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青怔住了。
當初他不肯幫我，現在想讓我幫他？
她難以置信蕭正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語。難道，蕭正不記得當初是誰力保他的安全麼？若沒有姜將軍的力挺，蕭正能有後來的自由生活？軍事法庭會放過這個向同袍施以毒手的罪人？
蔣青目光詫然的盯着蕭正，脣角浮現一抹譏諷之色：“我今天才算見識到什麼叫忘恩負義。”
蕭正冷笑一聲，也不與蔣青糾纏，推開車門道：“自便。”
說罷，他徑直扣上車門，大步朝超市走去。本來一天的好心情全給蔣青敗壞了。
面對蕭正的冷言冷語，蔣青哪會如此輕易的離去？她跳下車，跟着蕭正進了超市，語氣不善的說道：“當初你在三十八軍創出這麼大的禍，若不是姜將軍給你做擔保，你認爲你能逃脫軍事法庭的制裁？”
蕭正取了手推車，直奔蔬菜區。嘴裡卻是嘲諷道：“他自願的，沒人求他幫忙。”
“不識好歹。”蔣青沉聲道。“我還當你是個有血氣的軍人。沒想到只是個鼠目寸光的小市民。”
“我就是一個小市民。”蕭正拿了一份青菜，輕描淡寫的說道。“哪能和高高在上的龍組相提並論。”
“我很想知道，你憑什麼對姜將軍有這麼大的怨言？他哪裡對不起你了麼？”蔣青蹙眉問道。
“與你無關。”蕭正往手推車裡丟了一盒青豆，淡淡道。“你該上哪裡上哪裡。我可沒那閒情逸致應酬你。”
“我今天就要搞清楚你哪來的優越感。是不是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你？”蔣青抿脣說道。
蕭正眉頭一挑，緩緩轉過身來：“你是不是覺得姜精忠特別優秀？”
“起碼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不堪。”蔣青反擊道。
“哦？”蕭正囫圇吞棗的往推車裡塞了一些食材，一邊往飲品區走，一邊淡然的說道。“那你告訴我，當初他爲什麼不肯爲部下出頭？”
“出什麼頭？”蔣青問道。
“你只知道我打瘸了顏商的一條腿。那你又是否知道，顏商也打斷了一個戰友的一條腿？”蕭正質問道。
蔣青聞言，蹙眉道：“還有這事兒？”
“如果你是姜將軍，你會秉公處理嗎？”蕭正問道。
“如果是顏商的錯，我絕不姑息。”蔣青鄭重其事的說道。
“但他沒有。”蕭正眼神陰鬱道。“他告訴我，好好比武，拿下冠軍進特種部隊深造，別毀了自己的前途。”
蔣青張了張嘴，終於只是口吻輕緩的說道：“姜將軍也是爲你考慮。不希望你自毀前程。”
“那被打斷了一條腿的兄弟呢？”蕭正反問道。“他的前程就不是前程？顏商斷了一條腿，家裡有大把的錢給他提供陽關大道。我那位戰友呢？他從農村出來，一家人都指着他揚眉吐氣。結果被一個紈絝子弟打斷了腿，誰考慮過他的心情？”
蔣青怔了怔，無言以對。
話說到這份上，蔣青若是再爲姜將軍開脫，就顯得官官相護，不近人情了。而站在她的角度，也的確能夠理解蕭正的心情。同袍被打斷了一條腿，當領導的卻不肯出聲。換做誰也會心懷怨氣。無怪蕭正在之後的武鬥上一怒之下打斷顏商一條腿。看上去，這僅僅是蕭正的報復行爲。
“我承認，姜將軍有不對的地方。”蔣青緩緩說道。“但你爲什麼只看見他做錯的地方。而不心懷感恩，看見他爲你付出的努力？”
“我說了。沒人讓他付出。”蕭正淡漠道。“有些時候，亡羊補牢爲時晚矣。”
蔣青愣了愣，態度不再像之前那麼嚴厲。緩和道：“我想姜將軍對此也心懷愧疚。”
蕭正淡淡道：“愧疚有用，這世上還有遺憾嗎？”
“這世上又哪來的絕對公平？”蔣青反問道。“你事事要求合理合法。那些家財萬貫，背景強大的人反而覺得不合理了。”
“所以我養成了遇事靠自己解決的習慣。這年頭，誰值得誰信任？誰又能信任誰？”蕭正恥笑道。“就算在你眼中是好領導，部隊英雄的姜精忠，也不過是一個爲了往上爬，可以犧牲部下的老滑頭罷了。”
蔣青搖搖頭：“人誰無過？誰又敢自詡聖人？難道在你心裡，姜將軍真就這麼一文不值？如果你真是這麼想，當初恐怕也不會答應我們的請求。”
蕭正撇嘴道：“把你這碗心靈雞湯留給你的部下喝吧。像我這種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惡魔，喝聖水也沒救了。”
說罷，買完食材的蕭正推着推車去買單。把蔣青晾在一邊。
裝好食材，蕭正提着兩大袋的食物離開超市。蔣青也一本正經的跟在蕭正的身後，蕭正上車，她也上車，似乎打算當一個跟屁蟲。
“我有邀請你上車嗎？”蕭正點了一支菸，臉色不悅的說道。“怎麼，你打算跟定我了？”
蔣青搖開車窗，一臉從容的說道：“我在明珠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連晚飯都沒有着落。”
“所以你打算明目張膽的蹭飯？”蕭正不可思議的問道。
“正如你所說，我們曾經是同袍。請我吃一頓飯很讓你爲難嗎？”蔣青反問道。
蕭正聞言，倒也沒急着開車，而是從兜裡掏出錢包，數了五張百元大鈔，在蔣青面色微妙的注視下，他把鈔票遞給蔣青，一臉認真的說道：“這五百夠你去任何一家不是太貴的餐廳吃一頓豐盛的晚餐。現在，請你下車，我要回家準備晚餐。但沒你的份兒。”
蔣青目瞪口呆的盯着拒人千里之外的蕭正，尤其是那五百塊，彷彿一記又一記響亮的巴掌扇在蔣青的臉上。令她嬌軀發顫，臉龐通紅。
他在侮辱自己麼？
侮辱自己的人格，也在侮辱自己的靈魂！
我蔣青看上去就這麼缺錢麼？又或者，我蔣青是一個貪小便宜的女人？
她無法想象這世上竟會有一個男人如此輕視自己，用區區五百塊打自己的臉。
她很想下車，她一秒都不想留在蕭正的車上。甚至，她一輩子都不想再和這個令人憤怒的男人見面。
蔣青的內心活動是豐富的，尤其是瞧着蕭正那雙嫌棄又明顯不耐煩的眼眸，她只覺得自己彷彿要炸裂了。
然而，在短暫的天人交戰之後，從未受過如此屈辱的蔣青並沒有下車，反而關上了車門，一臉平靜的坐在椅子上，薄脣微張：“我愛吃辣。”