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氣氛從蕭正自報家門開始,換成另一番凝重。肖陽不再趾高氣昂,目空一切。反而變得異常緊張,甚至不敢與蕭正對視。這番變化,衆人自然看在眼裡,心裡更是犯嘀咕。
這是什麼情況?肖局長剛剛不是還隱隱有發作的徵兆嗎?怎麼這才幾秒鐘,就換了個人似的?
肖立羣鬱悶壞了。卻又不敢擅自做主。藍心也頗爲好奇肖局長的異常反應。不過她認識蕭正多年,知道他是一個善於絕地反擊的男人。也就沒有多想。只要肖局長不得寸進尺,藍心並不會撕破臉皮。
稍微知情者,沉默寡言着,類似肖立羣這種搞不清楚狀況的,卻是心急如焚。而蔡瀾,則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看明白形勢了。
肖局長害怕蕭正,甚至是恐懼。
從他躲避的眼神,微微佝僂的腰身,無一不暴露出他在蕭正面前的極不自信,甚至是絕望。
可反過來說,蕭正在商界再有威望,身家再豐厚。恐怕也難以撬動肖陽這個堂堂省局一把手吧?
甭管是商人還是官員,面子很重要,規矩很重要,但利益卻是最關鍵的。商人的利益是真金白銀,官員的利益,則是令人迷醉的權力。
肖陽官居正廳級,基本進入白城的權力核心範圍了。雖說話語權不高,但也在各部門領導面前都混了個臉熟。有政敵,也有屬於自己的圈子。莫說是從商的蕭正,即便白城市長,乃至市委書記,也不能說讓肖陽下臺就下臺。凡事講規矩,沒有逆天的本事,休想破壞既定的遊戲規則。都亂來,遊戲就不好玩也沒得玩了。每個朝代的覆滅,就是由着性子來,把遊戲玩壞了,傷害了絕大多數參與者的利益。當遊戲者發現這場遊戲實在無趣了,自然想換一個遊戲。所以新的王朝誕生,開啓全新模式。
連這座城市的絕對掌權者也不能輕鬆將肖陽趕下臺,他又憑什麼如此忌憚蕭正?
蔡瀾驚駭萬分,內心可謂翻江倒海,難以自持。
但對吃了很多苦的蔡瀾而言,原因不重要,過程不重要,大圓滿結局,纔是他唯一關心的。就像他當演員,當歌手,不管他多麼敬業的去拍攝一部戲,爲此付出了多少努力,流下多少血汗,沒有亮眼的票房,沒有足夠高的熱度,投資商就不會再用他。電影市場也會無情地將他拋棄。
他知道,飯桌上的形勢,已然被蕭正全權掌控。而眼下,卻無人鋪墊接下來的話題。那始終和他競爭對抗的肖立羣,還一副咬牙切齒,極爲不爽的姿態。蔡瀾知道,是時候做些什麼了。儘管才被蕭總敲打過。但眼下的局面,他卻有十足的把握事後蕭總不會責怪自己。甚至可能給予獎勵。
“立羣。”蔡瀾笑了笑,端起酒杯道。“我們做同事也有一段時間了。未來的路還很長,希望我們能相互扶持,攜手共進。來,我敬你一杯。”
肖立羣的心思全放在叔叔和蕭正身上,哪有功夫搭理這個馬屁精?他此番示好,恐怕也是眼紅自己的家境。更是連擡頭看蔡瀾一眼的興趣也沒有。只是冷哼一聲,自顧喝酒。
蔡瀾見狀,倒也並不生氣。反而慢條斯理的說道:“立羣。我們同事一場,你可以看不起我,也可以輕視我。但我作爲在這個圈子裡混了七八年的老人,希望給你一句忠告。”
“嗯?”肖立羣心頭有火,冷冷掃了蔡瀾一眼。
給我忠告?你算什麼玩意兒?有什麼資格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
“新奧。是你的東家。藍總,蕭總,是你的直接領導。他們發你工資,爲你提供良好的工作環境。你可以仗着自身背景驕傲點,清高點。這些都沒關係。但不要在老闆面前放肆。這是底線。”蔡瀾一字一頓的說道。聽得桌上一羣新奧人異常振奮。
看看。看看人家蔡瀾是怎麼做人做事的?老闆是給你踐踏打臉的麼?有點背景就上天了?都像你這樣,這工作還怎麼開展?
就連王副部長,也暗暗決定會多投放一些資源在蔡瀾身上。要知道,他是公關副部長,常年與各大媒體打交道。酒桌上、會所裡接待的客人,也是各大媒體的高層。只要他開口,那些高層又豈會不給面子?
藝人需要的是人氣,是熱度,是話題,而媒體就能在這方面給予藝人所有想要的。反之,像肖立羣這種不將王副部長放在眼裡的明星藝人,非但得不到更多的資源,甚至可能被背後捅刀子。
這就是職場,這就是社會。
在場絕大多數人都認可蔡瀾的觀點,可偏偏肖立羣不服。非但不服,還滿臉不屑道:“蔡瀾,你願意拍馬屁是你的事兒。別把我當成和你一樣的人。你知不知道你和那些投資商聊天喝酒的時候,就像一條哈巴狗,真讓人噁心。”
此言一出,莫說是新奧人,就連肖陽的面子也掛不住了。
拍馬屁?
要論這方面的能力,他肖陽拍着胸脯說自己第二,誰敢自稱第一?
肖立羣這番話如同一記狠狠地耳光,扇在了他的臉上。再看蕭正那耐人尋味卻異常危險的眼神,肖陽如坐鍼氈,沉聲呵斥道:“肖立羣,你給我閉嘴!”
“叔叔,我——”
肖立羣心中駭然。完全搞不清楚狀態。
自己明明在幫叔叔破局,他不出言力挺也就算了,怎麼還倒打一耙?難不成爲了藍總,他要把自己豁出去?
“你什麼你!?”肖陽怒道。“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肖立羣被罵的面紅耳赤,自尊與驕傲被徹底碾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再也不出來。
肖陽開口了。哪怕如此令人難以接受,他也必須滾。站起身來,剛要退出這場星光熠熠的頂級峰會。沉默多時的蕭正卻忽然吐出兩個字。
“坐下。”
剛勁有力,極盡威嚴,令人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