來就行了。”王亮沒有說太多。
“爲什麼要我去？”我不弄清楚，自然不肯就這麼回去，更何況發財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不是什麼誘惑。
“一定要你親自來，纔有錢拿，一百萬，而且還可以更多，快來快來！”王亮簡直興奮到極點，在電話裡大吼大叫着。
“到底是什麼事兒！”我有些急了，王亮不可能坑我，更何況，也沒什麼人會坑我，我早已沒有利用價值，那個男人也跟我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