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林小築成了樞紐人物。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歡笑聲。董壁君也頻頻勸酒,將小媽身份展現得無可挑剔。林小築喝得興致雀躍,蕭正等人也沒少喝。
一頓飯下來,菜沒吃多少。酒卻幹掉不少。
酒過三巡,林小築突然起了興致,拽着林畫音和董壁君去前院放煙花。喝得有些頭暈的蕭正也點了一支菸,與林朝天一起走向門外。
地面鋪滿積雪,折射出皎潔的月光。
月光之下,三個女人放着煙火,輝映在美麗的臉龐上,分外動人。
蕭正倚着門,含笑看着她們放煙花。餘光瞥見林老妖,卻見他也怔怔出神,盯着雪地中的三個女人。
那三個女人,一個是與他生活二十餘載的未過門妻子。另外兩個,則是他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蕭正雖無兒女,卻也能想象在此刻的林老妖心中,大概是最滿足的時刻吧?
“我的承諾依舊有效。”
忽地。
林老妖毫無徵兆的聲音打斷了蕭正的沉思。
承諾?
蕭正略微回神,想到了當初在林氏大樓裡,林老妖對自己許下的諾言。只要他肯離開老林,林老妖就幫他成爲首富。
爲什麼忽然提這件事?
蕭正的心微微一沉,卻面露笑容道:“我現在乾的也不錯。”
“陸大山曾經也乾的不錯。商經天也是。就連胡一山,也差點當上首富。”林老妖點了一支菸,目光如磐石般堅毅。“有什麼意義?”
這話極狂妄。放眼整個華夏大地,恐怕也只有林老妖說出,才顯得霸氣無雙。令人沒有絲毫不適。
是的。
林老妖口中的這些人,無一不是曾引領潮流的風雲人物。可那又如何?現在的他們,誰能與林老妖比肩?
連正面對抗的勇氣,也極爲欠缺。
看看胡一山,他作爲互聯網領域的霸主,當林氏在他最擅長最拿手的領域宣戰時,他也不得不拉攏蕭正,聯手對抗。
而結果,還是一敗塗地…
這就是林老妖的恐怖之處。只有他不願做,沒有他做不成的事兒。
突然之間,蕭正想向林老妖坦白有關董壁君的事兒。那只是一次意外。就連董壁君本身,也屬於受害者。
說了,林老妖一定有千萬種手段解決這次危機。可說了——董壁君如何自處?
說了,董壁君費勁一切努力隱瞞這件事,就失去了所有意義。
反之——林老妖真的完全不知情嗎?
需要蕭正這個外人來提醒林老妖這件事兒嗎?
蕭正再度陷入了沉默。只是有一口沒一口的抽着香菸。
“考慮一下。”林老妖似乎在這件事上,表現出超乎他極限的耐心。
而在平時,他甚至不會重複說一句話。
蕭正腦海中浮現林畫音對這件事的推測和看法。林老妖之所以勸退蕭正,是要護住林畫音。不想林畫音年輕守寡。
看起來是好意,卻也透露出無限的狂妄。
這就好像一個人苦口婆心的勸說另一個人,快點跪在我的腳下,我是爲你好。別掙扎了,這世界遠不是你想的那樣。
蕭正掐滅了香菸,卻是微微一笑,直勾勾的盯着林老妖:“我記得,上次掰手腕。我雖然沒贏你,但也沒輸給你。”
林老妖聞言,卻不再多言。
蕭正第二次拒絕了他。而且拒絕得愈發充滿挑釁意味。但對於林老妖而言,這一生接受的挑釁,實在多如過江之鯉。他又怎會將每一次挑釁都放在心上?
事實上,所有挑釁他的人,都沒有好結果。沒有例外。
三人煙花放累了,便搓着手走回溫暖的房子,喝着薑茶,談天看節目。
節目並不有趣,談天內容也充滿晦澀。沒過多久,林小築便拽着老林上樓去了。和父親不敢聊,和母親沒什麼聊,和姐夫不方便聊。林小築唯一能選擇的,就是林畫音。
儘管林畫音在外人面前寡言少語,但對待林小築,卻明顯有耐心得多。
“今晚就住在這裡吧。”
林老妖留下這句話,便上樓回了書房。
董壁君忙於收拾碗筷,蕭正則步履悠閒的爬上樓,在提前爲他們準備好的臥室坐下休息。
寬敞的陽臺上早已備好香茶、瓜果,只要打開按鈕,就能煮上一壺上等大紅袍。欣賞這令人癡迷的夜景。
林老妖自己的家並不大,視野卻極好。蕭正坐在陽臺煮茶,抽菸,心情卻莫名低落。
一件美好的事物即將破碎,所有人都會生出類似的情緒。並非蕭正同情心氾濫。
今晚在林家吃團年飯,他心中卻有千萬情緒涌現。除了林老妖和他聊了幾句還算有營養的話之外,其餘人似乎很有默契的只談風月,不談其他。
茶剛剛煮好。房門便被人敲響了。門外響起董壁君十分溫和的聲音。
“阿正。我幫你加了一牀被子。”
蕭正起身開門,很迅速的從董壁君手中接過被子。然後讓開身子,邀請董壁君進屋。
董壁君卻輕輕搖頭,微笑道:“我還有些家務要做。你要是不累,去陪朝天下盤棋?”
蕭正聞言卻是委婉拒絕道:“我棋藝不精。”
董壁君怔了怔,旋即抿脣道:“嗯,那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罷,她又微微擡眸,深深看了蕭正一眼:“謝謝你,阿正。”
蕭正沒有佯裝不知,只是輕聲搖頭:“應該的。”
目送董壁君下樓,蕭正在關門時,餘光不經意掃了走廊盡頭一眼。
那裡,就是林老妖的書房。
未過門的妻子在樓下忙碌,兩位女兒卻躲在房間聊天。就連他這個不被認可的女婿,也沒興趣陪他下一盤棋。
林朝天,難道你從不覺得寂寞嗎?
林朝天,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從蕭正的角度來看,林朝天沒有朋友,沒有一個與他親近的親人。丈母孃恨他。董壁君怕他。那一雙女兒,也因爲各種原因而遠離他。
這樣活着,難道不累嗎?
書房裡的他,真的能毫無波動的讀書嗎?
蕭正搖搖頭,合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